第964章 故人重逢
堡垒内部装潢和创世界类似,闪烁的灯管和银白色的墙体构成了整洁而美丽的环境,密封的机械门,嵌进墙壁里的光石灯,以及密密麻麻的机械仪器,宽敞的走廊里充满油与火药的味道,白色长袍的维尔特拉人在其中来回走动,清一色的黑色护目镜,清一色的多功能腰带,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占据着腰间,维尔特拉人人人都是机械师,人人也都是战士。
众人从实验区和装备区走过,一路来到尽头,称作升降梯向下,指示灯来回闪烁,凌羽只是静静盯着钢板的缝合处。
“维尔特拉长老会议是决定维尔特拉所有事情的机构,当然会议通常只会有一个结果,所以两国能否合作也只有一个结果。”二叔说。“如果不能合作……”
“那就是敌人,”凌羽说。
二叔无奈耸耸肩,“似乎是这个样子。”
“很正常,我说过的,帝国需要维尔特拉这份力量,而力量这种东西,存在便是威胁,如果自己不能使用,那么势必要毁灭掉。”凌羽说。
“话似乎是这样没错,不过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二叔说,“维尔特拉是需要力量,但同样我们所有的行为也是为了复兴维尔特拉,若力量能达成,便会使用,若力量无法达成,便不会冒任何风险。”
“什么意思?”
“阁下觉得维尔特拉如今的局面是由于什么?”
“黑色洞穴?”
“老实说那些魔物处理起来并不难。”
“贫穷?”
“对,”二叔点点头,“贫穷,维尔特拉毫无经济可言,兽皮矿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所需要的太多太多,而贫穷的原因又是魔物,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贫穷的维尔特拉没能力抵抗魔物,而魔物肆虐又让维尔特拉愈发贫穷,我们需要能够绝对打破这个死循环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些虚幻的承诺。”
“虽然我自认为是维尔特拉的朋友,但我想我也依旧有必要需要提醒您一点。”凌羽说。
“什么?”
“我是兰洛人。”
……
升降梯延伸到地下,两侧由明光闪照的银色墙壁变为青灰色的古旧钢铁,仿佛建立在奔流河流的钢铁桥梁,垂下的足有手指粗细的铁丝固定着浮桥,下方是漆黑的空间,隐约传出咔咔的齿轮声。吊桥尽头是一扇封闭的铁门,铁门上绘制着一幅精美的图画,一位样貌俊美的身影伸出双臂,似要拥抱,又像是要飞入高空。
“这里是机械暗月的核心,我们称之为降神之地,这座堡垒的秘密都在这里,堡垒下方是高密度金属浇筑的整体,上方布置着各式各样的隐藏武器,通常时候暗月没有特殊情况时,那些武器是隐藏进要塞内部的,人员也只有几个留守,一旦暗月出现异常,这里可以一瞬间将布置好的炮孔推出,能源也会一瞬间释放。”二叔走到门口,按住铁门,轻轻一推,“当然,这里也是长老会的议事地。”
铁门缓缓开启,微黄的灯光在一步步蔓延出来,像是成熟的麦穗,风吹麦浪般的碎响也随之而来,所谓的银月核心,降神之所,并未古奥的禁地,而更像是喧满的集市,门口是一个广场般的建筑,台阶在边缘出现,中央是一个密封的金属容器,穿着整齐皮甲长风衣的老人站满整个广场,或蹲在台阶上沉默凝望,或拿着信纸低头沉思,或修理着复杂的机械武器。
低低的敲击声在广场中响起,原本混乱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广场一侧有个延伸至上方的铜管,声音便是从那里传出,一张纸条从中落下,一位老人弯腰捡起。
“即海的琚发来消息,即海反抗势力兴起,有意联络他们,询问是否同意。”老人念完纸上的内容望着众人。
“即海国内矛盾由来已久,反抗势力也不过是大族复兴,他们很难团结起来,而且兰洛和雷诺海姆都觊觎着这块肥肉,”一位带着粗框眼镜的长老开口,“我的建议是拒绝合作,但可以提供有偿帮助,即海大族底蕴深厚,许多对于元素的利用会对我们有很大用处。”
广场中的众人继续保持沉默,先前捡起纸张的老人将纸张递给戴长帽的老人,戴眼镜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笔,快速书写几行字后,走到另一侧的铜管口,手掌轻轻一拍,巨大的吸力将纸张吸了上去。
“之所以说这里是机械银月核心是因为这里处理着维尔特拉的全部事务,消息经由长老会审议给出建议,再交付给在外的人员,传递给大陆各处的人员,”二叔介绍道,“这里便是维尔特拉的心脏。”
“每位长老也都是外派人员?”凌羽问。
二叔点点头,“对,每一位长老都曾有过外派数年的经历,他们清楚自己区域内的情况,所以给出建议也往往更有效。你看得出?”
“我并未去过即海,但见过一些即海人,他们有一些特点,比如走路时手臂的摆动弧度很小,可以随时触碰到腰间武器。”
“精准的判断力,”二叔说,“不过也许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而是委派到兰洛的长老们。”
拍手声在广场中响起,苍从人群中走出,指着冰澜和凌羽,向其他人介绍,“这两位是兰洛特使。”
凌羽微微鞠躬,上前一步说,“我仅代表兰洛帝国向维尔特拉诸位表示感谢,帝国有意与贵国进行合作。”
“合作?”一个长老从人群后走出,浅灰色宽松上衣,腰间是黑色皮带,绑满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从大到小排列,最大的更像是一柄长剑,长长的银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中仔细打量着凌羽。“十年前,兰洛切断了与我国的所有联系,我们的人已经很难再进入到兰洛上层,如今为何又要合作。”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凌羽微笑,“有一间房子,前一任主人拥有它时,它是一个样子,下一任主人不喜欢了,就会让它换个样子,当然归根到底都是希望它更漂亮些。”
“帝国又对机械感兴趣了?”长老问出了和苍同样的问题。
“是帝国对维尔特拉感兴趣了,”凌羽纠正,“帝国不同于维尔特拉,帝国会随时更换主人,旧的主人死去,新的主人来了。”
“主人?”
“通俗点的说法,是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凌羽说。
长老回身低声和其余几个有过兰洛特派经验的长老交谈,他们话语声并不小,凌羽听的很清楚,只是询问一些兰洛近况。
“兰洛新帝既然有意和维尔特拉合作,那么合作内容呢?”
“帝国提供给维尔特拉各项所需物资,维尔特拉提供给帝国最新机械技术和优秀机械师。”凌羽说。
“时间呢?”
“物资每年分批提供,相应的机械技术和机械师也可以每年调派。”
“这恐怕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易,”一位女长老开口,“维尔特拉会被扼死喉咙,机械技术会很快传入兰洛,但物资却很难抵达维尔特拉,即便是维尔特拉获得了资源,也会形成对兰洛的依赖。”
“这是你们所必须承受的,”凌羽说。
“必须?”
“这本身就是个不平等的合约,而且帝国没有任何理由与你们签订平等的合约,维尔特拉迫切需要援助,帝国却并非迫切需要机械力量。”凌羽说。
“但这是在拿未来再开玩笑。”
“假如别人口中有一块肉,而你也想吃,你怎样才能从他嘴里抢走那块肉呢?”凌羽问。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先让他吐出肉,”凌羽说,“这样你才有机会抢夺,维尔特拉不需要考虑未来,只需要考虑现在,这个合约或许并不平等,或许需要维尔特拉臣服帝国,但今日所失去的,明天依旧可以重新拿回来,希奥特有句俗语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维尔特拉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怕失去什么?未来?希望?未来的事无人知晓,而希望只存在于心中和手中。”
诸位长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彼此对视,犹豫此刻已经在众人心中浮出,维尔特拉人从来都不愚蠢,他们清楚这个合作所带来的结果,兰洛会彻底扼死维尔特拉的命脉,而维尔特拉也不过是个短期内的工具,用过后难免被抛弃,赌上未来所换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利益,维尔特拉人当然不害怕失去,但惧怕的只是所失去的是否是自己所希望的。
“苍长老曾向我说过,”凌羽缓缓开口,“维尔特拉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希望复兴维尔特拉,而这份合约恰恰会使得你们失去这个,但维尔特拉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在艰难中度过,你们失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可从不愿意失去希望,复兴维尔特拉的梦想之于你们,或许是立国之本,但大陆风云变化,统一之势渐起,无力抵抗者臣服便是,你们同样可以获得你们所期望的。”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一位长老瞪着凌羽。“是要我们向兰洛俯首称臣?”
“维尔特拉人遍布大陆,诸位应该比我清楚如今局面,雷诺海姆入侵即海,希奥特迎来统一,兰洛解决后顾之忧,兽族也蠢蠢欲动,你们的欲望太小,根本无法生存。”凌羽说。
“小?”一个长老怒不可遏,“自由是小?”
“于一人而言,自由很大,大到足够牺牲所有,于一国而言,自由不过是基础,”凌羽说,“维尔特拉人会为了自由牺牲所有,可面对统一之势,也只能迎来灭亡,每个维尔特拉都应该明白,你们甘愿牺牲,并非只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未来,今日你们得到自由,明日便迎来毁灭,你们可以接受么?”
众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确实是他们所明白的,如今大陆局势变化异常,维尔特拉却依旧还在被魔物搞得焦头烂额,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这个机会他们或许无法承受失去的后果。
黑暗中却忽然响起了啪啪的掌声,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男人从机械核心的后方走出,男人身材高大,长风衣垂到脚踝,腰间挂着一柄银色剑铳,皮靴有些破旧,宽檐帽和竖起的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
“泽先生,”苍长老开口。
“泽先生,”长老们陆陆续续退开,男人缓步走来,停在了众人的前方。
“阁下看起来很懂得维尔特拉人的心理。”男人低着头,声音沙哑。
“因为他们的欲望太简单,”凌羽回答。
“那兰洛的欲望呢?”
“那将取决于皇帝陛下的欲望。”
“皇帝?对,兰洛是兰洛皇帝的,佩尔西斯也是佩尔西斯王的,王下皆尘土,佩尔西斯无贵族,佩尔亦黎的欲望同样不小,可他却死了,兰洛人的皇帝和佩尔西斯王比起来恐怕欲望要小的太多。”
“死于欲望的人,兰洛有,佩尔西斯也有,希奥特也有,死了不代表就是失败了,”凌羽说。
“可未来是属于活着的人。”
“对,未来是属于活着的人。”凌羽点头,“所以你们才不应该拒绝。”
“那将取决于阁下的来意。”
“我自认为我是维尔特拉的朋友。”
“维尔特拉的朋友?”男人笑了笑,“不,你从头到尾都不是,就像你不是佩尔西斯的朋友一样,你所关心的只有那几个人,如今的你对于佩尔西斯的感情还深厚么?恐怕并非如此。”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当我的朋友死去,我与这片土地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了。”凌羽低声说。
“无人能迈久不停歇的步,无人能走永无尽头的路,但遥远的城市有你熟悉的歌,有你熟悉的人,当你疲惫时你同意期待着,期待着那个声熟悉声音,”男人抬起头,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好久不见,”凌羽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