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烈焰灼烧
帝都,半月广场。
进入寒月以来,天气愈发阴冷,人们巴不得围坐在火炉旁度过这漫长的冬季,可今天整个广场围满了行人,淡妆红唇的妇人裹紧貂皮披肩,几人聚拢在一起低声交谈,男人们则更多的是沉默,华丽的马车还不断在广场两侧停下,往日大概只有冬兰节能够让这群贵族不惧寒风,可今天并非冬兰节,贵妇们似乎冻得有些颤抖,纷纷吩咐仆人取来暖手的魔法器,高大的侍卫围成人墙,阻挡着寒风,高跟筒靴在石板上来回踏踏,贵妇们实在忍受不住这凌冽寒风中的等待,交谈声渐渐退去,目光汇聚在广场上。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雕刻着诸神雄伟的图案,金边白毯垂下,宛如神之宫殿,祭祀们在木台上来回巡视,矗立,低声吟唱着圣歌,这是给予死灵的安魂曲,耀眼的铜柱犹如一柄直插天际的长矛,从中间延伸出如翼的金色锁链。
“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人们如被裁剪开的布匹整齐散开,通往半月广场的是一条宽敞的大道,道路尽头出现一队骑着高大白马的银甲骑士,绘制着光纹的圣盾在骑士手中紧握,战马也披上银色丝带,圣洁的铠甲无一不是在表明那是教廷的异端裁决所,虽然多数情况帝国会自行处理裁决事宜,但牵扯到邪教徒的时候,行刑将由异端审判所进行,教廷圣骑士之后,是一辆镶嵌着魔法石的囚车,绘制着圣纹的囚笼足够禁锢任何异端魔物,但此刻囚车里并未出现面容扭曲的邪教徒亦或是狰狞恐怖的魔化者,而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宽大的罪衣罩住了整个身体,只露出那头如雪般白澈的长发,发丝垂至腰部,凌乱中又透露着自然,仿佛那一根根发丝都像是一个个生灵,在喧闹,在起舞。
“这真是魔物么……”人群里有人小声说。
“你看头发!”一个人似乎发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人们又将视线聚集在囚车里女人的头部,雪白发丝间竟然在一瞬间变黑,黑发如墨水般染遍了所有头发,可那还不是终结,黑发的发丝只存在一瞬,白色发丝又重新覆盖,那并不是头发在变色,而是头发如树叶般凋谢重生,只是逝去的痕迹不明显而已。
“魔女……”人们中传出一个声音。
从古至今,人们将不能理解的事物归为魔类,不能理解的方式称作邪术,而显然囚车里的生灵已经不能算作一个人了,他们能想到的只有蛊惑人心的魔女,可又略有不同,这个魔女像是睡着了一样,格外安静。
“处决贝茵殿下,维拉德总督是否会……”卡缪在广场对面的房屋静静观看着这一切。
身后的莎薇似乎并不关心情况,正悠闲的坐在书桌旁摆弄着一盘东陆围棋,手指在棋盘上来回跳跃,棋子也随之变化出各种形状。
“首先,维拉德是疆臣,疆臣未经允许禁止进入王畿之地,否则视为谋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再者,其实帝都很多人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即便维拉德前来,恐怕也很难起到效果,因为维拉德和赛莉西娅成婚,可以算作是皇兄的孩子,而同时他又身份一省总督,这无异会影响各省局势,”莎薇顿了顿,“更主要的是,皇兄已经默许了处决莎薇,无论是帝国律法还是教会裁决都认可了这次行刑,无人能更改。”
“其实贝茵小姐很善良,”卡缪喃喃低语,“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她的父母刚刚去世,她表面挺平静的,可我们还没离开,只是刚转身,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明明是个内心脆弱的女孩,却显得很坚强。发生了这件事,我很遗憾。”
“其实她是政治的牺牲品,”莎薇低声说,“那次在大漠的祭坛那件事,我也略有耳闻,皇兄似乎并不关心她是谁,而只知道她是帝国公主,既然是帝国公主,也理所应当为帝国做贡献,后来沙民形势变化,我原以为皇兄会打消这个计划,可没想到……”
“陛下真的要置贝茵殿下于死地?”
“不是贝茵,而是黑白者,”莎薇说,“根据团长带回的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情况显示,黑白者也曾是皇兄的合作者,只是看起来这个合作者有些不受控制,皇兄只是想用贝茵这件事来试探黑白者,如果黑白者不来营救贝茵,那么皇兄便不会对黑白者动手。”
“殿下觉得他会么?”卡缪问。
“其实你不觉得有一个我们一直想知道的信息已经被透露出来了么?”莎薇微笑,“贝茵和黑白者究竟有何关系?黑白者又为何要来救贝茵?”
“殿下是说……”
“整个帝都贝茵都很少有朋友,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而恰好那个人又极为重视感情,”莎薇淡淡微笑,“看起来黑白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就是陛下不让红之近卫团来此的原因?”
“一旦黑白者出现,红之近卫团会在他的宅邸门前等他,”莎薇说。
“但殿下似乎忘了另一件事。”
“什么?”
“帝都会救贝茵殿下的可不止有那个人,还有我们的朋友,”卡缪略显无奈,“我可不希望再失去一位朋友。”
“还是那句话,他如果去救,那么他便是帝国的敌人,他无牵无挂,死就死了,可那位吟游诗人他总不会不顾,”莎薇说,“这里便如一个深渊,往深渊里投入再多东西都不会有回音。”
“深渊其实并非无底,只是以人的目光难以触及,”卡缪望着窗外,“在岸边永远也无法看清深渊,只有跳入深渊的人,才能看清深渊。”
“但那些人看清深渊的那一刻便会死去。”
“不,”卡缪摇头,“他是龙骑士,能够飞离深渊的龙骑士。”
“看起来卡缪团长很认可那个无知的家伙,”莎薇按着一枚棋子。
“并非如此,”卡缪颇为遗憾的说,“我只是觉得无力。”
“无力?”
“我也想要救贝茵殿下,但我却无法出手,”卡缪叹了口气,“真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