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霆枫压了压唇角，沉沉的说了句，“穿鞋。”
    罗郡这会儿才发现，程依依是光着脚的，难怪刚才，是季霆枫带着她走过来的。
    他的确震惊季霆枫，会为了一个女人蹲下身，弓背去背人的。
    可一细看，就能看到，程依依脚踝上的红痕，已经红肿了。
    罗郡知道，季霆枫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除非……
    除非，他对程依依放下了原则。
    程依依抿唇，脸颊突然燥热起来，动了动脚腕，还是拒绝了，“就这样吧，穿上更疼了。”
    说完，竟是得寸进尺的，将手里的高跟鞋，递给了季霆枫，“劳烦季先生帮我拿一下，我付你钱。”
    季霆枫睨了她一眼，嗤笑，却是伸手，接了过来。
    罗郡在一边，看得直傻眼。
    程依依赤着脚，小心翼翼的踩在石头上，步子缓慢的走了过去。
    距离姚姝宛还有五米的时候，她耳力似乎很好，立刻转过身冷着脸，呵斥，“我都说了，叫你别过来。”
    等她吼完了，才看清，是程依依。
    姚姝宛怔住。
    程依依脚腕动了动，找了一个舒服的点踩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柔声询问，“姚小姐，我可以过去吗？”
    空气中，有一分钟的安静。
    风，轻轻拂过，将两人的长发带着翩翩起舞来。
    姚姝宛垂眸，盯着程依依光着的脚半响，须臾，才缓缓点头，“你，小心脚下。”
    “谢谢。”
    程依依笑了起来，走过去。
    身后，罗郡看到姚姝宛终于让人接近，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去，松了口气，放心许多了。
    季霆枫指尖轻捻，目光幽深长远，细碎的光点在眸子里跳动着，明明暗暗的，难以琢磨他的心思。
    在接到罗郡的求助时，季霆枫的态度是不予理会。
    姚姝宛闹性子，罗家与姚家惯着，与他季霆枫有何关系，她若要找死，也是自己的问题。
    然而，等办公室的门推开之后，季霆枫改变了主意。
    走出办公室，见程依依也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某个念头，让他拽着她，就离开了公司。
    罗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谢。”
    “该谢的人，是她。”
    这个谢，他不承受。
    罗郡点点头，“知道了。”
    姚姝宛的声音已经删沙哑了，她的故事浪漫又凄美，没有华丽的词藻来修饰，这个她注入了所有的爱情。
    直到最后，姚姝宛再次哭了起来，“他还是将我抛弃了，就这么抛弃我了，不要我了。”
    她的全世界，毁灭了，如何不伤心。
    那束照亮了她黑暗世界的光，突然收走了。
    她害怕。
    可到底，又是一个人了。
    姚姝宛偏头，看着程依依，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联姻联的是利益，我的感情，好不值钱啊。”
    “我有抑郁症，中度的，”姚姝宛还在继续，“是他让我喜欢上蓝天白云，现在，他让我去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啊，得多孤单。”
    “我想，他都走了，离开了，我是不是也该走了，该离开了……”
    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为了一段感情，一个曾经爱过的男人。
    程依依连忙拽住她的手臂，抿唇，忽而笑了起来，说道:“说起来，我的故事也挺荒唐的。”
    姚姝宛摇摇头，神情厌倦，“我不想知道。”
    “那你也要听听了，我似乎，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程依依指尖的力道松了松，却依旧握着她的手臂，半强迫的，让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我的记忆，其实只有六年，六年前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我不记得孩子是谁的了，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我也很绝望啊，害怕，什么心情都体验过了，最后，在别人的唾弃里，将孩子生了下来。”
    “他们很可爱，赠予了我太多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我不后悔。”
    “姚小姐，一段感情，承载的是过去，那束光的光源，要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惧怕黑暗。”
    程依依劝导着，“你还有爱你的，并且你爱的人，这人间，还是值得留念的。”
    姚姝宛怔怔的，竟是不知道，程依依的过去，也是那么狼狈。
    好久好久，姚姝宛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能接受一个人的离开，只不过，当有人愿意来倾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颓废一下。
    她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睁着眼，在黑暗里，听着水流声，听着，身后，罗郡安慰她的话。
    “和我，回去吧。”
    程依依松手，起身，向姚姝宛伸出手。
    她能理解姚姝宛，人是很脆弱的，信仰破灭后，总是祈祷不要面对。
    可，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因为，人也是坚强的。
    姚姝宛抹了抹泪水，一双红肿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
    她缓缓伸出手，交予信任。
    远处，罗郡欲要上前，季霆枫阻止了。
    等着程依依搀扶着姚姝宛回来，罗郡连忙走上前去，关切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姚姝宛顿了顿，摇头，“没有。”
    “那就好，回去吧。”
    “嗯。”
    之后，就是罗郡搀扶着姚姝宛走在前面，程依依一拐一拐的，和季霆枫跟在后面。
    季霆枫见程依依别扭的步伐，眉心一拧，上前，在她面前蹲下去，“上来。”
    程依依犹豫了，问道:“季先生，收钱吗？”
    季霆枫:“……”
    最后，还是季霆枫背着程依依回去了。
    一上车，姚姝宛就睡了过去，程依依终于可以吐槽一句了，“风景不错，就是蚊子多了点。”
    罗郡闻言，首先第一反应去检查姚姝宛身上，有没有被蚊子叮。
    季霆枫唇角一勾，“程小姐皮厚也怕这种生物？”
    程依依努力维持笑容，“挺怕的，更怕姓季的生物。”
    “先回酒店，她这幅样子，回姚家免不了一顿说。”
    罗郡说着，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坐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姚姝宛给弄醒了。
    程依依余光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季霆枫驱车离开，回眸睨见程依依嘴角的笑容，眼色暗了暗，竟是低笑了一声。
    回到市中心，天已经擦黑了。
    车子刚停下，姚姝宛就醒了。
    “可以陪我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