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白袍道人咬紧下唇，只觉自己一生从未如此难过过，鬼面人低下头，说道：“不错……是我……”
    两人本在激烈交战之中，彼此的真元都已耗到了极点，而白袍道人的无极剑显然已是占了极大优势。
    剑震神州，终究是剑圣的最后一剑，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守护的信念，而对方的剑虽是同样恐怖的剑招……却，并没有决死之意……
    鬼面人收了剑。
    咔嚓！
    残余的无极剑气瞬间刺破他的胸膛，另外半边的鬼面具也随之破碎开来，但见他单膝跪倒，嘴角流出鲜血……
    果然……你还是留手了……
    鬼面人默默想着，心头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刚才收剑，实在是赌博，若对方没有留情，剑气便会将他迅速斩杀，渣都不剩……
    但是……对方却在最后关头，不惜反噬自身也将剑气去除了九成……
    “毕竟……是你先收手……”
    白袍道人苦笑一声，“我怎能……呵呵……”
    失去了鬼面具的鬼面人抬起头来，深深看着半空上哀戚莫名的白袍道人，突然跪倒，说道：“对不起……”
    白袍道人咬紧下唇，喝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即便是方才的君子一怒，舍命一击，他都没有用这样疯狂的语气说过话……这是他今生，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愤怒的质问……
    然而鬼面人始终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你曾说，剑下无辜魂，方才的剑气……你做到了。”
    他只说完了这一句话，便是转身渐渐走远，“这一点，我始终不如你，你赢了……我，佩服。”
    白袍道人苦笑一声，很想追上去问一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但他却发觉自己已是油尽灯枯……最后的反噬已经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再行动……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
    白袍道人默默想着，突然重重坠落，轰地一声摔断了多少肋骨……
    但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比起心里的疼痛，身上的伤又有什么要紧？
    况且……他也快要死了……
    方才的剑气，他已极力控制，方圆数里已是确认了所有生灵都已被灵气转走……才敢全面攻击。
    “呵呵……你佩服我么？可我，宁愿不要这种佩服，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便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大师兄！”
    白袍道人微微睁眼，便见到了一群熟悉的人，心下突然一喜，满是欢喜……
    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
    来的正是小无极宫一群人，方才楚逍被送走之后，便立即施展空间术将这些人带了过来……
    来，见大师兄最后一面……
    剑芒刚刚消散，几人就不顾余威地冲了进来，看到倒地不起的白袍道人，每人心头都是一阵发寒……
    三师姐月如意自然最是黯然。
    但见她一张绝美瓜子脸上已挂满泪痕，双手颤抖，浑身打颤。
    白袍道人此刻生机全无，这是无论谁都看得出来的，但她……竟一时觉得，眼前这一幕都是虚幻的……
    都是梦……这个噩梦……
    不要再继续了……快醒来吧……
    但她心头想着，身子麻着，泪珠却已是无意识地落了满盆……小无极宫门人，谁又不是？
    “三……师妹……”
    就在此时，白袍道人突然道出一声轻微的呼喊，几乎没有任何时间间隔，三师姐便已经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垂泪说道：“大师兄……三师妹……在这里……”
    白袍道人面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这笑容是如此好看，以至于月如意看得都有些痴迷……从来没有见大师兄露出过这种微笑，这样不忧国忧民，而发自内心的，单纯为了快乐的微笑……
    “三……师妹……”
    白袍道人带着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极度温馨的笑容，柔声说道，“我……中了情毒……”
    他顿了顿，比任何人还要口吃地说道：“为……为了……你……”
    三师姐听完这句，顿时泪如雨下，再也不能抑制，冲到他身上痛哭不已……
    便听白袍道人微笑着说道：“三师妹……嫁给我……好么？”
    这一刻，白袍道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身系天下情怀的小无极宫大师兄……他现在只是一个懵懂初识，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己未尽的遗憾尽了的男子……
    月如意等这句话，已是等了十年，听得这一句不由得满是泪痕地紧紧抱住了白袍道人，心头潮起，竟无跌落。
    思绪飘远，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小无极宫的时候……
    那时候的月如意还只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什么也不懂的，她后边更是一群婴孩，二师兄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练功……
    唯有白袍道人，一直陪着她，照料她，教会她许多……
    她开心的时候，白袍道人便陪着她开心，她不开心的时候，白袍道人便逗弄着让她开心……
    很长时间，她都沉浸在那种被保护的幸福感中，直到渐渐长大……
    月如意家室不幸，满门都被仇家所杀，唯有她一人活着，是白袍道人路过那处，不但杀尽她的仇人，还把她带回了最温暖的家——小无极宫。
    那时，师尊已经定下只收婴孩的规矩，为的便是最纯粹，心性如始。
    白袍道人为求师尊破例，足足在师尊的无量洞府前跪了两个时辰，师尊方才出关收下月如意。
    这一点一滴，月如意都一直记在心里，但白袍道人本心追求大道，对男女情爱之事根本一窍不通，月如意本以为今生便只能将种子埋于心里……
    少女怀梦，虽知梦美好而难实现，月如意心中却依旧保存着这个美梦……
    只是，当那个人真的对她说出这句话时，她却已经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在他最后的时光里，拼尽全力地对他说……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