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案迷离
冯思言卧室有一台游戏机,大屏幕,打起游戏来,很是刺激,冯思言许久没有打,此刻真酣畅淋漓地抢人头,蒋星寒无心应战,一个劲地送,两个身为同队队友,均被己方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许是怕上次胡诌乱扯的谎言被戳穿,蒋星寒在第n次把目光投向门口,他终于坐不住了,放下游戏手柄,对冯思言道,“哥,我上个厕所。”
“唉,你好歹打完这盘,我们这种行为,在战场上是要祭旗的。”冯思言见蒋星寒急匆匆走了,以为蒋星寒很急,也就不再管他,对还在骂骂咧咧口吐芬芳的队友屏蔽了听觉功能。
蒋星寒并未刻意在厨房门口偷听,而是离了厨房好几米,他耳朵好使,厨房里的对话清楚地钻入他耳朵。
魏筑眠,“......妈,他睡眠不太好,有时失眠起来服药量有些大。”
柳言没嫁给冯霖之前,是内科医生,对药物方面有很深的研究,听明白了魏筑眠所说的药瘾含义。
“失眠严重的话,依赖药物长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你适当地在卧室放些助眠的东西,枕头可以填充点薰衣草进去,床头柜上可以放瓶助眠精油,睡前可以给他按摩按摩头部,这些多多少少会有些效果的。”
“我觉得你名字就挺助眠的。”柳言见魏筑眠听得认真,顺拐了这么一句,谁也没料到客厅还有个偷听的,那个偷听的笑弯了眼睛,转身去了厕所。
魏筑眠和柳言从厨房出来,恰好碰上从客卫走出的蒋星寒,蒋星寒腼腆礼貌地又叫了声阿姨。
魏筑眠,“……”他怀疑这小子在家门口那副战战兢兢,近乡情怯的不自在是装出来的。
“就当自己家一样,别跟阿姨见外啊!”柳言热情洋溢道。
蒋星寒凑近魏筑眠耳边,耳语道,“筑眠哥哥,我该说什么?”一向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小蒋总半真半假地装出手足无措的模样,叫魏筑眠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闭上嘴就可以。
这一眼,在明眼人柳言眼里,成了小情侣亲密咬耳朵,打情骂俏。对他们的关系下了盖棺定论的结论。
她叹了口气,天要下雨,儿子要交男朋友,拦不住啊!
“思言,陪妈妈去超市买点东西。”柳言转头就使唤起正热火朝天打游戏的冯思言。
冯思言,“……”他觉得他此刻要是撒手,队友能顺着网线爬过来给他一刀。
“星寒,过来帮哥打。”
“阿姨,要不我送您去超市吧。言哥和筑眠哥哥难得放假,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吧。”
柳言哪能耽误小情侣谈恋爱,脸上挂着慈爱的笑,“不用,你和筑眠好好看家就好,我和思言正好可以商量商量晚上的菜式。”
随即下一秒,又杀气腾腾地冲冯思言的卧室,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冯—思—言。”
冯思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卧室,“妈,你好歹让我打完这盘啊!”
柳言女士眼刀子一刮,冯思言敢怒不敢言地对蒋星寒道,“星寒,帮哥顶上,输了不要紧,别被人举报就好。”
上一场游戏估计被队友举报的蒋星寒表示,他无话可说,只能全力以赴。
……
捡起了冯思言扔下的游戏手柄,蒋星寒动了动站在原地被砍成残血的小人,回城补血,魏筑眠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玩,两人坐在地板上,靠得很近,蒋星寒打完一盘,一侧脸对上魏筑眠感兴趣的眼神,心血来潮问他道,“筑眠哥哥,要不要来一盘?”
魏筑眠抬眸看了眼胜利两个字的大屏幕,又垂眸瞥了眼游戏手柄,就在蒋星寒以为他要拒绝时,他轻轻道,“好。”
蒋星寒愣了一秒,很快笑开,他重新匹配了一局,将游戏手柄递给魏筑眠,魏筑眠接过,不大自然道,“我不太会打。”
在魏筑眠第三次冲出家门口被同一个人逮着砍到残血时,蒋星寒忍不住扶额,这哪是不太会打,这简直是送人头,他坐不住,跪坐着从后面拥住魏筑眠,教他操作,“筑眠哥哥,你要先按住这个键不放,然后等这个技能爆发以后再松开。”
灼热喷洒出的呼吸近在咫尺,魏筑眠下意识地侧首躲开了些,眼睛不错地盯着手柄,看蒋星寒熟练操作,用仅剩的残血干掉了对方,渐渐地,他视线不知不觉从手柄按键上转移到了蒋星寒骨节匀称的手指上。
这双手七年前他牵着的时候,还很小,很柔软,如今比他的手还有大上一些,他突然意识到,蒋星寒真的长大了。
“筑眠哥哥,你真不适合打这种游戏,不然等言哥回来看你把他段位掉了那么多,不疯才怪。”蒋星寒偷懒似的,把下巴抵在魏筑眠肩颈处,清朗玉润般的嗓音低低撞击魏筑眠耳膜。
“不是有一种吃蘑菇会长大的吃金币游戏吗?换那个。”十几年不打游戏的魏筑眠隐约对那个游戏有印象。
他抽回手,想推开蒋星寒,但一转头对上蒋星寒那双美丽如星辰般的眼睛,迟疑了数秒。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倒退,回到了四年前蒋星寒还未犯错,他也还未对蒋星寒生疏严厉的那些相处时刻。
他在书房看书,蒋星寒在客厅打游戏,时常赢了跑进书房拉他出去看他的战绩,得到魏筑眠夸奖的时候,会从后面趴在他背上,笑容灿烂,仿佛那些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折磨与苦难被洗去,再也不算什么。
“筑眠哥哥,你这么看我,是不是想索吻?”在他走神间,蒋星寒的唇瓣触碰到了他耳垂,纤长浓墨般的睫毛也撩到了他脸颊,这混账生怕两人贴得不够近,双臂一收紧,前胸后背毫无缝隙地贴合着。
肌肉悄然紧绷起来的魏筑眠按住他的手,不理会他的调戏,轻声呵斥,“别胡闹。”
蒋星寒是真的想吻他,怀里这个人,不管是性格,行事风格,都与自己天差地别,兴趣爱好甚至还不如冯思言与自己来得默契,但他偏偏就是喜欢,喜欢到唯恐对方发现自己不轨龌蹉的心思。
越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越是胆怯畏缩,有时调戏魏筑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情之所致,忍不住想要去试探对方的态度,期待哪一天,魏筑眠把他的试探当了真,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至少能给他一个了断。
明明他就在怀里,只要脖子再延伸半寸,便可吻住他,蒋星寒眼眸闪过失落,松开了他,纠正道,“那不是吃蘑菇长大的吃金币游戏,那叫超级马里奥。”
蒋星寒拿出自己手机,下载了游戏,递给他,“你玩吧。”
魏筑眠还真接过,打发时间去了。
在超市陪着他老娘乱逛,又当司机又当小弟的冯思言恨不得时间也赶快流逝,他对兴致高啥都要上手摸一遍的柳言道,“妈,你中秋过后,是不是马上又要回去照顾外婆?”
说起这个,柳言眼底一黯,“不回去了,你外婆这人,对她再好,她也是没心没肺。我没日没夜照顾了她六年多,每次难得回来看你们,她就只想着让我给你爸吹枕边风,给你舅舅安排工作,最好还是钱多权大的职位。”
冯思言冷冷道,“舅舅什么样,外婆心里没数吗,妈,我早和你说了,直接请个人照顾外婆就好了。”
“这次回来前,我安排好了。你外婆要闹随她吧,你舅舅倒是只敢撺掇你外婆,在我跟前一个屁也不敢放。”柳言真觉得累了,母亲从小到大偏心也就算了,现在重病缠身,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被她宠坏的儿子,自己这个女儿在她眼里,除了市长夫人这个身份还有最后一点价值可以令她利用外,只怕会像以前那般,从不正眼看。
柳言没说的是,真正让她看开,是因为她的母亲指责她和冯霖花钱养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还不如直接养她大哥的儿子,如果好好培养,魏筑眠现在的成就指不定是谁的。
收养魏筑眠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哪怕是她母亲也没有权力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从前母亲再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柳言总是看在母亲病重的份上包容着。但她半个月前,听到她母亲吐出的这番话,她第一次怫然作色,动了气,“妈,筑眠能坐上那个位置,我和阿霖没有干预过一分,全凭他自己的本事换来的。妈,我照顾了您这么多年,对我的丈夫,我的两个儿子甚少关心。现在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您好自为之吧。我会请个保姆来照顾,钱我全出。”
病床上的老太太不以为意,仍旧固执地说,“阿言,你的哥哥和侄子要是混得好了,你在夫家也站得住脚,挺得直背,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我从小教你,什么好处要先紧着你的哥哥,你都记到哪里去了……阿言?”
柳言拎了包,忍住即将翻滚出的泪水,快步离开了医院。
“妈,你还有爸还有我和筑眠,外婆不疼你,我们疼你。”冯思言揽着柳言瘦弱的肩膀,心尖酸涩地道。
“是啊,我还有爱我的老公和两个帅气的儿子,也该知足了。想当初,我在医院值夜班,筑眠还只有十岁,一定要陪着我,等我下班,比你这没良心只顾打游戏的臭小子有心多了。”
冯思言也道, “筑眠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掏心掏肺,简直用上了自己的全部真心。想当初,为了星寒,他竟然敢动手打人,老冯同志收到消息,死活认为筑眠是替我顶罪,非要我承认。我不承认,他还想上手揍我。那时我可委屈了,妈,说实在的,筑眠才是你们亲生的吧。”
“别胡说八道。”柳言拍开他手,“谁让筑眠比你体贴,比你听话。 ”
柳言突然停下脚步,抓住购物车把手,“等等,筑眠当初为了一个被父亲家暴的小孩,冒着开除的风险揍了施暴家长一顿,那个孩子就是星寒?”
冯思言不明白柳言这么激动做什么?但这些年来自柳言表达的“独特的母爱”的不好预感告诉他,他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