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环。
    海边。
    一座观海咖啡厅、观景区座位。
    刘杰辉穿着西装，面色疲惫的跟服务员点单。
    “两杯拿铁，少奶，温，谢谢。”
    “好的，先生。”
    服务员拿着单子离开，刘杰辉揉揉太阳穴，随后看着手表，等待着另一位客人的到场。
    自从公开演习警方遭遇失败后，警队里就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
    别看他在媒体依旧在面前自信从容，言辞游戏，可是在警队里的处境已经大不如前，声望更是严重下跌。
    警院院长，助理处长苗志瞬是一个钉子，更是一个引子。
    现在已经有不少管理部门的长官悄悄在向李少泽靠拢，靠拢的桥梁就是苗志瞬。
    根据他的隐秘情报，掌握着投票权，宪伟级以上的高层警官，最起码就有四名以上和苗sir打过招呼，跟李sir一起在半岛酒店吃过饭了。
    不得不说，李sir这根钉子插的非常准，非常犀利，绝对早早就在盯着他，不想让他好过。
    刘杰辉现在刚刚把公开演习的烂摊子处理完，就发现自身对管理部门的掌控力都已经开始下滑。这让他心里也难免有些发慌，不得不对外寻求有力支援。
    大约是五分钟后，一名两鬓斑白，穿着西装的中年华人走进咖啡厅。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扫视一眼大厅，最后穿过走廊，来到刘杰辉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谭sir。”
    刘杰辉出声打着招呼，服务员把两杯咖啡给他们端上来。
    拿铁、少奶、温、
    这不是刘杰辉的口味，而是对面谭sir的口味。
    为了避免服务员送错杯子，他还特意点两杯同样的咖啡，这就是刘sir的为人之道。
    “刘sir，好久不见。”
    谭思和从服务员手上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朝向刘杰辉笑笑，表情变得柔和一些。
    这位谭思和还是保安局的副局长，雷打不动的保安局二把手。
    对！
    当年陆sir是副处长的时候，他是副局长，现在陆sir局长都快退休了，他还是副局长。
    有些人就是死趴着，不挪窝，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而且那些英资企业在港岛势力是极大的……
    不止保安局、律政司、财政司都有他们的人马。
    谭sir一个副职，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只是正好因为保安局正好管辖警务处，他属于刘杰辉的长官，才特意安排他来当作刘sir的联络人。
    毕竟，谭sir当年在和陆sir的竞争中已经落败，根本没有再上一步的机会。
    现在培养刘杰辉这位新生力量当“一哥”，将来也有进入保安局继续扩大影响力的目的。
    可惜，现在刘杰辉发展不顺利，面对李少泽的形势，比当初谭思和面对陆明华的形势还要严峻。
    这导致谭思和以及背后的鬼佬们对刘杰辉都不太满意，演习结束后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刘杰辉，就是等着刘杰辉来求他们帮忙。
    现在刘杰辉听见谭sir的招呼声，笑了笑，接话应道：“谭sir，咖啡怎么样？”
    他没有立即说正事，谭思和也没有立即摆臭脸，而是点点头道：“还不错。”
    “这家咖啡厅的货源和工艺都很好，而且风景也不错。”
    刘杰辉目光侧向旁边的海岸，谭思和却冷声笑道：“心情好看风景才好，我的心情不太好，看风景就觉得不太好。”
    “刘sir你的心情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
    “呵呵。”
    “最近棘手的事情太多，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仔细说说。”
    谭思和见到刘杰辉总算点到整体，直起腰后，摸了摸腕上的百达翡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刘杰辉长叹口气，手指轻敲着玻璃桌：“自从公开演习失败后，我不仅没有争取到民众支持率，而且还导致管理部门的一些人对我离心了。”
    “以前他们觉得跟我混有三成的几率会赢，就算我不赢，他们也能跟着我得过且过，在我手低下混过这一届。”
    “他们不向李sir靠拢，是不想引我不开心。”
    “可是现在他们觉得跟我做事有十成的几率会输，就算想要得过且过的人，都有可能去和李sir吃饭，聊聊警队的发展，提前跟李sir混个眼缘。”
    “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就是人心的转变！
    谭思和翘起二郎，毫不意外的舒出口气：“猜到了！”
    “李少泽那里个个是铁杆，你这里片片墙头草，你怎么跟对方斗？我早说了，跟李少泽斗要下狠手！”
    “当年我和陆明华竞争的时候，唉，都怪我太温柔，搞的比你现在还难过。”
    谭思和是吃过亏的人。
    自从在保安局被人一脚踩头上以后，那日子过的，要多惨有多惨，根本就在陆明华手里掀不起风浪。
    面子？
    陆sir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于是他在长年累月的憋屈生活中，做事方法渐渐从一个温和派，演变成一个激进派。
    在他看来想要除掉一个对手，那就必须要比对手更狠。
    刘杰辉还是太年轻了。
    上次提出的一项竞选策略看起来很完美，可是实际上太过保守。
    谭思和就是一直不支持的那个人，反倒是刘sir说服了海外的几个大佬支持……
    而开启这项竞争计划的第一环，就是举办公开演习，获得民众的跟高支持率。
    没想到，计划第一环就被李少泽…不对，就被李少泽的儿子给打坏了！你说这帮人心里气不气？简直气炸了！
    可是刘杰辉年轻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活的够长，未来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这次跟李sir的初次碰撞后，他发现李sir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难怪李文斌当年会死的那么惨。
    整场演习失败的背后，肯定也有着李sir的影子。
    李文斌当年死的不冤。
    他输的也不冤。
    于是刘杰辉在看清实力差距后，心里怂了，根本不想再和李少泽争了。
    他现在只打算暂退一步，把管理副处长的位置坐稳，先让李少泽成功上位，稳固一下自身的影响力。然后熬时间，熬到李少泽的任期做满，再继续上位警队一哥。
    相信等到李少泽做满任期之后，他在警队的影响力有能随着资历加深，到时候上位一哥的可能性将会很高。
    所以谭思和的话语刚落，刘杰辉便开口笑道：“呵呵，我现在不想争了，只想把管理副处长的位置坐好。”
    “嗯？”
    “你是什么意思！”
    谭思和眉头一皱，马上察觉到刘杰辉态度上的转变。
    这下他彻底不再需要顾及刘杰辉的面子了。
    嗙！
    只见他一掌拍在玻璃桌上，站起身，指着刘杰辉的鼻子讲道：“你说不争就不争？”
    “先前你送来的计划，说是利用支持率和财政影响，在民间和警队内部双管齐下，以此压制李少泽上位。”
    “海外的大佬们同意了！”
    “为了你的计划动用大量的资金和资源，你一句不争就想退？”
    刘杰辉看着咖啡溅在衣领上，表情不变的讲道：“形势比人强，我争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争。”
    谭思和听见刘杰辉的解释，就像听到一个笑话一般，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知道吗？”
    “你以前当民官的时候，没有钱，连一个村子都管不好。”
    “晚上开车回家，在路上被人堵着打，那时候是谁帮你出头立威的？”
    “你和我都只是棋子而已。”
    他整了整衣扣，好整以暇的继续话道：“我原本以为你输过一次，会要更想赢。这次你来求援，我还想卖你一个关子。没想到，你竟然想退。”
    “你以为你年轻？你聪明？不好意思，你这次犯傻了！”
    “我们上面的大佬们，要的不止是一个警务处长。”
    “年轻不顶用！他们要的不是下一届，就是这届！”
    “这个警务处长对于你，对于李少泽来说都只是一个新的起点而已，你没得退！”
    “我们上面已经有人把新的行动计划准备好，到时候你负责执行就好。”
    很明显，谭思和口中新的行动计划不再那么温和，将会变得非常激进。
    刘杰辉揣摩着咖啡杯沉默良久，最后开口应道：“我不做违法的事情，这是我作为一名警察的底线。”
    “干！”
    谭思和低声骂了一句，摸摸手上的名表讲道：“你必须按照行动做事，不然你的丑闻有一大笔！笔笔都能要你命！”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杀人才是犯法，收钱也犯法！”
    “那就是一定要杀人？”
    刘杰辉抬起头，一双眼眸直视着谭思和。
    他的眼睛很通透，可是这时候并不坚定。
    “世界就是这样，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谭思和拾起咖啡杯，将杯子的咖啡一口饮尽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刘杰辉讲道：“用你刚刚说的话，这才叫作形势比人强！”
    “我走了，有人会把行动计划发到你手里。”
    谭思和放下咖啡杯，转身离开咖啡厅。
    刘杰辉依旧坐在位置上，看着马路对面的那辆豪车。
    那不是谭思和的车。
    那是他的车！
    踩着砖头一节节爬上来的人最怕什么？最怕有人在底下抽砖！
    而且抽砖的人，还是当年递砖头给他的人！
    摔下去会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