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当初订房间的时候,花城就没考虑过一人一间房的方案。
孩子未成年,又人生地不熟的,当然是带在身边放心——这只大狼根本没想过孤狼寡兔睡一张床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放心的事儿。
所以第二天,谢怜是在花城怀里醒来的。
近距离观看男人那张俊美的面孔,哪怕对方正闭着眼眸,藏起了那份逼人的锐利,谢怜还是禁不住一阵窒息。
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他连忙垂下眼帘不再去看,结果看到了更令人窒息的一幕。
花城穿的那件睡衣是v字领的,领口开得略大,露出性感的锁骨,及一部分结实的胸肌。
此等美色当前,真叫人无法直视,但更让人无法直视的是那白皙胸膛上醒目的牙齿印。
从技术层面来看,这地方不能是花城自己咬的,从犯人留下的齿印来看,也不像是拥有尖锐犬齿的肉食动物咬的。加上逐渐清醒的脑中不时闪过的一些暧昧画面……谢怜基本断定,那个胆敢袭击肉食动物的英雄就是他本人没跑了。
胆大包天的兔子心里喊了一声救命,整只兔僵在了大狼的怀里。
他竟然在酒精的作用下,放飞自我,干出了在肉食动物身上留下咬痕的彪悍行径……
对那身漂亮肌肉的向往,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真是,禽兽啊……
向来荤腥不沾的小动物,陷入了深沉的自我反思之中,连近在咫尺的某狼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没察觉……
“早安,怜。”
男人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慵懒,撩人又性感。
垂落的兔耳受到刺激般迅速立起,“啪”的一声拍在了男人脸上!
这招呼打得太热情了,一狼一兔之间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谢怜尴尬地伸手揉了揉男人被打到的部位。
花城低低一笑,大掌一覆,把其中一只小爪子握在手心,揉捏把玩。
“这么热情,酒醒了没?”
满意地看到小孩脸蛋涨红,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唇边笑意止不住,诱哄般问道:“想知道你昨晚做了些什么?”
小朋友犹豫着点头。
“也没什么,”轻描淡写的语气,悠悠道出略为劲爆的内容,“就是……亲一亲,抱一抱,摸一摸,又咬一咬。”
他每说一句,小朋友的脸就红上一分,到后来,竖起的耳朵都臊得重新垂下,挂在脸侧,像是要把滚烫的面颊给遮起来。
“看不出,你牙口还挺好。”
肉食动物夸赞草食动物牙口好,显然不太合适,但是咬人的那只看了眼受害者胸口那几个清晰的牙齿印,又默了。
行凶者抚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记,来回摩挲,动作轻轻的,柔柔的,摸得人心里痒痒的,再拿愧疚的眼神往上那么一望……
“……看上去厉害而已,一点都不疼的。”
大狼逗弄的心思瞬间熄灭,反过来哄对方。
昨晚这小崽子睡着了,狼先生也没落下给人刷牙洗脸的活儿,细心得和老妈子似的。期间兔崽醒过来一回,又耍起了酒疯,抱着大狼不撒手,在那片胸膛上蹭来蹭去不说,最后还上嘴啃。场面一度十分火爆,花城的狼尾巴直接炸了一圈毛。
被一只草食动物啃了,花城非但没觉得颜面不存,反而感觉良好,完全放任谢怜怼他胸怼得热情似火的流氓行为。受害者如此识相,直接导致行凶者成功留下几枚牙口好的证据。
狼先生回味起昨晚乖兔仔不同往日的奔放举止,脸上不自觉浮现微妙的笑容。他嘴上说着没关系不要紧,实际上心里想着你再坏一点也没关系,哥哥不介意的。
完全不知大狼内心真实想法的兔仔,被安慰得愧意更盛,心里过意不去,暗暗想着要如何赔罪。同时暗下决心,要将锻炼身体这项计划提上日程,不然老对着别人的肌肉虎视眈眈,实在是忒不像话。
这度假村设施齐全,有专门供人健身的场所,谢怜本想去那边发热发汗,为自己的目标踏出实践的第一步,结果被花城微笑着拒绝。难得出来一趟,应当尽情玩乐才是,哪有窝在里头的道理。更何况,要锻炼,家里就可以,花城那间公寓就配有专门的健身室,他本人更是经验丰富,遂十分热心地表示愿意为谢怜量身定制合适的健身计划,当然,手把手指导如何正确地使用各类器材也完全没问题。
小朋友盯着男人漂亮的身体线条,心动地答应了,然后被牵着小爪子到处游玩,度过了愉快的一个上午。
等到午饭时,王虎跑来两人跟前,邀请他们参加野外烧烤活动。
谢怜眼睛一亮,兔耳立得老高老高的,他拉拉花城的衣角,表达了想参加的意愿。
花城笑着应了。
王虎在一旁激动得疯狂摆动尾巴!
他原本做好了被拒的准备,毕竟花城向来不怎么参与这种集体活动,谁知惊喜来得那么突然。
领导一答应,他的少女心又活泛了,并发出了想吃狼兔粮的声音。
这厮准备食材时特别积极,全程围着一狼一兔打转,殷勤地忙前忙后,恨不得贴身侍奉,好近距离围观两人的互动。东西齐全之后还厚着脸皮想继续待着,结果被无情的领导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劝退了……
他只能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不死心地拿出望远镜,将磕cp的信念坚决地贯彻到底。
于是,他看到狼烤起了素食,兔子烤起了肉食。
大庭广众相互投喂,你们要这么甜的吗?
优秀!
王大咪在心里为他们喝起了彩,鼓起了掌,为他们哐哐撞大墙……
他嘴角不自觉浮现痴汉般的猥琐笑容,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可笑着笑着,又猛地扯出了恐惧的弧度。
因为他看见谢怜手上的肉串变成了焦炭一样的物体。
等下,我刚才是漏了什么关键步骤吗?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大猫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眨巴两下,然而看到的还是一串串仿佛经历了诡异化学反应的不明物……
那看着就不像是吃的,反倒像是凶器。
谢怜本人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劲,脸上神情认真,专注无比,好像在办什么大事儿。
感觉再不管就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昨日花城吃了那些需要被马赛克的玩意儿后依旧能跑能跳的英姿,王大咪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但现场围观黑暗料理诞生的过程还是给了他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
大咪紧张啊,焦急啊,只能寄希望于英明神武的领导。
而领导……正在看谢怜。
这位大哥眼睛一直盯着一旁的小朋友,一心二意都不影响他手上的活儿,时不时地给翻个面,刷一层酱汁,撒个芝麻什么的,动作娴熟流畅,火候也掌握得恰到好处,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忽地,他眼神一凝,似是发觉了什么,伸手往谢怜那边探去。
王虎以为领导终于发现不对了,可嘴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领导表情严肃地将小孩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给勾到身后去了。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非常好,甜得人牙口都疼了。
王虎:……
您老有闲心去帮人家小孩整理头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孩子手上在搞大事啊!
比起自己的胃,还是小朋友的头发更重要吗?好吧这是爱情,这口糖老夫吃了!
王大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流满面地换了装有超长焦镜头的单反咔擦咔擦地将其拍了下来……
谢怜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却做出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看得人极其揪心不忍直视。他伤好之后,在家下过几回厨,每次花城都极其捧场,对着一盘盘卖相诡异的荤菜面不改色地吃得一干二净。他边吃边夸,并且给予十分诚恳的意见。几次下来,谢怜就对自己的技能产生了错误的认知,隐隐产生了“只是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味道还行”的错觉……
在这种错误的观念影响下,他信心倍增,觉得烤肉难度不高问题不大,就决心给花城做一顿好吃的,权当赔罪。
他看了一眼男人掩得好好的胸口,默默给自己鼓气,又低头忙活起来。
全然不知,一旁的男人用一种堪称微妙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
为了方便行事,谢怜束起了头发,露出一截颈子。
他的后颈又细又白,线条青涩,也极为漂亮,映在花城眼中,便不知不觉与昨晚在温泉所见的那截沾了湿气的白嫩颈项重合在了一起。
没了当时暧昧的气氛,却也无端地吸引人。
男人突起的喉结无意识上下滑动,他觉得有些饿了。
烧烤产生的香气浓郁逼人,轻易能盖住其他,但他仍能在这片杂乱的气味中捕捉到独属于谢怜的那一缕气息。
视线黏在那裸露的莹白之上不愿挪开,可仅仅是看着就已不能满足心中渐生的痒意,于是,男人将指尖触向了那里……
“!?”
猝不及防被人摸了一下后脖子的谢怜,无辜转头,看向男人。
某狼煞有介事地扯起了谎:“有脏东西。”
小孩不疑有他,朝他微微一笑,又继续投入到手头上的工作去了。
男人则细细摩挲了会儿指尖,才把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蔬菜熟得快,而且谢怜的食量并不大,所以花城先一步完成工作。他将烤串上的东西捋至干净的盘子上,然后端起盘子,用叉子戳起一块吹了吹热气,等到不那么烫了,才递到谢怜嘴边。
后者一口吞了,一边的脸蛋鼓了起来。
“好吃吗?”
小孩用力点头,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又喂了小朋友一口。
他一边喂一边指导,可惜没能挽救那些食材,小朋友最后的成品依旧惨不忍睹。
面对那些面目全非的肉块,花城完全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怜为他装盘的忙碌模样。
谢怜把捋下来的那盘肉推到花城面前,眼睛眨巴两下,期待地望着他。
这副乖宝宝的模样,男人看了心痒,特别想逗逗他。他挑了挑眉,道:“刚才我喂你,现在轮到你喂我了。”
谢怜脸皮薄,一听就红了脸,下意识去看别人。
他一回头,其他人纷纷收回视线,或是假装聊天,或是埋头苦吃,一副完全没注意这边的模样。
谢怜也不知为何要去看旁人,但瞧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放心地将椅子往花城的方向挪了挪,直到两张椅子碰在了一起。
插起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他嘟起嘴吹了几口气,再往男人嘴边递去,另一只手在下面虚虚托着,仿佛把花城当成孩子一般,怕他吃东西漏嘴。明明长了一副小孩的面孔,却做出这样照顾人的架势,要不是说不了话,花城严重怀疑他还会“啊”的一声哄他张嘴。
男人忍住笑意,配合地张口,却又在对方撤离之前牙关一合,将那柄小叉子咬住。
谢怜一愣,往回收了收,没成功,又不敢用力拔,生怕坏了花城的牙,只能保持着投喂的姿势僵在半空。等回过神来,才想起可以把手收回来,由着男人叼着那叉子。
花城捂着嘴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才在小孩无语的眼神中端正了面色。
察觉被戏弄了,谢怜也只是默默垂首,用吃东西的动作掩盖羞意。
某狼就着幼兔秀色可餐的模样下饭,尝了几口后,给与肯定的评价:“火候掌握得还不够,但是味道不错。”
幼兔的耳朵精神地抖了两下,而后转过脸,朝他弯弯唇角,露出矜持的笑,他脸颊粉粉的,尤其好看。
分明高兴极了,还一脸的自持,看上去特别招人欺负。
要不是小孩面皮薄,这又是在外头,花城说不定就直接把人抱到腿上戏弄了。
揉捏兔崽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大狼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小孩嘴上蹭了一层油光,涂了蜜一般,又润又亮,衬得那双红润的唇越发好看。
花城无比自然地伸手,在谢怜唇上抹了一圈,动作缓慢又细致,与其说是在帮人擦嘴,不如说是在借机触碰这份柔软。
末了,再将沾了一层油亮的拇指放入自己口中,舔舐干净。鲜红的舌尖在唇间若隐若现,勾画出魅惑人心的弧度。
男人的眼神看似慵懒,细究之下似乎还带了点旁的……
被调戏了的当事人毫无自觉,反而被对方的颜值击中心脏,当场看呆并久久无法回神。
不远处的王大咪直接被两人的互动萌到窒息,倒地不起,最后被人麻利地拖走。
一顿吃得围观群众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午餐终于结束,饭后消食的活动又紧接着跟上。
吃了油腻的烧烤后再来点餐后水果是不错的选择。
花城牵着谢怜漫步在度假村内的果蔬园。此时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葡萄架下坠着一串串饱满的紫色果实,圆润可爱,令人心生欢喜。
谢怜站在架子下,扬起脑袋,轻轻一嗅,鼻端尽是新鲜果实的香甜气息,几个呼吸间,肺腑都被这阵果香浸润了一般。
他仰着脑袋这儿瞧瞧那里瞅瞅的模样太可爱了,好像下一秒就要蹦起来,看得人心里发酥,恨不得亲自把葡萄都摘下来往他怀里塞。
满血复活的王大咪厚着脸皮跟在身后,也不嫌领导的眼刀子刺人,他随时准备嘘寒问暖,一看小兔仔喜欢,就殷勤地转身吩咐人拿一个□□过来。
结果回头就看到领导直接伸手一捞,一个简单的臂弯坐就把人给举起来了。
花城另一只手拿过一个篮子,示意谢怜拿起里面的剪子。
“随你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口气,大有一副“你就算把整个院子都搬空也无所谓”的豪迈架势。当然,整个度假村都是他的,他也的确有这个底气。
谁知,被撩了一把的当事人还没来得及脸红,旁观者倒是先撑不住了。
王大咪“扑通”一声,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心口,双腿并拢弯曲朝着一个方向摆放,以一种极其少女的坐姿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工作人员以为他犯病,本着职业道德上前做搀扶状。
却见此人刚强地一摆手,摆出一张狰狞得仿佛随时都能暴起的脸孔,坚强道:“我能行!我还撑得住!再多来一点!”
姿势如此柔弱,外形如此粗犷,对比强烈,极度引起旁人精神上的不适。
那工作人员正面遭受精神攻击,但职业素养极高,面上仍带着完美的微笑,只是身子却诚实地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自动远离这位疑似精神有问题的危险人物。
花城权当没看见,径直抬起长腿,带着谢怜体验亲自采摘果实的乐趣。
摘完葡萄,也不把人放下,继续抱着人一路走向其他地方。
这等待遇,令谢怜回想起当初他脚伤未愈时,花城也是这样抱着他招摇过市的。他终究还是不好意思,也怕累着人,便拍了拍男人硬实的肩,想自己走路。
花城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抱一抱,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坏心眼地挠了挠小孩腰间软肉,把人惹得噗呲一笑,脑袋直接埋在他肩窝抖个不停。
“你又不重,再让我抱会儿。”
说着,颠了颠臂膀上的分量,暗觉这一个月的喂养总算没白费,但离心理预期的重量还是有段距离。他捏了捏谢怜仍然细得可怜的脚腕,心里又开始修订兔兔喂养计划。
之后两人又陆续摘了其他新鲜果蔬,然后手牵手一路闲逛,慢悠悠踱步到园内一处甜品屋内。
采摘的水果早一步被送到了这里,一部分拿来做水果茶,一部分用来当甜品的配料,剩余的则被仔细打包好送至两人的住处。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将室内照得通透又明亮,空气中泛着丝丝甜意,白色的圆桌上摆放着造型精致的小蛋糕与一壶透明茶壶。壶内是两人亲自采摘下的水果,不同种类的果类混在一起,五彩缤纷,好看又好闻。
光是看着,心情便舒畅了。
谢怜捧着花城为他倒好的水果茶,正喝着,视线不经意间一扫,看到某样事物时,突兀地凝住了。
花城顺着谢怜看的方向望去,发现他盯着的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那上面画了一只被关在鸟笼内的布偶兔。小兔子虽是被关着,但笼内有花有玩具,还有五颜六色的糖果和蛋糕,画面充满童趣,画风也极为可爱,并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可谢怜却牢牢盯着不放,面上失了笑意。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他心底里却无端生出了一丝没来由的寒意。
花城见他神色不对,出声询问:“怎么了?”
谢怜像是被惊醒一般震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表示并没有什么。接下来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不妥,但隐隐透出的些许不安还是被花城敏锐地察觉到了。
花城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暗自命人将那幅画撤下,下午带着小孩去别处玩了个尽兴。
晚上回到房间,他哄着人睡下,便静静坐在身边,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睡颜。
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幅画与谢怜的反常,联想到了某个早已明了的猜测,花城心中微微刺痛,臂膀不自觉收了收,揽紧纤瘦的小身板。
怀里的人被他养了一段日子,身上长了肉,抱起来又软又热,但还是小小的一只。不久前他身上还遍布伤痕,像是从哪里逃离而出,也许……就和那幅画一样。
花城握紧了拳头,眉目不复温柔,渐渐染上几丝凶戾。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白无相,可那人似乎很沉得住气,一点异动也无。他当然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做一些事,他也不介意为了谢怜那么做,但那人毕竟是谢怜唯一的亲人。他也没有资格替谢怜做决定,该如何处置,还需问过谢怜本人的意见才行。
但前提是谢怜能想起一切。
花城暗暗压下心中不甘,不情不愿地把某个嫌疑重大的黑心舅舅的死期往后又挪了挪。
目光落在谢怜身上,又变得柔和万分。他垂首吻了吻孩子柔软的耳朵尖,抱着温软幼小的身躯,嗅着好闻的香甜气息沉沉睡去。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被胸前传来的挣动扰醒了。
谢怜睡得并不安稳,他似乎做了噩梦,眉间难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小动物般恐惧的细碎呜咽声。
“怜?”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花城试探着怀住谢怜单薄的肩膀,没有被拒绝,才敢稍稍加重力道把人抱住。他伸手抬起怀里人的下巴,看到的是一张被惧意侵扰的濡湿面孔。
心脏被看不见的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他再也按耐不住,垂首在谢怜额头印下一吻,随即又在潮湿的眼周吻了一遍,将那些眼泪吮去。鬓边、面颊、下颚,柔软的耳尖,一一扫过。他吻得很细碎,不带一丝□□,每一下都充满安抚的意味,又轻又柔,温柔得不可思议。
“别怕,我在这里。”
脸上像是落了一片又一片的花瓣,柔软的触感,极致的温柔,耳畔是那人的柔声安慰,低沉好听,将谢怜从黑暗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他缓缓挣开双眼。
他脸色苍白,神色犹带着梦里带来的一抹郁色。心底里莫名升起的负面情绪,哪怕清醒了也暂时难以散去,不断刺激泪腺,将眼泪逼出眼眶。
太狼狈了。
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谢怜才惊觉自己竟然把人吵醒了,他忙抬手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动作有些急,本就微微泛红的眼眸看上去更红了。末了,再睁着这双眼睛对男人投去不好意思的眼神,这般过分乖巧懂事的模样,反倒看得人心里泛起酸涩之意,更加心疼了。
“没关系的。”
花城用拇指轻轻地在谢怜的眼尾碰了碰,而后温柔地拭去少年脸上残余的湿意。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耐。”
强忍着不哭的孩子,一旦被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原本能忍的委屈便一下子放大,变得不能忍了。
谢怜眼眶一酸热,又不自觉掉了几滴泪珠。被强行压制的负面情绪,有了宣泄的口子便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
脑海中又浮现了模糊而沉闷的画面,他甚至还记得梦里听到的那些话 。
「不可以到外面去。」
「你会被吃掉的。」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
「不要惹我生气。」
「说话啊。」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梦里,面目不清的男人说了很多话。他不愿听,蒙上了耳朵,可那些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无论他跑到哪里,都如影随形。他想张口说话,可胸口像是压着沉沉的一块石头,无法出声。
然后,一双强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个人一边收紧虎口,一边质问他为何不愿开口。
整个世界都仿佛笼上一层细密又紧实的网,挣不脱,逃不开,令人窒息。
直到一声声饱含了焦意与担忧的唤声传入耳中,他才透出一口气。
谢怜怔怔地看了会儿将他从泥泞的黑暗中唤醒的男人,突然伸出双臂抱了上去,他抱得很紧,就像抓住水中浮木。
他像是寻求安慰的幼兽,将脑袋埋在花城肩窝,不客气地把眼泪蹭到了上面。他卸去逞强的一面,不再装作坚强,完完全全地把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男人看。
毫无保留的依恋与信赖,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男人不停抚着他的长发,每一下都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嘴唇如方才那般在他颊边落下安抚的碎吻,分明是落在脸上的,却不知为何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和谐】。
梦里那个声音一直在告诫他要远离肉食动物,因为他们是危险的。可狼先生为他构筑起的铜墙铁壁,实在是太过温暖,也太令他心生眷恋了。
他想保护我。
这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扎根在他心头,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蔓延至全身。
他突然想抬起头来看看男人的表情,可又不想打断对方落在他颊边的亲吻。
享受了会儿年长者给予的怜爱,被顺了毛的幼兽心绪平稳下来,他想回报些什么,一时想不到其他,便抬起脸来,往近在咫尺的俊脸上亲昵地啾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
接着,一只大手抬起他的下颚,一张脸压了下来。他下意识闭眼,便感觉到柔软的唇印在眼睑上,将羽睫上还沾着的破碎湿液尽数吻去。只是不知为何,男人嘴上的热度似乎比刚才更炙热了,呼吸间喷洒在他面上的吐息也烫得不行。
谢怜双目闭合,乖乖任由男人吻着,甚至当对方下移至面颊上也没有阻止。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过了界的亲密有什么不妥,好像只要是花城给予的,他都会温顺地一一接受。
一路下滑的绵密亲吻,到了下面那张毫无防备的嘴唇时,又突兀地停下了。谢怜感觉到男人的吐息聚在了那上面,他缓缓睁开眼想看个究竟,却被对方先一步轻柔地扣住脑袋,按在了肩颈处。
能看到的,便是男人突起的喉部。那处线条冷硬又性感,好看得很。
“睡吧。”
谢怜本想点头,可睡意全无。兴许是男人过于宠爱的态度放纵了他,又或许是残留的不愉快记忆还在影响着他,他完全放下了自持的一面,不自觉撒起了娇。
嘴里呜呜两声,手上又扯了扯男人胸前的衣物。
“睡不着?”
谢怜点了点头。
他听到男人的轻笑声。随后,身子一轻,男人抱着他下了床。
暖灯被关了,卧室又陷入一片黑暗。大狼的夜视能力很好,不需开灯也能看得清楚。他抱着谢怜来到落地窗边,伸手拉开帘子,让月光倾洒进来。
身上似裹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耳边响起一段段舒缓的旋律,是男人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哼出来的。
身子以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男人怀里,谢怜在结实可靠的臂弯中随着男人轻缓的动作摇晃,仿佛置身于一个摇篮中。
方才还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睡意,又调皮地跑了出来,将眉目染上困意。眼皮变得沉重,视线亦变得模糊。
在意识彻底陷入梦乡之前,他听到男人轻声对他说:“晚安。”
晚安,哥哥。
谢怜在心里回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次再也没有不好的东西侵扰他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