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修静静地听着，听对面少年用快乐和兴奋的语气讲述，期间机械人不时搭上一句话，欢快的气氛里，瞬间觉得自己手上枯燥的工作都没有那么无聊了。
    整个人放松下来，向后方椅背上靠，伽罗修把文件放到一旁，右手托腮，侧头看视频里的叶昭生，目不转睛。
    叶昭生讲到他和小芳去夜市就停下来了，因为后面事情涉及到青鸟文明，而他答应过图雅和鸟妈妈暂时不把【诅咒的青铜少女】这件事往外说，再说就露馅啦。
    “哇！阿修今天的睡衣是有星星的！”叶昭生凑近屏幕，神奇的叶小昭同学，关注点总是异于常人。
    今天的伽罗修一身深紫色圆领长袖睡衣，衣服材质柔软，表面印着鎏金色的正六芒星，乍看起来更像法师的法袍。
    如果再拿一根法棒，配合着伽罗修齐肩的银发，分分钟法师出道不是问题。
    反正叶昭生觉得超级好看，并暗戳戳投去羡慕眼光。
    “对了阿修，想向你请教一点小事情。”叶昭生用手指头比出一米米的距离，看着屏幕中伽罗修手边堆积如山的文件，后知后觉挠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伽罗修把文件推开，椅子转换方向，调整手机摄像头角度。
    视屏背景就变成拉上了窗帘的落地窗，伽罗修抬头瞥眼正在进门的人，表情不变：“不会，刚好结束工作。”
    刚推门进来的艾嘉脚步一顿，轻轻放下要处理的新文件默默退出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必须要有眼力见，精准把握主人家心思——虽然他对电话那头通讯的人很好奇，唔，或许可以从门洛阁下那里旁敲侧击。
    艾嘉退出去后，伽罗修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回来，再次坐下，等着叶昭生要问出口的那点小事。
    “阿修在喝雪饮果茶吗？”叶昭生在新的纸张上圈圈画画，终于满意地把纸面对着摄像头。
    “恩。”伽罗修小啜一口，余光瞥到手机屏幕里奇怪的画作，呛出声，“咳咳，你画的是什么？”
    整张纸上共三团东西。
    为什么要说是东西，因为以伽罗修博览群书的眼界来看，完全瞧不出是什么，只能从其集中的描线里，感觉出画作主人是在尽力画出某物，怎奈画技感人。
    第一团东西——线条短且笔直，弯折多，像是齿轮外轮廓的齿状线，部分交叠重合，猜测是剖视图。
    第二团东西——隐约看出是一个圆鼓鼓的东西，里面用一个个小圆小三角形填满，盲猜是在某样东西里塞了很多其他东西。
    第三团东西——是三个里面最大的最简洁的，下面一个碗，碗上面用大小不一的圆形填着。
    “我决定的主厨招牌菜，之前说过的，要提前一天准备好三道上报。”叶昭生拿笔在三团东西上依次划过，一样一样指过去，“甜品，主食，冷盘，怎么样？”
    伽罗修盯着画纸，企图从上面看出有关菜品的蛛丝马迹：“……”
    而然这三坨奇形怪状的东西，还真不能看出个怎么样来。
    伽罗修迂回挽尊，试探道：“不如介绍下每道菜的用料，我再帮忙看看？”
    叶昭生摸摸下巴：“甜品用石榴，主食是鸡，冷盘是生鱼片。”
    “这些我在岛上做过，但岛外的食材不知道做出来口感差别大不大，外观上也要升级，我准备明天试验一下先。”叶昭生拿着纸往摄像头前递，“小芳说第一天的招牌菜要一鸣惊人，但我不知道外面的人一般都喜欢吃什么，阿修觉得这三道菜合适吗？”
    伽罗修继续盯画纸。
    “听说翡翠餐厅是游轮上最好的餐厅。”叶昭生不自信道，“这三道菜会不会太常见？”
    伽罗修放弃深究画得都是什么了，但不想承认自己连菜是啥都没看出来，便微笑道：“很少见，你放心做。”
    只要你能做出跟纸上三坨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味道不提，单这古古怪怪的外形，我保证你能一鸣惊人。
    灵魂画手叶小昭惊喜道：“真哒？！”
    伽罗修营业式微笑：“恩，再取个醒目有记忆点的菜名就可以了。”
    受到鼓舞的小芳催促：“昭昭快完善完善，我觉得这里再加两笔更好看叽。”
    同样受到鼓舞的叶昭生：“哪里哪里，我康康！”
    伽罗修：“……”行叭，你们开心就好。
    叶昭生拿着画笔继续对纸上的三道菜添砖加瓦，成功把本来就乱的线条画成了三团黑毛线。
    伽罗修的屏幕正好对着叶昭生笔下的画纸，顿时觉得没眼看，赶忙拿过手边的书洗洗眼。
    他领教过叶昭生的厨艺，却没想到对方的画技如此一言难尽。
    等等，艺术与审美是相通的，画是这样……啊，似乎找到了对方拍照技术渣的原因。
    “阿修，再问你个事呗。”叶昭生趴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正对面。
    伽罗修透过屏幕，不仅能看到近在眼前的画纸和小芳，还有黑发少年扬起的那张充满朝气的脸，以及背心带遮掩不住的锁骨，和后面晃动的白脚丫。
    似乎有羽毛在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恩。”伽罗修垂眸，视线落到手中的书页上。
    叶昭生轻咬笔杆，立马被小芳用金属手敲头：“嗷！好了好了，我会努力改掉坏习惯的啦。”
    小芳丝毫不给面子：“昭昭每次都这么说，结果下次想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咬笔头叽。”
    叶昭生瞪眼，把笔一甩，翻身躺在床上：“本来思考问题就不是我的强项嘛。”
    伽罗修淡定翻过一页纸，等着少年的下文。
    像烙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后叶昭生坐起来，抓抓头发忍不住道：“阿修，你听说过污靈物吗？”
    伽罗修翻页的手一顿：“有所耳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昭生苦恼道：“是啊，我也只在传闻里听过，还没见过呢。”声音变小，嘀咕着：“所以好纠结啊。”
    小芳歪头看叶昭生：“无论昭昭做什么决定，小芳都会支持的叽！”
    书被合上，伽罗修双手交握放于腹前，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苦瓜脸的少年，声音轻柔：“如果有遇到困难的话可以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啊啊啊，阿修好温柔啊啊啊，阿修果然是个好人呢。叶昭生感觉自己血槽回满了。
    “假如，我说假如哈。”叶昭生组织语句道：“如果你们村祖传的污靈物被偷，你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按流程上报超管局，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污靈物找回，但是找回后就会被销毁。”叶昭生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隐瞒情况自己去找，可以留住污靈物，但回收时间比上报慢，中间可能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
    叶昭生想了想，加上一个前提：“这件污靈物，对你们村来说很重要。”顿了顿，“阿修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村”字太让人出戏了。伽罗修摇头：“我不会让我的……村有这种事发生，所以我不需要选择。”
    “哎呀，都说是如果啦。”叶昭生急得拍大腿。
    “那，那我换个假如。”叶昭生愁眉苦脸道，“如果这个丢失污靈物的村子选择第二个自己回收的方式，在追查过程中恰好被你遇上，他们向你寻求帮助，你同样面临两个选择。”
    哦豁，正题来了。伽罗修不假思索接上话：“上报超管局，或者选择隐瞒并帮助他们找回失窃物？”
    叶昭生忙不迭点头：“对对，阿修会怎么选？”
    小芳端坐床头，盯着屏幕：“【我就看看不说话.jpg】”
    被一大一小这么热情地注视，伽罗修眸中暗光一闪，反问：“所以你遇到了向你求助的人？”
    “！！”叶昭生眼神飘忽，不敢对上屏幕中伽罗修的眼睛：“没，没有，就是忽然想到有点好奇。”
    说谎，小骗子。伽罗修嘴角一勾，装作没发现叶昭生的慌乱，认真分析道：“我会先看他们隐瞒这件事的动机，如果只是为了留住这件污靈物不被销毁，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因为污靈物本就不该存在。”
    叶昭生想了想，鸟妈妈想保住的是整个青鸟文明的历史痕迹，对他们来说是在保护文化的根，是很正当的理由。
    何况，只要污靈物回收后被送回神庙，基本就不会再有出来祸害的可能，毕竟经过失窃一事后，青鸟文明对污靈物的看管肯定更加严苛。
    于是叶昭生道：“有值得你帮忙的理由。”
    伽罗修：“那就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在不影响自身处境的情况下为他们提供帮助，且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应对回收污靈物过程中遇到的突发事件，并为之善后。”
    跟小伙伴视频通话完的叶昭生豁然开朗，开开心心互道晚安后挂断通讯。
    别苑里，伽罗修拿着电话准备拨号的手抬起又放下，端起雪饮果茶一饮而尽。
    这才分开不到一天，看来小笨蛋又被事情找上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