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即使没有师兄，师父也活不长久。天下第一就注定要一直被人挑战，就注定要战斗一生，师父活了一辈子，打打杀杀一辈子。他老了，不死在别人的剑下，也迟早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凌轩微微一怔，九峒山的几位弟子都认真地听着，他们知道，这位单纯到极点的师弟很少能说出这样有感触的话。
    “师父说过，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幸好，人可以决定自己怎么活着和怎么死去。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能够死在他人剑下，并非耻辱，而是莫大的荣誉。能死在擂台上，是师父多年的夙愿。”
    白千鸿弯腰施礼，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师兄完成我师父多年夙愿，因为您，我师父此生……无憾了。”
    他淡红的嘴唇微微颤动，神情似是感激，又像苦笑，往日里那纯净透彻的眼睛，此刻变得深邃而明亮，张百岁、寒雨知、猴亦三人届是一阵恍惚。
    这温文尔雅，胸襟广阔的英俊男子，真是他们那个呆傻的师弟吗？
    凌轩愣了几秒，似乎也没想到白千鸿竟然如此坦荡。许久之后，凌轩笑了笑，伸手将白鹭递出，“师弟，此剑送给你，恭喜师弟斩破心魔。”
    白千鸿摇了摇头，“师兄，我不能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剑。”
    凌轩微微一怔，问道：“在哪儿。”
    白千鸿反问道：“敢问师兄，你觉得什么是剑。”
    这个问题，千百年来曾出现在每个练剑之人的心中，武林中的剑客，修真界的剑修，无数人都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
    剑鸣真人苦笑摇头，他早已说过，剑，越练越难，越练越不懂。
    凌轩摇头道：“不知，此一生，也未必可知。”
    白千鸿向着擂台边缘走去，他双手背后，闲庭信步，似在这云雾浩渺的群山之巅的擂台上悠闲地散步，他一边走一边道：“剑也好，刀也好，枪也罢，千般兵器，不过是练心、练人、练情、练人生百态，练六欲七情……”
    如果说之前的白千鸿是让九峒山的人吃惊，那此刻他说的话，让所有自认为熟悉的他的人都觉得震惊。
    他的步调是那样的悠闲，举止是那样的轻散，但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深入人心，那么地耐人寻味。
    白千鸿拔起地上的幽蓝短剑，小心翼翼地用衣服擦了擦，短剑划破道服，他也不在乎，只是抚摸着幽蓝短剑，眼若秋波，饱含深情，他转头露出一抹笑容，向着凌轩晃了晃手里的幽蓝短剑。
    “世间的剑，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纵有神剑万千，也不及我手中这一柄，它是世上最好的神剑，此生有此剑，我死而无憾。”
    凌轩微微一怔，整个云霄峰都安静了几分。
    这一刹那，寒雨知心底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望着画面里浅浅笑着的白千鸿，她的手微微颤动，她的心也微微颤动。
    张百岁和猴亦不约而同地偷偷看了她一眼，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张百岁微笑摇头，这大概，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了吧。
    白千鸿转身跳下了擂台，留下了无数的猜疑。
    ……
    门派之间的切磋结束了，当天，仙音派、苦陀寺、异兽门三位长老便带着弟子离开了，临走时，苏妍不止一次地好奇张望着白千鸿，白千鸿不止一次地挠头，但这举动落在苏妍眼中，反而更加让她好奇。
    大比之后，便是赏赐，首先是法宝。
    仙穹剑派剑修居多，最多的法宝也是飞剑。猴亦和张百岁拉着白千鸿说了足足两天，告诉他什么是上品飞剑、什么是中品飞剑、什么是下品飞剑。极品飞剑他们不敢奢望，但上品飞剑却不能放过，他们几乎把所有属性的上品飞剑特征全部说了一遍。
    第三天，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中，白千鸿和寒雨知去了藏宝阁，不大一会儿，藏宝阁剧烈震动，甚至惊动了几位长老。这般动静，莫不是有无上法宝出世？
    猴亦和张百岁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不管是白千鸿还是寒雨知，只要能得到无上法宝，九峒山可就声名大振了。
    但等到白千鸿和寒雨知出来的时候，两人大失所望，他们两人，一个手里拿着一柄雪白的飞剑，另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剑胚。
    “龙息剑！老六，你怎么把这剑拿出来了？不是说了吗，这剑以龙骨相铸，诞生之日又痛饮龙血，因而霸道刚烈，不适合你。”
    猴亦急的直拍大腿，张百岁叹息道：“好歹是一把上品飞剑。”
    白千鸿笑了笑，猴亦转头看向寒雨知手里三寸长的剑胚，道：“这是太古剑胚？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你不如选个适合你的上品法宝。”
    寒雨知道：“我也不知，但我驱动飞剑时，它与我的寒曦呼应。”
    “哦？”猴亦奇道：“这倒是奇了，神剑有灵，能够相互呼唤，一定大有渊源。你的寒曦剑锻造时日不多，应该是和其中的某种材料相呼应吧，回去问问师父和师娘吧，听听他们怎么说。”
    寒雨知臻首轻点，“好。”
    拿了法宝，取了丹药，白千鸿便回了九峒山。
    ……
    “蒹葭妹妹，蒹葭妹妹……”
    白千鸿来到剑鸣峰山脚的时候，无疑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敌意、有嫉妒、有蔑视……唯独没有夸奖和赞美，跟不要说羡慕和崇拜。
    来到李蒹葭的宿舍后，左秋蝉立刻反手将门关上了，她翻了翻白眼，道：“李蒹葭，这要藏到什么时候，每次来了都关门，搞得好像有什么秘密一样。”
    比赛已经结束，李蒹葭总是和白千鸿偷偷出去，不是小树林就是九峒山里白千鸿的住处，左秋蝉好奇之下屡次逼问，李蒹葭实在瞒不过去，干脆和盘托出。
    李蒹葭俏脸微红地道：“不好意思啊秋蝉，麻烦你了。”
    左秋蝉道：“别，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左秋蝉伸手戳了戳白千鸿，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转啊，前几天宗门大比的时候，回来整整一天都站不起来。”
    “我这几天已经感觉好了很多了。”李蒹葭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