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斜靠在楼梯扶手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大妈：“妈，咋了？咋把店都关上了？”
    他又像是看到了我，对我打量了一阵，又问道：“这是谁啊？刚刚睡着就给你吵醒了，没事我睡觉去了……”
    看见自家孩子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大妈心里定是又急又怒，抓住那个转身就要离去的男人，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顿臭骂。
    “睡睡睡！只知道睡！你媳妇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只会睡！你不着急，妈还急着抱孙子的呢！”
    男人是听惯了这些话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掏了掏耳朵，朝这大妈大声喊道：“得了！您想抱孙子就自己生气啊！您没听医生咋说的，小爱她子宫壁已经极度稀薄了，再也无法生孩子了。您总不能叫我去外面找一个野女人给您生孙子吧！”
    “嘿！你倒有理了！当初要不是你这小兔崽子没有担当，精虫上脑，只知道一个劲地去干，我又怎么会连给孙子抱都没有，想我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却是一点子孙之福都没有享过……”
    大妈本来狠狠揪着男人的耳朵，但说到后面，又不禁伤心流泪，声泪俱下，看上去何其可怜！
    男人就算是猪油蒙了心，此刻自己母亲在身前哀哭，作为一个人，又如何能不动容？
    轻轻拍打大妈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好了，妈，咱不哭，啊，不哭啊。您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给人看了可不就笑话了吗？好好好，您抱孙子，改明我就带着小爱再去医院瞧瞧，要是不信，咱们就去搞那个试管婴儿，找一个代孕妈妈。您看成不，哎呦，我的祖宗诶，咋越哭越大发了呢？”
    大妈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其实抱不抱孙子，继不继香火，我都可以不管。只是你都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以后老了身前却没有子孙尽孝，妈看了都不安心啊！”
    “诶呦，妈诶，我不是说了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咱去搞试管婴儿，再去找一个代孕妈妈就成嘞，哪来这么麻烦？”
    男人一脸认真，然后温柔地擦去大妈脸上的泪痕。
    其实我不是要刻意去打断这么温馨的画面的，但出于无奈，我不得不点破这个事实。
    “恐怕是找了再多的代孕妈妈，也不见得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话音刚落，本来还对着大妈柔情似水的男人登时凶狠起来，朝着我大声嚷嚷道：“这是什么人啊！在这里瞎嚷嚷什么？我看你他妈的才是以后生孩子没屁.眼的！”
    倘若不是有大妈在一旁拉着，恐怕这男人早就跳上来对我拳打脚踢了，就算如此，那男人也好似机关枪一样骂个没停。
    我又是无奈，自己好心去提醒他，这怎又给人骂生孩子没屁.眼了？果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在这里独自难过，那个男人也在继续他的咒骂，大妈终是心肠软，看不下我这般给人辱骂，也上前劝说道：“小伙子，真是麻烦你了。这是呢，我们可以解决了，就不扰烦你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妈，和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到我这里来撒野，也不怕老子撕了你！”
    相比大妈的客气，眼前这个男人可谓是凶狠，对着我是直接大骂不休。
    讲良心话，其实这等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想管。非但不给自己好处，反而因着灵婴的缘故而折损自己的福缘。
    但一想到先前大妈和气的模样，自己就难以放下，这可以说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大妈……”我转过身子，面对着大妈，说道，“您最近是不是左脚阴毒愈甚，近来又是诸事不顺，店里客流也是大不如前了？”
    “你这个臭小子，在这里是什么呢？”男人本就心中不喜，此刻更是大怒。
    “呵呵……”我咧嘴一笑，又看向这个男人，道，“这位大哥是不是最近夜不能寐，白天却愈发困倦，但日间睡觉常有恶鬼压床？”
    男人本来面色蜡黄，此刻却是顿时变得煞白。
    “你……你……你小子胡说什么？”
    “呵呵。”看着男人的面色大变，我心中的底气也足了许多，“我胡说？恐怕你是大祸临头了！”
    不等男人要说什么，我便继续往下说去：“你媳妇堕胎六次，在你们身边就跟着了六只灵婴，它们怨气愈发凝重，一只比一只凶煞，恐怕没几天你们的阳气就要给吸个精光！”
    我明显看见这个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身子开始稍稍颤抖起来。
    “妈，阿甘，怎么了？”一声虚弱的女声从楼梯处传来，只见一个身材瘦弱、面色苍白的女人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哎呦！小爱！”大妈突然惊呼起来，“怎么下来了，快快快，快去楼上好好休息着。”
    我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真元不足，大虚之相，明显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很明显，这女人才刚刚临盆不久，此时应该还在做月子。
    “阿甘，还不扶小爱上去休息！”大妈喊说道。
    看见这女人下来了，男人的目光又柔和了不少，上前扶着女人很是虚弱的身子，也不忤逆大妈的话语，真的就打算上楼去了。
    我看着二人离去时相依在一起的背影，在他们身后还井然有序地跟着六只胎死腹中的灵婴。
    我不禁叹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只灵婴不过是一张三清符的事情，但一段因果却是要几生几世才有的缘分。
    思量了一下，我还是决定给大妈留下一张三清符，子孙自有子孙福，没必要叫她一个老人跟在受苦。
    给大妈留了一张三清符，又留了一段《往生咒》。
    希望那些本是来和父母续因缘的孩子们能在来生再寻得一个好归宿。
    提着大包小包，我离开了间隐藏在平凡之中，却已经是不平凡的炸酱面馆。
    还是买机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