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乾元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
    晋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宋明岚的身后，将她护在手臂中。
    看着晋王与皇后对宋明岚的紧张，乾元帝的脸一沉，再看向宋明岚时，那惊艳与兴趣全都消失不见，而是带了淡淡的厌恶。他冷笑了一声，也不去理睬皇后，径直走进了皇后的宫中，走到上首坐了下来，见李贵妃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他就温柔地拉着李贵妃坐在自己的身边和声说道，“衣裳的事，你自己斟酌，不过是银红色罢了，你若喜欢，往后也可以继续穿。”
    他的表情深情款款，充满了爱意。
    只是宋明岚都说了那么诛心的话，李贵妃若是再穿戴银红，岂不是叫乾元帝跟着蒙羞？
    “还是算了。虽然臣妾喜欢银红色，可是到底事关陛下的清誉，臣妾再喜欢也不会再穿了。都是臣妾的错，任性糊涂，叫陛下也跟着被人指摘了。”她仰头用依赖而柔情蜜意的目光看着给震撼了的乾元帝，轻声说道，“都是臣妾的错，求陛下往后不要再提这样的话了。”
    她柔弱顺从得叫人心里发软，哪怕是宋明岚也不得不承认，李贵妃是一个充满了风韵与柔情的女子。
    她又美丽得如同仙子，男人……或许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都说李氏与李贵妃是姐妹，想必家学渊源，李氏的段数还不及李贵妃，不就已经迷得她那亲爹忠靖侯晕头转向了吗？
    “你啊。”乾元帝的目光越发温和，点了点李贵妃的头。
    “只要陛下的心不变，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李贵妃抚了抚头上摇曳的水晶步摇，光影晃动之下美艳惊人。
    只是她是来踢皇后的场子，到了此刻，反倒成了个无辜的人。
    宋明岚随着皇后走进门就看见这个，不由担忧地去看皇后。
    皇后的目光很平静，想必这两人恩恩爱爱，也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陛下今日来臣妾宫中，可是有事？”乾元帝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要不是有话吩咐，哪里还会来皇后的宫中，皇后见乾元帝与李贵妃在自己的宫中缠缠绵绵，就觉得说不出的恶心，脸色淡然地说道，“若陛下有吩咐，只管叫人来告诉臣妾就好。”
    她虽然一样儿的美丽，可是比之李贵妃的婉转风情，她总是端肃得有些令人畏惧。此刻看着李贵妃隐隐投来的得意目光，她视而不见。
    若说当年被夺宠时的伤心欲绝，这么十几年过去，她早就心如止水。
    后宫的嫔妃前半生用来争宠，后半生……都是为了儿子罢了。
    “前些时候，”乾元帝果然在寂静的宫殿里开口，揽着垂泪的李贵妃冷淡地说道，“西岳国进贡了几箱子珍贵的羊脂白玉，珍贵非凡，那些羊脂玉落在了后宫，可是贵妃却一件都没有得到，皇后，可有这样的事？”
    他开口就是兴师问罪，见皇后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五皇子的住所，前些天竟然有人敢偷偷折了他最喜欢的一株荷花，你可知道？五皇子还是皇子，你就叫人这样刻薄他，敢叫奴才不将他的威严放在眼里，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样不慈不顺，怎么配做皇后？”
    虽然宋明岚早知皇后在后宫艰难，可是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乾元帝对皇后发难。
    那种种的逼迫，令人心里为皇后难过。
    “羊脂玉，臣妾早已经叫人送到了陛下的内库，留着给您赏人，若贵妃喜欢，陛下赏给她就是，臣妾无权置喙。”
    见乾元帝一怔，之后歉意地看着李贵妃，皇后便继续淡淡说道，“五皇子的荷花乃是安泰公主的侍婢采摘，安泰公主与五皇子一向兄妹情深，难道折了自家皇兄的一枝花，就罪大恶极了不成？陛下的质问臣妾不敢应，也应不了。”她顿了顿，将乾元帝显然措手不及，哼笑了一声看向垂目皱眉的李贵妃，懒得做出什么姐妹情深的恶心戏码，不客气地说道，“贵妃也当自重！撺掇陛下来本宫面前问罪，你也该对陛下说些实话。”
    “此事臣妾不清楚，只是听说五皇子叫人折了花儿却息事宁人，心里为五皇子伤心，只想着求陛下给臣妾做主，竟没有问明白。”
    李贵妃唱作俱佳地伏在乾元帝的怀里流泪。
    “你瞧，贵妃也不是有意的。”乾元帝急忙垂头哄了哄自己宠爱的嫔妃，皱眉对皇后说道，“皇后未免太依依不饶。”
    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明岚在皇后的身后紧紧握住晋王的手。
    她只担心晋王随时会抬手给打死。
    “贵妃娘娘与陛下赔罪做什么？受了委屈与冤枉的是皇后娘娘，既然贵妃知错，就与皇后娘娘赔罪吧。”
    宋明岚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李贵妃一顿，咬着牙看向再三在自己面前放肆的宋明岚。
    她与皇后势同水火，一向争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给皇后赔罪。
    “陛下。”她软语央求地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儿，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陛下。”李贵妃又娇气地推了推她。
    乾元帝顿时就咳了一声，虽有些丢脸，还是对皇后淡淡地说道，“贵妃一向温柔显赫，识大体，懂事，”他摸着李贵妃如云的青丝，见皇后不给自己台阶下，眼里就露出几分恼怒，缓缓地说道，“皇后素日里在后宫忙碌，也没有个帮手，不如日后叫贵妃帮你协理六宫，也叫你清闲一些，叫贵妃有些事儿做。”
    他感到李贵妃对自己笑了，也跟着笑了，摸着自己的下颚看着皇后。
    “后宫之事，臣妾平日里也忙的开，实不必贵妃协理。”见乾元帝脸色不好看，显然自己扫了他的脸面，皇后微微一顿方才轻声说道，“不过今年又是选秀之年，这天下的秀女都汇聚帝都，以期充实陛下的后宫。这是最盛大之事，臣妾倒是忙不过来，可将此事交给贵妃来主管。贵妃一向爱惜陛下，心里以陛下为先，想必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差事又体面，正合适贵妃。”
    她又看向脸色僵硬的李贵妃，勾了勾嘴角说道，“贵妃也要多问问陛下的心意，多挑几个好的来服侍陛下。”
    “也好。”乾元帝就微微颔首。
    李贵妃花容扭曲，看着皇后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
    宋明岚突然觉得想要笑出声儿来。
    怨不得李贵妃与乾元帝蹦跶成了这样儿，可是皇后依旧稳如泰山，原来这两个加在一起都不是皇后的对手。
    “不必担心母后。”晋王捏了捏宋明岚的手指。
    他想到方才宋明岚站在皇后的面前指责李贵妃的那一句句话，就觉得她美丽得令自己不能转移目光。
    那被宋明岚维护的欢喜与快乐，都叫人感到幸福又温暖。
    宋明岚就叹息了一声。
    虽然她知道皇后不必她来担心，可是为皇后出言，是她的一份心力，她并不觉得多余。
    若只因为不需要维护就将她置之不理，那人生也太凉薄了一些。
    “既然如此，选秀就交给贵妃。贵妃与朕定情十几年，最知道朕的心意。”乾元帝看着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是在给皇后难堪，可宋明岚怎么看都怎么觉得，笑不出来的反倒是李贵妃了。
    “为了陛下的欢喜，臣妾做一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
    每年选秀的时候都是李贵妃最闹心的时候，她虽然美丽柔弱，可是能走到御前的女子，哪一个不美丽，哪一个不风情万种呢？不能成为地位稳固的皇后，就总是要活在失宠之后在后宫沦落被人踩在脚底的恐惧里。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因此李贵妃总是想将皇后拉下马，好叫自己能成为皇后。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年轻美貌的脸，一颗心却在打鼓。
    每一年的选秀，乾元帝其实都宠幸过新人。
    不过是新人蠢笨，不如她多年侍奉能明白乾元帝的心意，因此不能构成威胁。
    外头传说的所谓李贵妃独宠……也不过是她放出去的风头，不然这朝中更无人来提拔五皇子了。
    “朕就喜欢你的柔顺贴心。”乾元帝给李贵妃讨了她心心念念央求了许久的后宫的差事，就不大爱看皇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了。他垂头看了看自家的美人，又看了宋明岚一眼，冷笑一声，却仿佛是在忌惮什么一般说道，“不过如此。”他一双警惕的眼看向晋王，却见李贵妃正央求地看着自己，便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虽然他确实很爱惜李贵妃，可是也架不住天天被李贵妃提出许多的要求。
    神仙妃子一般的贵妃妙目流转，片刻侧头，滚下了两行清泪，却依旧美艳无匹。
    “怎么了这是？”乾元帝急忙问道，顺势不悦地看向宋明岚。
    “看见忠靖侯府的小姐，臣妾就仿佛回了娘家一样儿。”李贵妃抽噎了一声，牵着乾元帝的手勾住他的手指柔声说道，“臣妾服侍陛下，远离家中，本无怨无悔。平日里若想家了，都有臣妾的妹妹与外甥女儿入宫开解，可是……”她明眸垂泪道，“如今她们……求陛下与忠靖侯爷说说，叫她们入宫来看望看望臣妾吧？”这哭诉之后，宋明岚就笑了起来，方才知道什么叫图穷匕见。
    原来是要救自个儿亲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