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艾冉倒满两杯酒，一杯递向淅，一杯留给自己，“喝了它，我就如实回答那个问题。”
    “如实？”
    淅犹豫。
    “是的，以兽世大陆最纯正的巫女之血，向你保证，我接下来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艾冉端起酒杯，轻碰淅的那杯，并补充道，“绝无虚言，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要！”
    杼匀意识到不妙，急忙上前制止，但淅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爱我吗？”
    “……”
    艾冉一怔。
    “你爱我吗？”
    淅重复了一遍，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等待她的如实回复。
    问什么，都不及这个问题来的直截了当！
    只要她还爱着他，哪怕不能相爱，或者有难言之隐，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义无反顾。
    艾冉捏杯的手指因紧张而下意识地发颤，是的，她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是发了誓的。
    以巫女正统之血的名义发誓，若是食言，遭天谴只是其次，她害怕会牵连到亟待出世的新生命。
    “回答我的话！”
    淅厉声道。
    兽也是人，任他等级多高，多能扛，也不可能对她的伤害次次都自动免疫，他也会疲倦。
    藏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拽紧，没有人知道，她手心的伤疤，是用来遮盖他的名字的。
    兽人和人类妊娠期不同。
    他们一月怀胎，二月诞子，三月便可下地活动，体格健壮的，四个月便能进化成活泼的小兽人。
    五个月，栾卿的孩子已经能跑能跳；
    但艾冉不一样，即便她魂穿进这具身体，可她依然甩不掉人类的特质，她需要十月怀胎。
    “老子来你们坂圠是为了觅食的，冲着你们巫女的血液来的，你堂堂一个巫女，竟然干出连我都觉得不耻的行迹来！”
    “你别激动，我本意不是为了囚禁你，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你一直追着巫女不放，想来一定对巫女很了解，我要你告诉我，如果一个巫女怀上不该怀的孩子，会如何。”
    “你，有身孕了？”
    “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有三个月了。”
    “你逗我玩呢？三个月的孩子，早就可以下地乱跑了，怎么可能还在你的腹中？”
    “随你信不信，总之你告诉我破解之法，我就放了你，我说到做到！”
    “你自己都知道是不该怀的孩子，你还问我，身为巫女还背天道而驰，这孩子自然必死无疑。”
    “说有用的话！”
    “这就是有用的话，你是巫女，体内流淌的是正统的巫女之血，意味着你将承受更多的灾难，不该出世的孩子，绝不可能平安诞生，他将背负你犯下的罪恶，即生也带着终生诅咒。”
    “那你永远待在这里，跟我的孩子陪葬！”
    “好吧，那我跟你说实话，办法确实是有一个，但你必须死，替你的孩子死，换他新生。”
    孩子是无辜的，不该一诞生就背负罪恶之名，大人的罪孽，应该大人自己承担。
    ……
    “要你一句真话，就这么难？！”
    淅一声怒吼，打断艾冉的回忆，她抬头看向跟前的雄性，他已濒临崩溃，用尽耐心。
    艾冉知道淅会生气，她一次又一次触碰他的逆鳞，但她真的不可以再贪恋这段不堪的感情了。
    没有比孩子的事更为重要了。
    哪怕是这段感情，也一样可以放弃。
    且必须放弃。
    因为他的父亲，才是罪恶的本体，只要彻底划清界限，才有可能不影响孩子的未来。
    孩子，她艾冉不仅要拼尽全力保住，还要给孩子谋一个似锦的前程，所以她要赶在净化仪式之前，尽全力打造石城，给孩子搭建一个成熟的框架，让他立于坂圠森林不败之地。
    艾冉举起酒坛子，对淅道，“喝光它。”
    “你还要耍我？！”
    淅恼火道。
    “我没耍你，我一开始就说明白了，你喝酒，我就如实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问题。”
    艾冉坚定道。
    “该死！”
    淅夺过酒坛子，仰头直灌。
    他暗自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信她的鬼话，今日无论她说什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都当它是真话。
    从此以后，再不纠缠！
    杼匀面色凝重，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艾冉看上去，又态度坚定，并没有要跟淅重归于好的趋势。
    “这是我石城最上等的佳酿，你不要这么浪费。”
    不等艾冉把话说完，忽闻“咣当”一声，酒坛随着淅一同落地，那双恼怒的蓝瞳，也逐渐开始涣散，直至疲倦……
    “……你！”
    杼匀怒不可遏。
    “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艾冉反问了一句，随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跟淅同饮的烈酒，在咽喉被灼烧的时候，艾冉闭上了眼睛，将泪水咽回。
    是的，没有必要觉得委屈，不需要软弱的泪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还会坚持到底。
    艾冉不怕死，她将死视为最安宁的归宿，但前提是，她妥善地处理好一切，再安心告别。
    “我爱他。”
    艾冉如实回答。
    但最想要听到这答案的家伙，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听见了。
    “即便理念和信仰都不同，还有该死的血脉让我们彼此都变得肮脏，但这不是我们的本意。”
    艾冉侧颜，望向看好戏的外人，说好不再委屈的，但乌眸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泪光。
    “我从未责备过他，在我这里，他永远是那个不变的少年，一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家伙。”
    她也是在跟他分离以后的某一天，忽然意识到的，其实不管他做什么，是否记得级蜕前的事，或以什么的姿态站再次出现，她还是会被他吸引。
    因为她还是妡児的时候，动心也不是因为这家伙被人揍得不成人样还摆出酷酷的样子。
    “我承认他符合恶魔的描述，即便我也帮他找过很多理由，说服自己这就是兽世大陆的自然法则，但他依旧洗不尽沾染过的血腥。”
    艾冉低头，看跟前不省人事的淅，她红唇微抿，目光柔和，“但他也是我见过心灵最为纯净的家伙。”
    当然，他也是个笨蛋兽！
    她这么明显地骗他，他竟然还会上当，真毫无防备地灌着烈酒，任他酒量再好，也抵不过半坛丌決。
    “身为女人，多少还是口是心非的，我承认我看到你一直站在他身侧，让我有些不舒服，但你若真的爱他，我还是不介意的。”
    “什么？”
    “没什么。”
    艾冉笑笑，不再言语，饮尽杯中剩酒，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