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细微破绽
结束了对周芸的问讯后,我们迅速锁定了那个所谓的替罪人,如果此人真是马继封请来的,而不是二人所诬陷的,那他基本就可以排除复仇的嫌疑。社会上其实有不少这种人,他们平日里无所事事,等到那些公子哥落了难,他们就站出来参与刑事和解,将所有罪责包揽。根据案子判决的时间长短和社会影响,他们事先收取一笔佣金,在原告的重新申诉下,最终成为合法的替罪羊。其实在很多时候,仲裁机关也只能对这种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当然有法律漏洞的原因,而且其中也不排除部分办事机构渎职或者受贿的可能。
总而言之,现在从这方面找出主要嫌疑人的希望不大,如果马继封早就将那人遣散,或者我们明确了解到他与马继封没有因此产生过纠纷,那这件事的调查就得再次从头开始。事情到了这儿,钟健却劝起我来,他说是世上没什么事情会永远困难下去,除非是人在自找困难,既然我这么笃定这件事并非简单的自杀案,那必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听完钟健说的这句话,我忽而想起他之前的经历,他所说的正是自己那件往事,当年那场车祸被他孤注一掷的认定为是蓄意谋杀,所以才导致后来案子一直无法进展,但现在事情不同,我既然有十足的把握去证明案子不属于自杀,这些眼前的困境自然不会长久。
没错,就算现在我们无法从马继封的旧仇身上找出疑点,那也只能说明这条路行不通,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路径,如果真相只有一个,我们要做的也就是将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答案排除。
当天夜间,我们将当年那个‘替罪羊’的资料找了出来,此人曾替马继封蹲了三年大狱,当然也收了他不少好处。而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知道事情没什么希望了,因为此人不仅与马继封没什么仇恨,这个马老板还算是此人的大熟人。
我曾在王寄发的口诉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戚坤,马老板身边的一个红人,就在所有人都停薪长达五个月的如今,戚坤的工资却一分都不少,而且有时候他还能拿到奖金。之前我还对此觉得十分怀疑,毕竟这人就算是马继封同村的亲信,那也不至于偏袒到这种地步,如果马继封真的发不起工资,他按理说也最多只能拿到半额数目。但如今看来,马继封的确应该好好对待这人,毕竟这人是曾经替他扛了牢狱之灾的老乡,而这人也收受了马继封一大笔好处,双方的关系自然极速攀升。
这人除非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否则不可能对自己的大金主下手,从工人们口中得知,此人最大的靠山当然就是马继封,一旦马继封出了什么事,戚坤必然受到波及。而马继封现在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戚坤自然也感受到唇亡齿寒的压力,这么说来,我们的思路可能再次出了偏差,如果想从次要受害人的仇人之中来找出凶手,那我们要付出的精力实在太大了。
当天夜间,钟健又召开了会议,目的是将现在工作的困境进行部分梳理。这几天他的工作积极性异常高涨,虽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于想将那个背后中伤他的人揪出来,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能从中得到整个刑警队最大程度的配合。
但与此同时,我的压力自然也不会小,要是这件事只交给我一个人去干,最终干好干坏那也只是我一人的功过,不过现在钟健直接将我任命为此案的第一负责人,那也就表明,我的侦查方向会影响整个专案组的方向,最终的结果当然也由我一人负责。万一我最后真的一无所获,那整个刑警队也就相当于在我的带领下白费了大量公共资源,这样一来我必然成为队员们口耳相传的罪人。
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钟健之所以变得如此谨小慎微,可能不仅仅是由于当年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这些年来他在队长这个位置上,很多次也遇到了这次这种疑难的案件,所以一个曾经胆大敢为的青年,最终被无形压力给打垮。
当晚我并没有回到家中,既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可能我只会在翻来覆去中失眠,现在我最好再去去现场,到那个早已破坏掉的现场去。虽然在其中我不能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只要站在那个曾经发生过谋杀的地方,我的思路可能会更加清晰一点。
由于施工方已经中止了合约,这地方现在也成了一个废弃工地,工人们早就作鸟兽散,只等着仲裁机关能早日将马继封的家产瓜分干净,然后换成现金分发到每个人手上。如今仍然留守在这儿的也只剩下那个看门大爷王寄发,这地方还留着不少施工机械和建筑材料,嘉豪集团最终还要另外指派工程队前来继续施工。
当我进入现场的时候,我让王寄发帮我打着照明灯,这地方在规划中是个大型地下停车场,一眼望去十分空旷,在高瓦数的探照灯下,也只能看清白斑光所及的地方。施工已经接近尾声,停车场初具雏形,而冉建国吊死的地方就在工地一角靠近通风口的位置。
“王大爷,这地方怎么味道这么重?通风口附近按理说不该这么难闻吧。”我微微捏着鼻子,顺着灯光看了看四周。
“这通风口还没开始投入使用嘛,其中还有一段没有打通,就是防止有人从这儿爬进来偷材料。”王寄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答道:“不过你要是说这怪味道……大部分是工人们尿的,这儿没有搞公厕,最近的厕所都要跑到对面大楼去,很多时候工人们就在这些地方随手方便了。”
“哦,在案发当晚,你曾有一段时间消失于室内,难不成就是来方便的?”我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之前的监控资料。
“就是的嘛,我对这地方轻车熟路,晚上出来不用什么灯光,摸到这墙角就能尿,一般来说除了上大号,工人也都是在这儿方便的。”王寄发说着,便向另一角指了指:“那边有个小壕沟,本来是透水用的,现在里面屎尿到处都是,很多垃圾也被丢在里面,反正还未投入使用,所以也就不怕什么堵塞。”
“在案发当日早上六点多,你怎么忽然又将冉建国上吊用的梯子搬回了屋子,难道在这段时间你没看见冉建国的尸体?”我继续问道:“如果看见尸体,你必然就报警了。”
“那时候天还没亮,我是真的看不清什么,而且这个梯子也是我在半路上碰见的,当时这东西倒在门口不远,我差点被这东西拌一跤,所以当时没有多想,也就直接搬回了屋子里。”王寄发说着,又将灯光移动到那个充满垃圾的壕沟:“我一般都是在那儿方便的,虽然老板说过不要给里面搞脏东西,但有时候是真的憋不住没办法。从那个位置看过来,就算是在白天也看不清什么,当天晚上我是真不知道冉建国就吊死在这上面。”
我走到那个壕沟附近,那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但让人恶心的味道并不只是从粪便发出,而是各种垃圾堆在一起所释放的刺鼻味,这种味道初入鼻腔,我甚至有些站不住脚。
王寄发将灯光打到冉建国上吊的方位,那地方距这儿三十多米,而且一路的天花板上吊着各种尚未搭建完成的部件,从目前所处的这个位置望过去,如果在光照条件不足的情况下,的确很难发现有人吊在上面。
“再问你一个问题,在案发当天,你把你自己卷的那种烟草给冉建国抽过没?”我慢慢挪动到壕沟正上方,在下面那一片狼藉之中大概看了看。
“这东西我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随便给别人嘛?”王寄发说着,便咂了一口自制的药粉卷烟:“而且这东西劲太大,像他那种年轻人我一般不可能给他抽,就算他要我也不会给他,这万一出了什么毛病,我不是自找麻烦。”
“那当天你有没有发现这东西被人拿走过,或者之前有人像你询问这东西的配方?”
“这东西只有我自己才抽,其他没人抽的惯,而且这也不存在啥配方,就是一些止痛药混在一起了。”王寄发尴尬笑道:“再说我平时是卷一根抽一根,所以也不会被人拿走。”
想起方冷之前详细的尸检数据,我的确怀疑冉建国是吸入了这东西才导致昏厥的,而且这也是凶手最容易得到昏迷‘药剂’。如果导致冉建国暂时性麻痹的东西正是此物,那我们就能再次将锁定范围缩小,毕竟只有很小一部分人知道王寄发有卷这种东西的习惯,而且也只有熟人才能知道这种东西是王寄发用来缓解老伤疼痛的,还对初试者具有一定麻痹作用。如今看来,只要知道冉建国身体里的毒素到底有什么构成,就能把锁定范围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