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临邛道士洪都客
许许的火花燃起,传递了些许温暖,映照的整个山洞一片光亮。
外面的雪花被风轻轻吹起,飞舞在天地之间。
坤天仇静静的坐着,将手中的树枝折断,仍入了面前的火堆之中。
天寒冷,也越加的潮湿。
点起的火花,也确实不易。
这个山洞什么都没有,坤天仇不得不外出去寻了器具,那天门客栈曾经所在还遗留下些许的器具,也仅仅是这些了。
火堆之上,也只是烹煮着一些水,再没有其它。
石床之上的娇躯静静的躺着,嘴角中悄然而起的浓浓笑意,似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梦境。
坤天仇起身,轻轻坐在了石床之上,看着那熟睡的脸庞,胸口轻轻的起伏,很是安详。
心中有痛楚却有着更多的温柔。
雪,又下了起来。
风雪交加,越加的寒冷。
阵阵寒风吹入洞中,含着些许雪花,似是想要淹没这大地之上唯一的温暖。
凉意袭来,寒意袭来。
那熟睡的脸庞似是感到了凉意,月眉微微一蹙,同时娇躯不由自主的蜷缩了起来,打着寒颤。
火花似是被风吹过也越加的小了。
风雪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这山洞也阻挡不了这阵阵寒意。
熟睡的可儿,脸庞一阵挣扎之色,终是转醒,她睁开了眼眸。
他看着她,眼眸满是痛惜之色,缓缓开口道“冷了吗?”
朱芸轻轻坐起了身来,娇颜染上一片红晕,微微摇了摇头。
坤天仇笑了笑,起身,端来一碗温水,道“风雪大了些,外出也没有找到什么吃食,喝一些温水暖暖身吧。”
朱芸娇口微微一张,喝了口那碗里的温水,那眼眉之上微微扬起,就连那嘴角的笑意也更似浓了。
又是一阵默然,两人似是又没了话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飘雪,静静的看着。
……
……
……
月余后,两人伤势有些好转,开始静静参悟其中玄妙。
重伤之后,又在雨中过了一夜,再好的身体也不堪重负,修养得需些许时日。
更何况,在这里是对老人的祭奠,两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这是一种深沉的祭奠,与老人相处近两年岁月,坤天仇亦是极重情意之人,还有老人的那一句话‘你们,令我很失望,很失望。’
这些无不再鞭笞着坤天仇,两人也决定了,若不达到老人的期望,绝不离开此岛。
纸张内容玄妙,只是悟其意便已很难,更何况还要练就这套功法,虽然感到苦楚,但两人彼此相扶相依也感到深深的温暖。
——天之意所向天之途,遵天者,是为天之附仁;御天者,是为天之浮志;破天者,是为大勇逆天违命,乃弃命独尊者。
是故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之理,以生发为主;后天之理,以灭亡为主。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易于天,而存于天,负于天,而胜于天,若不能成圣,则宁愿为魔,圣魔混沌,天非天也,此非彼也。——
内功功法如此之玄妙,坤天仇时时而悟却不可得,与朱芸相互印证之下,也有了一定的理解。
遵天者,是为天之附仁。
先天之理,以生发为主。
这两句结合其中,也能了解,这遵天篇是以‘生’为基准原则,故曰悟有情。
御天者,是为天之浮志。
后天之理,以灭亡为主。
这两句话结合起来,便是以‘灭’为根本,可悟无情。
有情与无情相合之间,所要遵,所要御,甚至是破,这些天,最终之路,指的是自己。
这才是这篇功法《天地劫》的根本所述。
而后坤天仇也明白老人为何让两人去悟得四种意境,正是因为,这纸张之后的最后所留下的招式而备的。
两页纸张最后各有六物,每物皆有四式,计二十四式,也便是说每一张纸页有二十四式招式。
遵天诀,六物,便是日、月、星、云、雷霆,之后多出一个风。
御天诀,亦有六物,即是山、林、河、炎、金齿,最后也有一个风。
而哪怕两个功诀最后的风,所出招式亦不相同。
因为有双念的支持,可运用四物,即十六式。
两人每人可习得十六式,有了真正的意境,才可真正发挥出这每一个招式的威力。
功法最后也有个合字一说,便是这功法精髓,招式的结合!
每一种招式与招式的结合,都会形成不同的招式!
又会出现数百种的招式,这才是真正的精髓所在。
——坤篇
御天决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顺为天理,灭之人欲,御也。
御者,人为天,天为人;是故,御天为御己,御己为御天,孤也。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御己,则为御三盗,安于三才,灭之人欲,成为天意,是谓,己欲非人欲,已成天意,叹哉,哀哉。——
所有的一切,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样又过去了一年,两人的伤势这才算是真正痊愈,也真正修习了功法《天地劫》。
两人本就是聪慧绝顶之人,虽说这套功法神妙非凡,但两人相互印证之下,也有那曾经老人教导所言,却也能一一开始修习了下去。
只是不过是修习尚浅,尚有可参悟之余。
至于那其中的招式,两人也开始修习,交手数次,也开始配合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明白老人的话。
这些招式,前提必须是拥有相应念才会发挥出威力来,再同时融入意境,变化更加莫测,两两配合发挥出来,才是真正强大。
果不愧为绝顶功法。
在这岛上已有三年,却仍旧没有人烟,两人都怀疑,小岛似是真的消失了一般,竟无人而来。
三年无人烟的生活,两人难免很是孤寂,如今两人也是掌握了功法精要,也只是缺少了些时间修习罢了。
两人决定,离开了。
碎石山洞前,两人再次深深祭拜,离开了。
……
海边,朱芸拿出一个明焰向上发了出去,天空之上闪出了一个花形烟火。
朱芸笑了笑,道“没想到,这还能用,接下来便等待人来了吧,也不知都还可好呢?”
坤天仇默默点了点头,黑眸遥望深海,道“已有三年时日,他,是不可能不做任何动作的。”
朱芸静静的点头,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担忧,叹道“我知道,还是希望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过了许久,海面之上多出了数个黑点,这些黑点渐渐向着小岛而来,不多时,便接近,是数条快船。
见到这些快船,朱芸娇颜却是一沉,皱眉道“这不是我的人!”
只是这一句话,坤天仇分明感觉到了朱芸的一丝变化,心中不由慨叹。
她毕竟是一家之主,毕竟是乾家家主啊!
在岛上,这三年来没有纷争,不会表现出这些,毕竟如此年龄能够与他所周旋的人,心智又怎么可能会差呢!
坤天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快船,快船越来越近,直至近处,脸色却是变得惊讶了起来,快船上的人,他认识!
她也认识!
朱芸不由的看了一眼坤天仇,低声道“没想到,是她!”
“我也没想到。”坤天仇摇了摇头,道“来的人,竟是我的妹妹,朱倩!”
快船已至岸边,朱倩从船上跳了下来,随后跟随着几人,虽是几人,但流露出的气息却极为强大。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了起来。
朱倩走至近处,上下打量了两人,嘴角边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笑意,开口道“看来,你们的收获很大嘛。”
“为何是你?”朱芸美眸直视着朱倩道。
朱倩嘴角边的笑意更加浓了,眸子静静的看着朱芸,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蠢吗?”
朱芸脸色一红,就要发怒,下一刻却是平静了下来,再次开口道“原来这三年,岛上的荒芜人烟是坤家所为了?那这么说,我的人都被剪除了是吗?”
朱倩没有说话,眼眸转而望向坤天仇,笑意更深,道“哥哥,你便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坤天仇轻哼一声,摇了摇头,道“你希望我说些什么?问你为什么在这?为何而来?还是也要问你,乾家的人是否被你剪除了?……他,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你来这自然有他的道理。”
朱倩笑了,大声的笑了,眼眸深深的凝视着坤天仇,道“果然还是你最明白父亲了,你说的没有错,我在这自然是他的意思。”
朱倩停顿了一下,眼眸变了变,转眸看向了朱芸,再道“我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们几件事而已,乾家依旧存在,不过嘛,父亲出手打伤了你的父亲,被我击杀了,没有了你父亲,没有了你这个乾家家主在,乾家不过是只无头狮子而已。”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恨不得现在便先击杀了我,然后去摧毁坤家,杀了我的父亲?”
“你恨毒了我,恨透了我,可是,你却偏偏没有动手。”朱倩轻哼了一声,“不是因为我的实力,也不是因为我手下这些,你明白的很,明白的紧,看的太透彻了,从古至今,乾坤两家便依照天敌法则而存在,我可以死在你的手里,我的父亲也可以死在你的手里,不过只是死些坤家的人罢了,你的父亲亦然,你亦然。”
“摧毁坤家,这不就是你心里所想吗?现在不动手,是因为没有意义,不是吗?”朱倩笑了,眸子之中深邃无比,不似一年轻女子的眼眸一般。
朱芸银牙紧咬着红唇,红唇上都渗出了血来,随着嘴角流了下来,可是却硬生生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那又如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只是那双不时闪动的眼眸却有过异样的变化。
“所以,你是乾家之主。”朱倩叹了一口气,眼眸中流露出了一抹疲惫,再一次的看向了坤天仇,道“哥哥,父亲也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说。”坤天仇的话语便的低沉了,他能够明白,这几句话怕真的会切中他的要害,令自己极度愤恨起那个人!
朱倩冷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佩扔给了坤天仇,道“想来,哥哥对这个并不陌生吧。”
坤天仇握在手中,看着这块玉佩是如此的熟悉,因为那上面刻着一个大字,正是一个‘思’字。
坤天仇默然凝眸,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还有那一张笑颜,不由脱口而出,道“吴珺?”
“看来,哥哥还是记得这个名字,若不记得,我倒是不好办了呢。”朱倩轻轻笑了,转身从其身后手下手中接过一物,拿在手里,再道“哥哥,可再看看这一物呢?识不识得?”
坤天仇定睛看着此物,脸色越加沉了,这是一根萧,一根周围镶嵌着片片白云的竹萧,“云萧?!”
这正是柳云风手中时常拿着的萧,云萧!
“柳前辈,莺儿?”坤天仇嘴中充满了疑问之意,似是并不相信。
朱倩眼眸闪过一抹异彩,道“看来,哥哥对这两个名字很是熟悉,不过你也莫要小看了父亲,这些都是确实的。”
“那么你再看看这个呢?”朱倩手中又多出了一物,一张碎羊皮,仅仅是一张碎羊皮。
只是看到了一眼,坤天仇便明白了,那个人,真真正正的抓住了自己所有的要害。
这是璇玑图碎片,自己曾经手中的璇玑图碎片,就是这张璇玑图碎片,害的孙爷爷身死,害的那些孩童身死,唯一而存的只有宝儿一人,而正因为此,碎片如果在,也只会在宝儿手里,如今却在朱倩手里,那么也只能说明一点,宝儿,也在那个人的手里!
朱倩看着坤天仇脸色变化,心下了然,开口再道“这云萧以及这碎片可是不能给你了,那玉佩你倒是还有可能交还,至于这两件怕是你已无法交还了,我便收下了。”
坤天仇脸色急变,怒声道“你什么意思?那两件为何不能交还,他们死了吗?”
朱倩轻轻笑了,随即转身,径直而走,再次传出了话语“父亲说等着你的到来,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将明了,做最后的了断。”
“至于是死,是活,到时便知!”
……
坤天仇还想再问,却被身旁的朱芸拉住了,怒意一瞬间平复了,他默然凝视那已离去的身影,叹道“再问也是问不出的,我怎还会不明白呢!”
“天哥,他们这么做,一直在逼迫我们,不是吗?”朱芸凝眸,沉思道“在逼迫我们前去!”
坤天仇眼眸闪过一抹痛楚之色,道“我从未想到会牵连了这么多人,我明明知道,他在逼我前去,可是我却不得不去呀,原来我一直以来没有逃脱过他的掌中!”
朱倩离去了,带着众多快船离去了,却给他们两人留下了一艘,两人乘上快船离开了小岛。
两人默然无语,彼此间非常沉重,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船的行驶,那划过的一道道水痕。
船上有些银两,还有一些准备好的衣裳,对此而言,似是早已准备多时。
两人换过了衣裳,梳洗了干净,带着银两,过了许久,终是到了陆地,下了船。
两人虽是急迫,但是也知道万事谨慎,毕竟离开了三年之久,有些消息总是要知晓的。
……
朱芸一直在寻找着乾家所部属在外的人,却已发现如同消失了一般,真如所想,怕已是全被坤家剪除了吧。
那便是说,无法更快的得到确切的消息了。
因为,江湖中的消息与传闻,有些只会是唬弄人的噱头而已。
两人一同赶路,也听了些许江湖传闻,找寻了一些确实的消息,不过朱芸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消息是最确实的,哪怕有皇家影子,曾经有便是乾家的控制之地,如今怕是不会是了,但如此,就算现在被坤家掌控其中,有些消息也是不会错的,或许坤家还希望前去呢。
经过一个月的赶路,两人终于到了京城。
这里有一个地方,只有付出足够的代价,便会得到足够的信息,这个地方名叫‘千明居’。
‘莫道千里明,余悦化春生’
这个地方本来的主家名叫莫千明,只不过老者已矣,而后便由另一人住在这里,现在也是一须须老者,这位老人名字便叫‘余化生’。
这里人并不多,因为这里有资格席。
得到资格席才可进入。
很多方法都可以得到资格席,简单一点如一些确切的消息,或者收一些字画古玩,功法,什么都可以,按照给予的价值来评定所得消息的价值。
这里的主人依旧没有变,但是服侍的人却都变了,这也便证明着一点,乾家的人被彻底的剪除出去了,至于这些服侍的人便不知是哪一方势力的人了。
来到这里的人极少,或许是付不出足够的代价,这里显得非常冷清。
两人进入之时,余化生正闭目静养,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缓缓的开口道“你们来了,老朽等待你们多时了。”
坤天仇黑眸静静的凝视这个老者,满头的白发,满脸皱纹,虽然老矣,却能够感觉到那皮肤红晕光泽,气色是极为好的,但是却感觉极为的平常,没有任何特点,就如同平常的老人,只不过这位老人是一个富态家的老人罢了。
此时,朱芸上前一步,略微躬身,道“朱芸拜见前辈。”
坤天仇微微一怔,双手抱拳,躬身道“坤天仇拜见前辈。”
余化生睁开了老眸,静静的看着两人,伸出老手轻轻挥了一挥,道“坐吧,知道你们会来,准备了茶点,吃些吧。”
话语刚落,帘子后的一人将茶点端了上来,随后退了下去。
余化生伸出老手端起桌前的茶杯,在自己面前,鼻息之间用力的嗅了嗅,随即放入嘴边抿了一口,一脸陶醉之意,开口道“每一次闻上一闻,品上一品,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余化生轻轻将茶杯放置在了桌上,随即拿了一块盘中的糕点,这糕点全身雪白,叠了数层,带着些许的清香,轻轻咬上了一口,老脸有了一些异彩,嘴角一片笑意,道“果真是好茶陪糕点,忆苦忆思甜呐。”
余化生吃了几口便将手中糕点吃尽,随即指了指桌子的茶点,又是开口道“你们两人也别刚是坐着,便尝上一尝吧,放心,这里是不会有毒的。”余化生老眸饶有深意的看着二人。
“前辈说笑了。”坤天仇嘴角一扬,率先伸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轻轻闻了闻,只觉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一种生命的清新香气,青叶的味道。
不觉张嘴,抿了一口,这一口茶一入口,坤天仇只觉得一片苦涩的问道,舌尖似是都被苦的麻了一般,特别是茶,苦涩过后,留下的还是苦涩,就连那本是能够嗅到的清香似是都被这口中的苦涩所掩盖了下去。
坤天仇不明白,如此清香袭人的茶香,为何品尝一口却是如此的干苦,苦不堪言的苦,满口的涩。
坤天仇不自觉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只感觉这苦味顺着这口水流入了身体之中,顿时感到更加的苦楚,似是这样的苦楚能够深入灵魂一般,又似是能够勾起灵魂中那深深记忆的苦楚一般。
回忆,这一口茶,竟然能勾起心中回忆!
那些苦楚,那些最不愿意回想的回忆!
这样的一杯苦茶,当真又是一种回味,一种重温,亦或是再一次的经历,心灵竟然能够到达一种空明。
好特别的一杯茶呀!
这样的苦涩,就是让自己记住这些,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坤天仇心中有过一抹明悟,这才是一种对心灵的洗涤,一种灵魂上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