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程海看着上方苍白的天花板，目光涣散。
    修为到了他这种境界，只需要冥想就能够维持自己的精神充沛，身体也不会遭受损害。
    所以在原生星球修炼的那两年，他可以说几乎没有入睡过。
    而昨天，他却失眠了。
    走到窗台将窗帘拉开，程海望着远处还未完全升起的太阳，微微地发怔。
    他并不困，
    也并不累。
    只是心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难以释怀。
    林妙真告诉他，这是心魔，是飞升之前必须斩除的东西。
    但心魔这玩意，和你出门后突然怀疑自己走时是否关了门的那种情况不同。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程海也无法超脱其外。他担忧的事情很多，所以他也分不清他具体是在恐惧着什么，自然也没法顺着原来的路回去，把那该死的门给关上。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纪幽竹带着耳机，穿着一身短衣出门晨跑。
    看着她慢慢跑远，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程海又躺回了床上，翻起了手机。
    今日的新闻之中，出现了关于昨日古柳街的报导。不过只报导了情况，没有把他挂出来。
    事故造成的破坏有部分图片为证，受伤人数高达三百二十七，但死亡人数为零，看起来就像是假的一样。
    “也用不着这样吧……”
    关掉了手机的屏幕，程海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昨日的那一下虽然没有直接对着人群，但神级神降移动时的风压就足以震死百米内的凡人，不可能零死亡的。
    不过八云蓝既然已经表了态，多半不会通过新闻造假这种方式来掩盖。
    那些死者们，大概是通过某种方式活了过来。
    只是，程海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他的愧疚之心是出于对自己造成的麻烦，而这点在秩序之手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消散殆尽了。
    “橙，你找我？”
    床头的墙壁上裂开了一个缝，出现了八云紫的脸。
    “你回来了？”
    程海胸膛向上一挺，仰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单手一伸，抓着裂隙的边缘，将自己给拖了进去。
    八云紫让开一条道，看着他像条蛇一样下落，随后双手撑地，凌空翻了个身。
    “你这是在外星进修完breaking（街舞地板动作专用术语）回来，非要给我露一手吗？”她无语道。
    “难道不帅吗？”程海伸了个懒腰。
    “帅帅帅，你继续……”八云紫敷衍道。
    “好吧，我其实并不会什么街舞。”
    程海没有继续闹下去，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遇到了些麻烦，你先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被奈亚动了手脚。”
    “奈亚？他提前来找你了？”
    听到奈亚的名字，八云紫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伸手贴住了程海的太阳穴上，释放出她的精神力。
    “没有，就是在和人战斗的时候，用了他的名号来骗人，也许出了点问题……”程海回答道。
    “……”
    八云紫一阵无言。
    程海和奈亚的契约简直和诅咒差不多，居然还敢拿他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那不是嫌活的太长是什么。
    “你在外面遇到了敌人吗？”
    “嗯，那附近有一个文明，刚好和奈亚有关。那些家伙征服了很多个星域，威胁很大，所以我找了个机会，就想办法把他们给炸了。”
    “？？？”
    八云紫皱起了眉头，整张脸都写满了疑惑。
    什么叫威胁很大，所以我就想办法把他们给炸了？
    这是两个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八云紫认真地将程海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几遍，最终摇头道：“我没有发现奈亚存在的痕迹。”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
    程海看着她，思绪也飘忽到在卡塔尼时的场景，平静道：“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虽然他们并不无辜，还是让我感到恶心。
    一开始知道我产生心魔的时候，我本以为是这件事造成。所以，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标准的电车难题，就算给我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选择毁灭他们。
    最后，我确定我已经认可了这个选择的合理性。我对生灵的死亡已经没了多少波动，哪怕以最残忍的手段肢解生灵，也不会生出多少不适感。
    只是，我错了。
    这并不能让我从迷茫之中走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要如何才能够更进一步。”
    “橙……”
    八云紫抬起了手，欲言又止。
    程海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未说话，又继续说道：“于是，我换了个角度思考。我时常会把卡塔尼的情况代入到地球来，如果这里也出现我这样的破坏者，就算最后我们没有战败，也会造成半数以上人类的伤亡。
    这个问题除了提升我们的总体战力之外，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但要是不解决，我就没法更进一步。这是一个悖论，而且和林妙真的修仙理论相悖，是不成立的。
    所以这个猜测也被我排除了。
    当然，为了保险。我把那些能用的东西都带了回来，要塞的设计图纸也给了奥兹，理论上，我也算是提供了削减伤亡的办法，不算无动于衷。”
    “连这个也排除之后，我才开始考虑奈亚这个问题。他让我感到过恐惧，也有这个能力让我陷入幻觉之中。
    林妙真没有检查出来什么不对，但也存在是她能力不适合这方面的可能。
    她劝我回来休息一阵，告诉我也许我是思念成疾，需要家人的陪伴。于是我照做了，但事实证明，这并不能让我平静下来。
    所以，我来找您解惑。”
    平静地说完了这一切，程海安静的看着八云紫，等待着她的答复。
    “唉……”
    明白了程海的诉求，八云紫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抱住了他。
    “怎么了？”
    程海张开手，有些愕然。
    “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八云紫笑了笑。
    “可是这并没有用。”程海皱眉道。
    事实已经证明，他并不需要这方面的安慰。
    否则要论治愈，明显是程依一能让他心情更放松些。而八云紫，无论是身份还是身材，抱起来只会让他感到尴尬，不知道手应该放哪。
    “我知道这没用。”
    八云紫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虽然早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看着程海变成这副鬼样子，她只是感到心疼。
    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
    为了斩除自己的心魔，程海用近乎催眠的手段强行让自己戒断了对生命的怜悯。可以说，他的灵魂已经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