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衣娘娘
我爷爷袁十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他早年间是在城里给人看风水,年过四十之后才衣锦还乡,娶妻生子。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的命不好,注定孤苦。我奶奶在生下我爹这个独子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我爷爷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我爹拉扯大,直到我爹跟我妈成亲之后,才开始逐渐露出笑颜。
可我们家似乎承受了某种诅咒一样,不仅人丁稀薄,而且每逢女人分娩,都伴随着厄运,我奶奶就是在生我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才不久于人世的。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我出生之时,我妈也遭遇了难产,两天两夜都没能把我生下来。
而且就在这两天之内,村子里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
先是村里的鸡鸭像是整齐的军队一样,无人驱赶,列着整齐的队伍就往我家赶。还有村后山头上的黄鼠狼,也成群的出现,还把一些个泛着土腥气的珠宝首饰扔在我家门口。
最奇异的是,当时村里正好有户人家办喜事,新娘子却突然在婚礼上发疯了,挣脱众人跑到了我们家门口嚎啕大哭。
别人凑近了一听,新娘子嘴里念得全是哭丧的那套词。
如果只是我们家自己出了怪事,乡里乡亲的最多坐视不管。但刚娶了新娘子的那家人不干了,说我们家是肯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把整个村子闹得鸡犬不宁才罢休。
还有些嘴短舌长的老娘们,背后偷偷议论说还没出生的我是个妖孽,否则为啥生了好几天都没生下来,这是还没出生就开始折腾爹娘了。
我爷那些年在村里还是有些威望的,但也压不住悠悠众口,最后平息这场祸乱的反倒是我爹,一个平日里老实到甚至有些窝囊的人。
我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把近两米长的关刀,就堵在我家大门口,对着新娘子咒骂,让她滚。
奇怪的是,几句脏话骂完,新娘子居然真的清醒了,也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哭哭啼啼的回夫家去了。
然后就是那些排列整齐的鸡鸭,被我爹砍死了几只,也都跑了。
最后就是黄皮子,也把带来的珠宝首饰带走了,浩浩荡荡的又回到了山上。
我爹又在大门口不吃不喝地守了一天一夜,到第四天早上,村里的第一声鸡叫的同时,我也发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啼哭。
雄鸡一唱天下白!
我爹得知母子平安之后就瘫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
事后我爷说我是天亮的时候出声的,想给我取名叫袁天,又觉得不顺口,就加了个字叫袁小天。
我的出生成了那些年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主角是我爹,都说袁鼎这人平时看着窝窝囊囊的,但能够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豁出命去。
虽然平安降生了,但我爷说这事还没完。之所以差点夭折,是因为我被村子里以前供奉的红衣娘娘看上了,想把我带走跟她成亲。
之前那些鸡鸭和首饰,都是她送来的聘礼,我还算是个倒插门的,
在更久以前,我们村里有个红衣娘娘庙,灵不灵的不知道,反正在很多年前就被拆了。
而且村子一切如常,渐渐的也就只有一些上年纪的老人还记得这事儿了。
我爷等到我爹养好了身子之后,他们爷俩就在一天晚上,偷偷去了村子以前红衣娘娘庙的旧址,想跟她求个情,让她放过我。
具体过程无人得知,但结果是没谈拢。
在这件事儿上,他们爷俩意见也不一致。我爷想从中说和,但我爹态度强硬,说不行就去跟红衣娘娘拼命,大不了鱼死网破。
最终还是我爷想了个法子,在家门口焚香烧纸,对红衣娘娘宣称,说我孙子袁小天已经订了娃娃亲,没法再跟她了。
这当然只是一时的说辞,但我爷爷是认真的,立马就又放出风去,说要为我找个年龄适当的女娃定亲。
我爷的原话是:“无论美丑贫富,只要是个女娃就成。”
当然,前提得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爷被逼急了,觉得我随便娶个女人都比娶那红衣娘娘要好。
虽然我爷很有威望,大城市里的小轿车也三天两头的来到我家,想请我爷去城里看风水。
如果没有我出生时候的那些事,村里但凡生了女儿的人家,肯定都要上赶着来求亲。
但因为走漏了风声,村里人知道我被红衣娘娘看上了,连一个敢上门的都没有。
我爷也没法强买强卖,天天在家发愁。
在我快满月的时候,一个叫陈建安的人从我们家门口经过,被我爷生拉硬拽的扯了进来。
他是我们村子里一个极其苦命的人,从小没爹没娘,打小过的跟叫花子似的。
这次他是想去城里打工,混口饭吃。
我爷把人拽进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想让我跟他女儿定娃娃亲。
陈建安当时还觉得我爷疯了,说自己家里穷的叮当响,两个媳妇儿都说不上,哪里来的女儿?
我爷也不解释,只问他愿不愿意。如果愿意,就送他一场富贵,让他咸鱼翻身。如果不愿意,就当没进过我们家的门。
陈建安明白了我爷不是在看玩笑,又知道我爷无论是算卦还是看风水就没有不灵的时候,当时就给我爷跪下了,说只要能让他发大财,全听我爷的。
于是我爷让他在我家住了半个月,拼着折寿,每天一卦,给陈建安制定了详细的人生规划,详细到他每年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都教导清楚了。
这半个月,十五天,十五卦,十五年。
我爸妈在我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是我爷特意叮嘱的,说要是想让我活过十五岁,就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于是我就跟着我爷爷相依为命,在村里和镇子上读完了小学和初中,也跟着他学会了风水堪舆和一些其他的玄术。
直到十五年之后,我还在学校上课,我爷在村里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外出一段时间,让我回家等人来接我。
我回到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我爷,邻居说他给我打电话的那天就收拾行李走了。
在家等了几天之后,我又给我爹妈打电话,却也联系不上。
最终我没等来任何的亲人,却等来了陈建安,他真的发达了,开着豪车回村的时候,别人看他光鲜亮丽的,都不敢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