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可没有睡懒觉那么一说，从第一声鸡打鸣开始，村子里就陆续热闹起来了。
    男人们起来的第一件事通常就是准备下地了，而女人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通常都是打骂孩子。
    “还睡？都太阳照p股了你还睡什么睡！真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小少爷呢？还不快给老娘起来喂鸡去！”
    农家孩子的字典里就没有撒娇二字。亲生的，就算再受宠，该干的活也一样得干。而非亲生的，就算你懂事的先自动起来干活了，也一样逃不了一通打骂。
    “江凉墨你个王八羔子，你居然还没学会喂鸡！你说老娘都教你几遍了？你个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跑？老娘教训你几句你还敢跑？站住！给老娘站住！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打到长记性的！”
    赵春花抓着一把扫帚追着江凉墨满院子的跑。
    别看江凉墨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腿脚倒是意外的灵活，愣是没让赵春花打到一下。
    赵春花有点胖的身子没一会儿就喘得不行了，但她也不傻，眼见追不上江凉墨她就不追了，而是瞅准机会把手里的扫帚给扔了出去。
    那扫帚正打在江凉墨的小腿上，一下子就给孩子绊倒了。
    赵春花赶紧扑过去，大脚丫子重重地就踩在了孩子的后背上。
    她一百三十来斤，五岁的孩子才二十斤不到。这么一踩，别说孩子挣扎不开了，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跑啊？你再跑啊？”赵春花蹲下来，一边啪啪扇着江凉墨的小脑袋瓜，一边骂道，“你那短命的娘死了，你大姐早晚会被砍头，你二姐虽然还没死，但她走时都没想起来要你，你以为她还会顾得上你吗？也就我念着血脉亲情收留你，不然你早不知道死哪儿了！”
    “不许你骂我娘！不许你骂我大姐二姐！你这个老虎婆！有种儿你放开小爷，小爷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江凉墨本就呼吸困难，这一通不服气的叫喊之后，就更是脸红脖子粗了。尤其那一双通红得像在冒火的眼睛，就跟吃人的狼似的。
    赵春花吓得心跳一停之后，怒气就更大了
    “你骂谁呢你个没人要的小崽子！你跟谁称是小爷呢？老娘是你大姨母！你爹娘就没教过你尊重长辈吗？”赵春花说着说着就是一巴掌狠扇在了江凉墨的脸上。
    小孩的脸嫩，当下就红肿了起来，手指印是那么的令人触目惊心。
    江凉墨的脸疼心又委屈，却倔强地含着眼泪就是不让流下来，“你是p大姨母！你就是老虎婆！你最好今天打死我！否则早晚有一天我要打死你！”
    那两小眼珠迸发着如有实质的愤恨目光，赵春花竟被看得从头凉到脚底。
    本来为了不被人口舌，她是准备把这个孩子养下的。反正也不用怎么好好养，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家里还能多一个免费的劳力。等儿子考中了状元，这种收养过世姨母遗孤的义举还能给儿子将来的仕途加分。
    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这孩子虽然才五岁，却是意外的聪慧早熟，一看就会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不是在养名声，是在养仇人啊！
    “本来我都给你二姐安排好了要去县城的王员外家当差，好吃好喝还有赏钱！可惜她没福气，自己跑了。不过倒是便宜了你个小崽子！”赵春花拎着江凉墨后背的衣服把人半揪了起来，“虽然你是个小白眼狼，半点不懂得感恩，但谁让我跟你那短命的娘是亲姐妹呢？大姨母当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那么好心你怎么不让你闺女去当差？啊？还有，不许你说我娘！你才短命！你全家都短命！”被揪在半空中的江凉墨也不老实，用尽全身力气拿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朝赵春花挥舞着。
    赵春花一个不小心竟是被抓到了脸一下。
    小孩子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劲儿，再加上一直没吃饱过，这一抓其实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但赵春花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如果不是心知江凉墨还能换来钱，她此刻要当场掐死江凉墨的心都有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老虎婆你可想清楚了，你今天怎么对小爷，小爷他日一定会十倍，不，百倍奉还给你！你……唔！”
    江凉墨被堵了嘴，还被大绑了起来。
    “叫啊？骂啊？江小爷不是有本事吗？你再闹腾啊？”赵春花得意地把江凉墨拎到了屋里，又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陈世锋的爹陈父走过，眉头一皱道，“大清早的不做早饭就知道吵吵闹闹的，也不怕邻居们听了笑话！早给这么绑了堵了不就好了？老陈家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是，孩他爹，我下次记住了。”赵春花讪笑着讨好道，“你先去读会儿书吧，我很快就做好早饭。”
    其实一般农家都不吃早饭。都穷嘛，一天两顿都要揭不开锅了。
    但陈家不一样，至少自诩不一样。他们觉得自家可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怎么都要保证一天三顿饭的大家作风的。
    尽管早饭只是一顿饼子加菜汤。
    陈父和陈世锋都能有一个饼子，赵春花和两个女儿一花三个人却只能分食一个饼子。至于江凉墨，那却是连口菜汤都没有的。
    被绑着的江凉墨窝在灶台旁边，冷着小眼睛看着眼前一家五口吃早饭。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一家五口都不是人，他才不稀罕他们的饭。可是肚子不听他的话，说咕咕叫就咕咕叫了起来。
    江凉墨羞愤地红了脸，觉得这比被赵春花追着打还丢人。
    “哟，江小爷不是一向有骨气的么？我还以为你不会饿，只用吞浩然正气就能饱呢！原来你也是俗人一个啊！”想起自己昨天因为江凉秋而在全村子的人面前出的丑，陈世锋就恨，“想吃饼子是不是？可以啊，只要你求我！只要你跪在我面前叫我一声爷爷，说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