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阮一走，李薇然和舒淼也跟在她后面做小尾巴。
    “老爷爷，天气这么冷，您坐在外面会生病的。”云阮对那位姚大爷说道。
    姚大爷抬头看了看，是个喜人的小姑娘，不由得语气也没有那么强硬了，却依然不同意进屋子里。
    姚大爷的女儿拿他没辙，“嘿，你这老爷子真是，闹什么脾气，大冷天的再把您给冻坏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孝顺您呢！”她虽是说的有些生气，却还是往姚大爷脖子上缠围巾。
    可那姚大爷却是不知好歹一般，一边扯着围巾，一边朝女儿挥手：“没你的事儿，回去照顾客人。别管我，今儿是你妈的忌日，我在这等等她。”
    他说着这话，云阮看到他身旁的老奶奶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努力地握着，一会儿又试图将他扯乱的围巾扯回去，脸上的表情既开心，又担忧。
    姚大爷的女儿一听这话更来气了，“我妈她老人家在地底下要是知道您大冷天儿的生着病在外边儿坐着，指不定晚上就托梦给您骂一顿。”
    老爷子一听这话反而乐了，“托梦好啊，托梦就见着了。”
    姚大爷的女儿抿了抿嘴唇不吭声了，转过身似是偷偷擦了一把眼泪，回头又厉害地说道：“行行行，我管不了您，反正病了我们伺候。”说罢，又对云阮她们好声好气地说：“以前啊，咱们店有个喜欢孩子的奶奶，她喜欢，老爷子就喜欢，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在这陪他聊聊天吧，阿姨请你们吃圆子。”
    “放心吧阿姨，有我们呢，你先去忙吧，我见过姚奶奶的，小时候吃过不少她做的棉花糖呢。”李薇然热情地说道。
    那老奶奶看着李薇然几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是真心地喜欢孩子们。
    姚大爷的女儿摸摸她的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无奈地回店里忙活去了。店里隐隐约约传来她与别人交谈的声音。
    云阮自从开始正统修习道法之后，五觉越来越敏感，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拿他没办法，明明给他加了促进睡眠的药，好让他睡过今天，没想到又来了。”
    “这要是再感冒了可不大妙啊。”
    “可不是么！要是我妈还在就好了。”
    “哎，爸和妈感情那么好，年少夫妻，相依相伴几十年……像这样的情况，很多时候若是先走了一个，另一个撑不到三年就……”
    “别瞎说，干活去！”
    ……
    传说人世间的姻缘都是月老牵的红线，可是并不是每段姻缘都是好的。有好姻缘，自然就有恶姻缘。好的姻缘，夫妻二人就像是一对鸳鸯鸟，若是一对鸳鸯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很快也会死去。
    云阮想起这个传说，突然有些难过，她握上姚大爷的手，那老奶奶的手正放在他的手上，感觉到来自云阮的触碰，立刻便发觉这孩子的不同，惊奇地看着她，而云阮也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姚爷爷，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在大冷天里坐在这里么？”云阮很快地收回目光，望向姚大爷。
    姚大爷确如他的女儿所说，妻子喜欢的他也都喜欢，对云阮三人笑眯眯的，表情与那老奶奶的如出一辙。
    “姚爷爷的妻子，就是姚奶奶，她去年走了，我啊，在这等她。”姚大爷脸上发黄，一脸病态，说出来的话也似乎是意识不清楚一般。
    舒淼没有听懂，“走，走了……为，为什么，还要等？”
    姚大爷笑了，点了一下舒淼的脑袋，说：“胖小子，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你就知道了！男人一辈子都得等，一定得等到最后！”
    云阮看看他身边那姚奶奶的魂魄，姚奶奶听他这么说，捂着嘴笑了。
    舒淼挠挠头，脸上有些发烧，似懂非懂，但他一定会等的！而且一定会等到最后！
    李薇然心里有些不好受，小声说着：“姚爷爷，你等不到的。而且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地在外面等？”
    姚大爷毫不在意，耐心地与他们解释：“我们家老婆子跟着我劳苦一辈子，这家店是我们白手起家，一碗一碗甜品卖出来的，几十年了，她为了我的身体，每天坚持给我做饭，我每天就在这店门外等她来送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吃。”他指指坐在身下的石凳，“喏，就在这个石凳上。”
    三个孩子看过去，说是石凳，其实只是一块长石板搭在两个矮木墩上，看上去经历了不少风霜，门店几经修整，唯有这石凳没有变过，和如今的门店装修显得格格不入。
    姚大爷似是回忆起了美好的往事，黄白黄白的脸上也开始翻出幸福的红晕来。
    “这个世界上，能和一个给你做了一辈子饭的人相伴一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三生有幸，可能就是说的这种。”
    姚奶奶笑骂一声傻老头子，轻轻环住姚大爷的佝偻的身子，只可惜，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街道，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时光，饱含遗憾。他继续说道，“人啊，越是幸福就越是容易忘记时间，我做了这么多年甜品，有那么多客人，可是从来没有给我的老婆子做上一碗，没让她吃过我做的吃食。原本我们约好了，等她生日那天我就给她做一碗红豆圆子，我就在这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她病倒的消息……”
    “她走的急，我没赶上给她做……”
    姚大爷说着，眼眶湿了，他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在几个孩子们面前落泪，拿衣袖沾了沾，说：“哎呀，这人一老就是不中用，老是回忆。”
    我在这里等你，因为我们约定好了，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就亲手给你做一碗红豆汤圆，这是我这辈子最拿手的手艺，想为我最爱的人奉上。
    哪怕你失约了，但我会一直等下去。
    见他难过，云阮几个人也都湿了眼角，心里为他难过起来，尤其是云阮，她看见姚奶奶眼睛里也泛着泪花。
    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
    很抱歉我失约了。可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
    李薇然见过姚奶奶生前的样子，知道她的温柔和善良，知道她对姚爷爷的体贴照顾，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艰难地开口：“姚爷爷，姚奶奶若是知道您一直在守着这个约定等她，她肯定不会舍得离开您的。”
    云阮看了一眼姚奶奶的魂魄，说：“姚爷爷，也许姚奶奶现在也在陪着您呢。”
    姚大爷乐呵呵地看着几个孩子们，很是开心地说：“当然，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呢。”
    他话音一落，在他身边的姚奶奶突然一愣，站在他面前下意识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很可惜他根本看不到她。
    可是，从云阮的角度，那一刻姚爷爷抬头在笑，姚奶奶俯身在他面前闹，一切如同现实中一般，没有阴阳两界相隔，仿若是二人再相聚了。
    李薇然有些失落地说，“要是有办法让他们见一面就好了。”
    舒淼跟着点头，虽然他也认同要等，可是姚爷爷等的是没有结果的。
    云阮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或许大……大叔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