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黑暗之月
“黑暗之月!”
灭剑展开所得到的极致力量,其威力与貌似惊人的黑暗剑罡不可同日而语。
当黑月降临的时候,整个天际似乎都随之坍塌了下来,雷鸣、风啸,鬼哭,所有的哀号之声都在尽情地宣誓着它的强大。
独孤剑微微蹙眉,在将军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他已再不能有所保留。
他以自身之血涂抹剑锋,再次用燃烧神剑灵性的方式获得了极其强大的力量,这一次,因为耗费血量的增多,剑锋上的光芒越加炽热,仿佛要将一切熔穿一般。
教皇站在金鹰的额头上,双手攥在一起,虔诚恭敬地端在胸口处,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名的古老文字自他枯涩的唇齿间飘荡开来,文字间蕴含着诡异的力量,听到的众人便如被失了催眠术一般,无不摇摇晃晃,不辨东南西北的乱转起来,甚至连金鹰和肉蜥那等的庞然大物,也被控制了心神,狂冲乱撞,好不吓人!
咏唱声此起彼伏,忽高忽低,完全压过了骨笛的声音,快结束时,音调幽然一转,便如全力冲刺中的一次急刹车,天地间,一切的声音同时泯灭,一抹光芒自苍穹落下,照射在教皇年迈的身体上。
“忽!”火焰腾空,教皇化做火焰巨魔的狰狞形象,身形无限放大起来。
这是身外化身,是教皇元灵出窍凝聚而成的可怕生物!
火焰巨魔手持战鼓,铜铃眼,豪猪牙,身形高达千丈,顶天立地,原本被教皇踩在脚下的异兽金鹰在一息间被碾为了肉酱,
“嘭嘭嘭!”鼓槌不断落下,震撼人心的声波如有实质,一波一波地迎向了自空中压来的暗黑之月。
与此同时,独孤剑长身而起,人剑合一,匹练一般冲入黑月之中!
“轰!”
一击决胜负!
晋入借势境界的三位强者同时选择了在战斗之初,便将最强的手段施展出来!
凶猛地碰撞之下,气浪以攻势相接的那一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沙漠上好似忽然刮起了最为可怖的沙尘暴,细碎金黄的沙粒倒卷入空中,然后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力量的波涛一波波向外扩散,一直延续了很久,到众人重新睁开眼睛时,身处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丘陵化为盆地,两边的沙丘足有百人之高!
可怕,这不过是一击之威而已!
众人心有余悸,抬头望天,却见战斗并未在这极尽疯狂的一击之后结束。
黑暗之月缩小了几倍,威力虽然有所降低,但下坠的势头并未放缓,滔滔战鼓之声勉强将其抵住,灵蛇剑真的化为了一条燃烧的灵蛇,避实就虚,绕着黑月外围的轮廓不断向上,一直栖入将军身前三尺之内。
黑月再转,月轮幽然降落,灵蛇剑于月轮斩落之前徒然缩小,避开攻击后,又马上变大,身化食人巨蟒,血口大张,怒啸而来。
“噗!”巨蟒的毒牙深深地刺入了将军的左臂,流出的血液瞬间转变为黑色,将军面色不变,眼中现出决绝之色,他右手蓦地探出,抓住银蛇七寸,同时操控黑暗月轮立劈而下!
月轮由高处压来,巨力滔天,独孤剑在幻化的灵蛇中现出脸孔,惶恐叫道:“你……你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快放手啊!”
将军冷哼道:“命?我只要你的命,就足够了!”
黑暗的月轮毫无顾忌的倒劈下来,独孤剑身首异处,头颅被整个碾碎,将军痛失右臂,鲜血直流。
两败俱伤的结局,
一路的追杀终于画上了句号!
眼见同伴被斩,教皇目光一寒,火焰巨魔狂轰战鼓,似要将天空轰塌一般!
战鼓之音乃是声波!黑月虽然无坚不摧,无物可破,但终归抵不住声波的侵袭,将军感到一波波的震撼之力透过月轮传来,搅动的五脏六腑几欲爆破!
他强忍半边身子的剧痛,口吐剑音,以一声暴喝携眷无边剑意,硬破撼天动地的战鼓之声!
“轰!”鼓声一顿,将军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容身黑月,自空中倾轧下来,四周的天地元气全部被坠落的黑月碾碎吞噬,火焰巨魔嗷嗷痛呼,勉强用火焰凝成的身体拖住了黑月的重量,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一阵而已!
黑月压顶,天地间无一物可以存活!
火焰巨魔在压倒性的力量下消失殆尽,本体教皇爆体而亡,化作一滩血肉。
将军以一敌二,战败两名借势境高手,今天过后,他的名号势必会更加响亮!
眼见主帅已亡,保密局的战士们混无战意,蜥匪众人趁此机会,展开反攻,大当家以麒麟法相咬碎了火焰精灵的头颅,使其重归元素之态,宏二吹响骨笛,以千万蛇海开路,席卷敌军阵营!
信仰火神的人们在教皇死去的时候便如丢了魂一般,毫无抵抗之力,被毒蛇咬中也是不知躲闪,纷纷淹没在黑压压的蛇海之中。
保密局众人丢盔弃甲,四散逃亡!
此役,大胜!
然而造成大胜的两位功臣却都身受重伤!
萧皓辰全身六处剑伤,呼吸微弱,已经濒临死境!将军更是断了握剑的右臂,半身染血!
他们是英雄,蜥匪们心中的英雄!
六位当家的首领心急如焚,唤来医生,为他们止血疗伤,然而,一般的医生哪能治的了这么严重的伤患!
哪怕止血都是非常困难,特别是萧皓辰,他身上的伤口有四道深可见骨,血管被剑斩破,赤裸裸的暴露在体外,离得近些,甚至能看到在其中缓缓流动的热血!
束手无策之际!
艾玛性感的身影自远处出现,她坐在老大的背上,和沈熙姚并驾齐驱,行至近处后,径直走到萧皓辰的身边,命令道:“多取些水来,越多越好!”
战斗之初,萧皓辰以艾玛和将军的性命为筹码,诳住沈熙姚,骗她先行前往安全地带,自己在此处留意形势,稍后再走!哪里想到,沈熙姚刚刚离远,萧皓辰便已挺身而出,持枪挡在了远远强于自己的对手面前!
沈熙姚又急又恼,离的远了,想要回去也很困难,无奈之下,心生奇想,动用光明之力,定向地净化残留在艾玛和将军体内的残余酒精!
光明的净化之力充满奥妙,想要定向的驱散某物非常困难,然而,大难当前,沈熙姚却顺利地做到了,光芒过处,残存在体内的酒精全部消散,将军和艾玛相继醒来,看到在空中拼命的萧皓辰,心中俱是一震!
特别是将军,接触以来,第一次现出暴怒的神色,他柔身黑月,狂袭而去。
艾玛和自己则坐在五小的背上缓缓行来,直到此刻,方才赶到。
艾玛手捧巴掌大小的奇异小匣,以充满生机的木洁之力,冲刷萧皓辰满目疮痍的身体,力量过处,破腐生肌,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鲜血总算止住,不过,萧皓辰却始终未醒,艾玛擦拭额上汗水,疲惫地道:“外伤总算是愈合了,不过内里的硬伤却要自己复原!等等吧,三天之内应该就会醒来!”
沈熙姚抱着萧皓辰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水嫩的眼睛里,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萧皓辰的嘴边,每一滴都比珍珠更加珍贵。
她哽咽着,尽管觉得非常丢脸,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向下淌,心里充斥的只有一个念头:“皓辰,你怎么这么傻啊,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你丢下我,难道是以为自己死后我还会苟活下去吗!”
女人的泪,是插在男人胸口的刀!
所有人都被沈熙姚的悲伤感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对萧皓辰的愧意和敬意更加浓厚。
艾玛料理了萧皓辰的伤势,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将军那里,撕开潦草包扎的伤口,蹙眉道:“你的右臂已经被月轮碾碎,只怕,难以愈合了!”
将军淡然点头,就好像全然不痛似的,只有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感觉。
艾玛缓缓摇头,用双手搭在那夸张的伤口上,滔滔生机随即涌入将军的体内。
……
同一时间,遥远的帝都内,
正在静心打坐的院长蓦然睁开双眼,他偏过头,目光穿过房间内的木窗,望向遥远的天际。
正在打着瞌睡的龙龟被房间内紊乱的气息吵醒,疑惑地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院长并没马上回答,朝那个方向望了良久,方摇头道:“刚刚那一刻,有三道极其强大的力量于南方暴起,然后,在片刻间其中的两道便消失了!彻底地消失了!”
“然后呢!”龙龟耐心地听着。
“那两道消失的气息中,有一道是属于独孤剑的!”院长道。
龙龟道:“早已料到,他就算再厉害,又哪里是你那个宝贝徒弟的对手,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另外那道消失的气息又是属于谁的?”
“教皇!”院长枯老的脸孔再次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变回那万年不变的冷肃状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教皇!整片南方润土,能够进入借势之境的,也就只有他了!”
“你的徒弟能一个人斩杀两名同境界高手!”老龟不合时宜地咧嘴一笑,“只怕,他的实力已经不在你之下了吧!”
“恐怕如此!”院长道,“不过,他就算再强,性格之中,也始终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致命缺陷?”老龟虚咬一口,数里之外,学院唯一的池塘中,一朵刚刚盛开的白莲便跟着消失了,好像被某物撕扯入虚空中一般,“我看,这只是你安慰自己的借口吧?”
“我从不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你该知道的!”院长站起,推开紧闭的屋门,充沛的阳光随即涌入屋里,从侧面看,就好像打开了一条光芒的路径,“将军这个人,大公无私,力量已近巅峰,可谓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只可惜……可惜,他不够狠!一个不够狠的人就会优柔寡断,做事犹豫,难以掌握稍纵即逝的时机!”
院长大步走到屋外,“所以,他并不可怕!我担心的,是别的!”
“别的?”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除了栽得的满满的盆栽,除了一副石头制成的棋盘,除了一株寿灵在百载之上的老榕树,还存在着一个男人——慕容天倾!
从阅读了《天下志——通达天地》的那一刻开始,天倾为了与天地充分交流,便再也不在屋中休息了,他抱着惊神长弓,整日整夜的站在花园里,饿了便吃些树叶,渴了便喝些露水,累了便坐下来,手抱长弓轻轻擦拭。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沉默的可怕,背影中透露出让人心酸的哀凉之意。
在他的身上,院长看到了促使一个人变强所有条件,然而,事实是,天倾的进步并不明显,虽然他可以简单地操控周围的环境,虽然他可以小范围的动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自然界某种物件的存在状态,但这种改变必须遵循事物存在的客观规律,能够引起的变化实在是太过微小了。
比如,他可以让刚刚闭合的花朵盛开,却不可以让已经凋零的花朵重新放开;可以让没有枯萎的老榕树短暂的现出绿意,却不能将这些绿意保持一炷香以上的时间,可以让台阶上的青苔聚拢在一起,却不能使得青苔爬下台阶,生长到墙壁上!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出来,天倾现在所能做的一切,都是一些恶作剧似的东西,全无真正的意义,如果不是有惊神长弓在手,哪怕只是一般的异能者,都能将他轻易杀死!
院长知道,这无情的现实极大的挫伤了天倾重燃的希望,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表露,但从他的背影里,从他的气场中,院长能够看出一个落魄举子的绝望和灰心!
那种实实在在的气场充满痛感!
慕容天倾啊,曾经的天之骄子,上天到底还要考验你到何种地步!
院长站在远处,望着正在擦拭弓身的天倾不发一言,慕容天倾听到门声,也不回头,或者说,回不回头都是一样的,因为他早已失去了眼睛,只能用心眼来观察一切,所谓的心眼并不像眼睛那样需要与需要观察的东西正对,只要是存在于身边的事物,他都能感受出它的轮廓。
当然,这种轮廓是没有颜色,极其模糊的,远远没有正常的视力看的远,看的真切!
“要下棋吗!”默然良久,院长终于开口。
天倾微微蹙眉,被白缎盖住的眼睛瞅向棋盘的方向,耐看的眉毛间难以察觉的抽动了两下,然后,重新低下头来,“很遗憾,我分不清黑子和白子之间的区别!”
院长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两者差别如此之大,为何你分不清?”
天倾微现怒意,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并未回答。
院长不依不饶道:“我在问你话,听不见吗?”
天倾猛的抬起头来,道:“因为我是瞎子,我没有视力,我看不见!你满意了?”
院长道:“你虽然失去了视力,可不是还有心眼在!”
天倾道:“没用的,我的心眼无法辨别出事物的真实颜色!”
院长道:“是这样吗?如果心眼连这么微小的事情都做不了,又如何能够体察天地,和万物交融呢!”
天倾复又低下头,道:“我没用!”
“你是很没用!”院长出言冷酷,“不过,你本不该这么没用的。”
天倾心中一动,问道:“问题出在哪?”
院长平平伸指,这一指似要点入天倾的心里:“问题在于你的心!韩刹的出现扰乱了你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和他见面后,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和不安,所以,一颗极度等待复仇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你怕被前人落在身后,可越是怕,心中就越是不安,也越难改变现状!”
天倾道:“我并不认为如你说的这般!”
院长道:“你不认为对的事情,不代表就是错的!因为,你还没有辨清世间所有真伪的能力!”
天倾道:“可,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样修炼下去,我永远不会是萧皓辰和韩刹的对手!”
院长摇头道:“你的对手永远都不是他们,一直都不是!”
天倾道:“不是他们,是什么?”
院长道:“你要赢得——是自己!战胜心魔,方可获得天道的认可,从而掌握世间的奇伟之力!”
天倾呢喃道:“战胜心魔?”
院长道:“是的,如果说萧皓辰是转世的魔君的话,那么,你就是天道派往人间的使者,你要替天行道,完成它想要你完成之事!”
天倾道:“茫茫天地,万物有形,哪里有什么天道的存在!”
院长道:“如果没有,那你为何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何时感受到过?”天倾越加不解。
“在你愤怒的时候!”院长道,“那时候,我同时看到了天的愤怒!你是天道在人间的投影,不会有错的!”
天倾沉默下去,充满死气的脸孔上重新洋溢起新的生机,“那,韩刹是什么?”
院长想了想,道:“他是混沌,是在天道和魔道之外的存在,他就是自己,他只做自己,所以,他可以胡作非为!可以为所欲为!”(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