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娇
娇芙回去就看到了洗干净换了整洁衣裳的小丫头,不打眼的长相放在醉玉楼是服气,只是走近后娇芙闻她到身上有淡淡药香,她不由地看了眼倚绿,倚绿点了点头。
小丫头能自己洗澡,只是她进去送衣服瞥到她手臂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那是棍棒打出来的,拿了药膏替她上药,背上腰上都是。
小丫头见到娇芙和倚绿的动作,害怕娇芙不喜她身上的伤痕,立马下跪:“奴婢见过姑娘。”声音弱弱的,只能勉强听见。
娇芙伸手将小丫头扶起,“往后不必动不动跪我,我这边没有那规矩。你可有名字?”
小丫头并未否认,而是道:“请姑娘赐名。”她跟着牙婆看到那些丫头都是这般对主顾说的,主顾赐名是恩赐。
“你若有名字,可以留下你原先的名字。”她将桌上的点心递给小丫头,身上那么多伤痕,估计肚子也吃不饱,牙婆子也不是良善的人,估计是让这群丫头维持着饿不死的状态。
“我一出生就被人叫做大妮,大概大妮就是我的名字吧。”小丫头说着又要下跪,想起娇芙刚说的话硬生生止住,不过捧着糕点碟,眼眶憋得通红,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娘,那年村子里闹饥荒,一家七口实在活不下去,他们将我以二两银子卖给牙婆,我就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不欠他们什么了。”
如今的世道纷扰,连年饥荒战乱,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娇芙叹了口气:“从今往后你便唤弄琴吧。如今你的卖身契在妈妈手里,但我既然要下你,你便是我的人,可懂?”
“懂,弄琴谢过姑娘赐名。”弄琴放下手中糕点,根据记忆学着屈膝行礼。
卖身契不是要命的大事,娇芙将弄琴扶起,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先跟着倚绿学习几日,卖身契的事我会解决,不用担心。”
娇芙借着上回处置丫头的事,已经将倚绿的卖身契要了过来,拿在自己手里。
这些丫头与其说伺候姑娘,还不如说是替柳妈妈盯人,姑娘们的举动都在柳妈妈监视下,甚至连姑娘睡觉的姿势规不规范,柳妈妈也能知道。
所以当娇芙在牡丹口中听到,她是撞见几人谈论三爷看中她的事,这才跟她提起三爷,娇芙识趣的不再追究,好些事没有柳妈妈故意放纵掀不起风浪来。
只不过她可能没料到娇芙与其他姑娘不同,谈起三爷不是钦佩爱慕的心思,而是带着逗趣似的恶意揣测了番,差点将事情玩崩。
柳妈妈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倒是让娇芙安静了好些时日推出水芙蓉,娇芙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随着水芙蓉搬进北子阁楼而居,不止水芙蓉以为娇芙嫉妒她,醉玉楼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醉玉楼规矩,未登台的姑娘不能侍候客人,只能当清妓,那位贵人竟然都一一遵守。最重要的是贵人不仅容貌俊美,出手阔绰,还每次只要水芙蓉前去伺候,水芙蓉可谓是春风得意。
醉玉楼跟娇芙前世经历过的职场没甚不同,都是她玩腻的东西,这辈子她也不想争斗,人生起起伏伏,争的越多最后失去的越多。
娇芙不参与她们都热闹,直接找借口躲了,现在正在亭子里赏鱼。这片池塘的水是活水,恰好流经过醉玉楼,然后被开凿成一片池塘。
来这边的人恨不得直奔主题,即便不是立即就寝,那也是三五成群的姑娘围绕身侧,再有耐心些的男子最多在房间里弹弹琴做做画,哪有心思外出观鱼赏花。
这一片反倒是除北子阁楼外最清静的地方,如此便宜了娇芙,她无事就过来闲坐,最近有那位贵人在,北子阁楼也不清静。只是这片最清净之地也不免来了不速之客。
“奴婢见过公子。”弄琴声音不免含着胆怯,可还是大声的请安。
弄琴就守在八角亭不远处,声音毫无意外清晰传入耳中,娇芙弯腰拂裙的动作停了下,这处还真有人过来?她起身欲离开,免得与人撞上。
谁知倚绿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奴婢见过恩伯侯。”
弄琴才来没多久见过的人不多,倚绿却是从小在醉玉楼长大,渝州有名的人她基本都能喊出名字。
娇芙动作僵硬,不自觉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到一抹黑色衣袍,恩伯侯不就是赵郁?
苟寻没能阻止弄琴,结果也没能阻止倚绿,不由得嘿了声,谴责的眼神看了眼柳妈妈,这两丫头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他家主子出来可没告知任何人,这下大家都知道他家主子逛青楼了,一世威名毁于一旦。
柳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挥着手里的小帕子催促道:“你们家姑娘在哪?还不去前面带路。”
“姑娘在凉亭赏鱼,请跟我来。”倚绿与弄琴带着几人往凉亭的方向而去,正巧看到站在凉亭外要走不走的娇芙。
娇芙正纠结要不要躲开,猝不及防迎面撞上几人,赵郁今日着墨黑色袍子,腰间系上金勾玉带,浑身冷硬,对上他暗沉的眼神,吓得娇芙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直接给人跪下。
她兀自镇定地屈膝行礼:“娇芙见过侯爷。”
赵郁看了眼被吓得不轻的娇芙,锋利的剑眉微挑,有些明白她为何喜欢故意恐吓其他姑娘,这种感觉确实新奇:“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侯爷。”娇芙闻言起了身,只是不敢看赵郁眼睛,怕自己晚上又做噩梦。
柳妈妈只负责听从赵郁吩咐,将他带到娇芙面前,至于其他的她不管了,扭着腰肢欲离开,还不忘给娇芙个好生伺候的眼神。
娇芙很快带入角色,让倚绿和弄琴回去接她的茶具茶炉。
明明可以让人泡现成的热茶上来,碧螺春也好,毛尖、白毫也罢,他家侯爷对喝茶也不挑,就是白水都喝得下。
在外面泡茶,得煮水、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这一套流程下来得小半时辰不止,还得闻香品茶,等多久才能止渴?
成心不想给人茶喝是不是?
苟寻就要插嘴他家侯爷不讲究,随便来杯水就成,结果又被娇芙抢了话:“事前未准备,还请侯爷莫要见怪。”娇芙咬着舌尖吐字,降低了嗓子里的温软。
赵郁淡淡嗯了声,算是应了这话。随即往后斜睨了眼,苟寻立马后退不敢多言。
娇芙却不知如何接话,瞬间两人落入沉默。娇芙与赵郁相对而坐,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倚绿她们将茶具拿来,摸到熟悉的物件,娇芙心稍稍放松下来,神色也不如方才紧张。
察觉到有人靠近,赵郁身子绷紧躲了躲,娇芙接过茶具让倚绿和弄琴都退出亭子,说是方寸之地她俩站着,不方便她煮茶。
而后娇芙又紧跟着道:“妈妈总说我茶艺一流,实则泡出来的茶能喝罢了,还望侯爷莫要嫌弃。”
似乎是娇芙对自己茶艺不自信,才让丫头在亭外待着,她们瞧不见她泡茶的动作,就不会跟柳妈妈打小报告。
她说话的声音细小,忘记刻意压制的嗓音软软糯糯,带着不自觉的撩心。
赵郁拨动了几圈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白玉扳指,用同样低低地声音回道:“本侯不挑。”
娇芙浅浅地笑了,不在意赵郁是不是真挑,愿意将事情圆回来就行。
茶水滚烫发出咕噜咕噜声,热气不停地飘出,手上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她专心做自己事时,常常忘记身边有其他人在场。
等她泡完一杯茶,旁边还有另一盏空杯时,才想起她对面坐着赵郁,猛地回神望向赵郁,差点因此烫到手,好在她及时稳住。
苟寻都替自家主子口渴,半天了都没喝到水,结果好不容易煮好茶,拿出来的杯子巴掌大小都不到,一口直接干下都不够。
苟寻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这位名唤娇芙的姑娘不乐意接待他家主子,刻意用这种方法想赶走他家主子。娇芙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在苟寻心中落得‘此女心机深沉’六字。
“侯爷尝尝。”娇芙将茶奉给赵郁。
赵郁执杯闻了闻,才浅浅尝了口,刚入口茶的味道清淡回甘,入喉却是苦涩无比,再喝一口却是甜的,这样的茶赵郁头次见,“娇芙姑娘的茶艺确实不错,不同于本侯以往喝的茶,苦中带甜。”
旁人只问她为何甜中掺苦,好生生糟蹋了一品好茶,若除去那丝入喉的苦味此茶堪称完美,清淡又不甜腻,定然回味无穷,还未有人如赵郁这般说苦中带甜。
娇芙忍不住挑眉,她怕对方看出她的异样,借机捏着帕子擦拭额间做掩盖,嘴上却不由得回道:“是我自己做的茶,名唤‘忆苦思甜’。”
不知让赵郁联想起什么,他给自己倒满了茶,看向娇芙意味不明地说着:“有人是忆苦思甜,而有些人一生都在水深火热之中。”
娇芙愣愣地抬头,看着赵郁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说错了话。让赵郁误以为她何不食肉糜,娇养长大的妓子,不知人间疾苦。
娇芙正欲解释赵郁已经放下茶杯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抹黑色挺拔的背影。娇芙看事通透却看不透这男人啊,说动怒便动怒不给人半点解释的机会,难怪有人说他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可偏偏他手握重兵,用兵入神,麾下还有支战无不胜的铁骑,无人敢在他面前多言。
弄琴愤愤不满地娇芙抱不平,“侯爷冲姑娘发火做甚,姑娘只是跟他提了这茶的名字罢了。”动不动就给人摆脸子,让姑娘心中如何想。
娇芙收回视线笑了笑,着手收拾石桌上的残局,语气依旧温柔:“弄琴慎言,我与侯爷谈话的内容到此为止,不能泄露去半点。”
娇芙最先考虑这事带来的后果。至于她是不是受气,或者感到委屈,这些并不重要,所以哪怕明知每每赵郁看向她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她也只能装作不知。她哪有心思计较那么多,听说又要打仗了,这种世道能安稳活下去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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