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忽然就收紧了。因为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揭晓我身世的时候了。“这个，我只知道他可以毁掉冒牌老祖，却不知道他具体身世。”黑衣人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老祖出世之时，是最弱的时候，如果那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就可以毁掉他们，当时五尊之首到底留了什么绝密的武器给他，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些都是我推断出来的。你们要是想知道真相的话，我觉得问问他最好。”
    最后一句话，他指的是真龙。我沉默了。真龙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就是拒绝跟我们聊天的意思，加上他现在伤势很重，我怎么也不忍心去逼问他这些东西。可如果不问，我这趟沪佳街之行又觉得憋屈。吕璇滢轻轻叫了真龙一声，真龙一直没有睁眼，吕璇滢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开口说道：“李志文，事情总会有眉目的，你也别太难受。有些事情，你得学会从另外一方面考虑……”
    吕璇滢的话还没说完，真龙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了我。我的心，瞬间咚咚咚跳了起来。“不，李志文有权利了解真相。”这是真龙开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到：“这么多年，苦了他了。”在我印象中，这是真龙说的第二次长句。吕璇滢脸上闪过惊喜，那惊喜又很快落下了，扭头看向我道：“李志文，你真的要知道？有些事，可能是你不愿意听到的，要不……算了吧。”他居然比我还先发憷了。我考虑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缓声说道：“不，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知道……我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莫名涌出一种叫做委屈的东西。旁边的刘小敏伸出小手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冲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抬头看向真龙，低低说道：“师兄，你开始说吧，我能承受的住。”真龙点了点头，让吕璇滢扶着他半坐了起来，这才断断续续讲了他们五尊成立以及我的出现经过。
    他说话的方式很特别，又慢，所以还是以我整理为主：从很早之前，就出现了一种很特别的组织，这种组织不隶属于任何机构，而单独成立，秘密存在，几乎不被外人所知，而且世袭制，一代一代往下传，即便是改朝换代，甚至于到现在，这组织一直存在着。这组织之前本来都是负责一些鬼怪类的事情，直到某个时期，这个组织忽然接到了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创造”出掌管阴间的两位老祖。
    真龙说到这里，吕璇滢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师兄，那三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他们对二祖已经没有异心，老老实实开始跟着二祖打天下混日子了？”真龙点了点头，继续接着往下说道：“之前因为计划一直失败，所以三家和李志文的爷爷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被二祖招揽，三家本身就有老大的支持，当然很快就从二祖手下的门派中脱颖而出，渐渐变成了三枝翘楚，成了二祖的得力门下。二祖为了拉拢三家，不仅给予三家相当大的权利，而且还用手段保得三家各自成为一方霸主，名财两得。基本上来说，三家除了听命于二祖之外，在阳间基本无所节制，加上三家家中开始更新换代，青中年主导力量开始涌现，不同的声音也开始涌现，那些本来还支持老主子的人已经垂垂老矣，而享受现在成果和支持二祖的新生代力量越来越强大，他们就开始渐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开始敷衍老主子，却真心实意替二祖服务起来。而这边的老大基于某种情况，不能明着对三家动手，而且也还寄希望于他们能回去，再加上三家的圆滑处事，这边的老大还没有对三家动过手。但实际上，三家已经算是叛变了！”
    “再说李志文家的情况以及李志文爷爷的打算。李志文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首先，李志文的爷爷是五尊之首，却为了完成计划，替老大联络三家，甘愿表面上听从于三家的指令，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可随着李志文父亲的惨死，让李志文的爷爷忽然萌生了退意，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其次，李志文本来是李志文爷爷遏制冒牌老祖的王牌。李志文的爷爷确实也只是把我当工具来养的，可直接的子孙哪有不疼爱的。人本来是人，工具本来是工具，一旦人对工具有了感情，那他做事就会各种迟疑，有了迟疑做事就会有很大的限制性。再加上十几年过去后，李志文的爷爷也看出三家跟老主子早就貌合神离，他更加灰心，非但没有阻止他们，反而跟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这种协议大概就是要保全我们这一辈彻底脱离老主子和新主子的控制，但具体交换内容，还不得而知。”
    “最后，在李志文的爷爷死的时候，应该是想着肯定能脱离新老主子控制的，也以为之前的计划肯定不能实施。但没想到他就算是死了，也难逃被当成四阴“创造”老祖的厄运，这跟他之后打算让我们家脱离新老主子控制以及彻底洗白是相违背的。从这三点来说，李志文家跟三家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三家算是拥有了荣华富贵，彻底背叛了，而我爷爷别无所求，一心只想着脱离这种组织，这就让李志文家的人都蒙上了一种悲剧色彩。”
    我从真龙的讲述中，我也知道几点极度骇人的情况，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认知：第一赵家开始对我开刀了。因为三家三家都是五尊之列，他们曾经参与过计划，当然知道我的重要性，也知道我的致命作用。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拿我向他们的新主子表忠心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想杀死我，一了百了，可等发现我还有一层身世之后，他们忽然改变了主意，打算将我变成万魔之王，为二祖所用，这样比杀死我对他们的新主子更有作用。
    这也就是三家为什么费尽心思想要抓住我，将我炼成万魔之王的原因：其一，一个活着的万魔之王，比一个死了的李志文的作用要强上几百倍；其二，三家都是从老主子这里出去的，当然知道老主子的谋划，他们怕老主子再成立什么五尊创造出冒牌老祖来，到时候如果保不住二祖，那他们被判老主子那笔账就会被清算。但如果有了万魔之王，他们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这大概就是三家谋划什么三家聚会，要将我变成万魔之王的原因了。
    至于真龙自己，他没有多说，我也很想知道，他跟我爷爷他们是一辈人，又怎么能保持现在跟我们差不多年龄的模样，这么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后来会被他师父给领回去……这些问题，他统统都没有说。他不说，我们也没有问，因为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真龙说了这么多之后，很长时间都在休息，大概也是在整理思路。
    我也沉默，将刚才真龙说的内容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了一遍：大概就是我爷爷他们五尊先是为老主子效力，然后三家本来是假装投靠二祖的，没想到后来彻底投靠了二祖，背叛了老主子。后来，他们怕老主子追究起来，所以想把我变成对付老主子的一件武器。基本上，整个事件的梗概，现在是算完全整理出来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刚才真龙提到的，我的另外一重身世。我提出这个问题后，原本以为真龙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也不会在乎再多说一句我的另外一重身世，谁知道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师兄，你怎么会不知道？李志文的另外一重身世，是不是跟那些驼背人有关系？”吕璇滢难得安安静静听了一段时间，这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替我问了一句，开口说道：“我看那些驼背人像是真心实意对李志文的，李志文应该跟他们有某种关系。”
    我又暗自摇头，从我爷爷的随记中来说，我是被我爷爷培养的工具，我怎么可能有另外一重身世？真龙并没有因为吕璇滢插嘴就多说什么，依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了。那么，剩下来一个问题，就是我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真龙想了想，侧着头问我，开口说道：“你以前怀疑过自己身份没？”
    “呃，没有，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而已，怎么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我愣了愣，立刻说道。真龙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开口说道：“那就是了。”我还等着他接着往下说呢，他却什么都不说了，只有吕璇滢跟我解释，开口说道：“师兄的意思就是，你爷爷还有你家人都没有亏待你，你从小也没有什么缺憾，就没有必要追究自己到底是什么了。”
    我愣了愣，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真龙说的没错，我既然知道了我是我爷爷养大的某种东西，也知道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作用，但我爷爷他们却没有亏欠过我，甚至还想尽办法想要摆脱这种控制，那我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么重要吗？或许见我太过于难受，刚才一直听真龙讲述的黑衣人，终于插嘴说了一句，开口说道：“我听说，只有冥灵才可以克制冒牌二祖，既然你爷爷用你来对付冒牌二祖，企图毁灭他们的计划，那你应该跟这种东西有什么关联。”
    冥灵又是什么东西？我刚要再问，真龙已经冷冷扫了黑衣人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黑衣人嘿嘿笑了笑，搔了搔脑袋，开口说道：“我该提示的都提示的差不多了，反正你还有一重身份，你一并去打听就行了。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觉得这里面最无辜最冤枉的就是你，不忍心看着你蒙在鼓里……”
    后面他似乎还有什么话，但却并没有接着说。我点点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妈呀，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可算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可王志远又是怎么回事，他说让李志文来这万巷街找身世，还说能摆脱几辈儿人的命运，他该怎么做？”吕璇滢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张口问真龙，开口说道：“师兄，这个你总能告诉李志文吧？”
    真龙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也是我要帮你的。”真龙要帮我摆脱控制？怎么帮？“或许，咱们该会会外面的人了。”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然后问真龙，开口说道：“你身体怎么样？待会儿肯定是一场恶战。”黑衣人问完之后，真龙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倒了点送进了嘴里，然后合上了双眼，开始调息。
    那东西的瓶子我认识，吕璇滢的腿不能动的时候，真龙曾经让他吃过里面瓶子里的东西，应该有暂时让人恢复强劲功能的作用。在真龙调息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开口说道：“师兄，你打算怎么帮我？他们既然找到这里，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打算怎么办？”真龙是当年的五尊之一，不知道什么情况暂时脱离了他们组织的控制，非但没有帮四阴的忙，反而还帮我杀死了一个冒牌老祖，他们的组织背景那么强硬，又怎么会放过他？
    真龙睁开眼看了看我，终于冲我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没事。”我微微沉默，心头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顿了很久问，开口说道：“师兄，你知道王志远是怎么回事吗？在地宫里王志远说让我来万巷街，但在密林里又碰到了王志远的尸骨。我现在可以肯定，密林里的尸骨才是我真正的王志远尸骨，那地宫里的王志远是怎么回事？”
    真龙沉默了片刻，终于说了一句，开口说道：“王志远早就被替换了。”真龙的意思，就是王志远其实早就死了，在地宫里的王志远应该就是替换之后的。虽然不知道王志远是什么时候被替换掉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刘明善屠村还有被赵家押走的王志远，都是地宫里的那个假王志远，而真正的王志远，已经早就死在密林里了！
    吕璇滢思索了片刻，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兴奋道：“我想到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青年，应该一直就是假装效忠于赵家，假装跟李志文反目，然后暗中一直帮助李志文，比如我和李志文能进了万巷街，就是那个青年一直在暗中指引我们，包括发现哭佛的尸骨……那个青年应该也知道只有李志文才可以杀掉刚刚出世的冒牌老祖，所以赶过来帮你。你们说说，我推理的对不对。”
    我暗暗沉思了一番，吕璇滢推理的应该有一部分是对的，就是那个青年效忠于赵家绝对是装出来的，跟我反目也是做给赵家看的，要不然那个青年不会在紧要关头冲进来替我送命。只是，从头到尾，那个青年似乎都是白白丢掉了一条性命。若只是那个青年白白丢掉了一条性命还在其次，但若多了那个青年的尸骨，就偏偏凑成了三骨三佛，偏偏就是刚刚出世的冒牌老祖的克星！
    这绝对不是巧合！让那个青年去救我的主意，虽然是那个青年的本意，但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要那个青年的那具尸骨！这用心，实在太过于险恶了！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真龙才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他一心想着救你，被人利用了。”果然！“可是，不想让冒牌老祖出世的，是李志文他爷爷啊……”吕璇滢的脑子反应最快，而且他旁观者清，脱口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开口说道：“当然了，还有三家二祖，他们双方都有嫌疑。”
    吕璇滢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真龙已经快速瞥了吕璇滢一眼，吕璇滢愣了愣，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不自觉搔了搔脑袋，一脸的尴尬和难以置信。那黑衣人脸上也是一脸的悲悯，看了看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没错，不想让冒牌老祖出世的，一是我爷爷，二是三家二祖。也就是说，那个青年得到该如何杀死刚出世的冒牌二祖的办法，只有这两种途径：一种是从我爷爷那里，另外一种是从三家二祖那里。
    可要论谁最能让那个青年信任他的办法绝对可以杀死冒牌二祖，又可以救我的，那就是……我爷爷！我的心忽然就抖了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害死那个青年的，极有可能是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