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拯救计划
有一天我就觉得有人坐在了我的身旁,不用看我就知道是王林。
王林就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前几年的冬天,我八九岁的女儿领着我六七岁儿子的去河套滑冰,一不小心我儿子就掉进了冰窟窿,我女儿就边喊救命边自己去捞,结果自己也掉进了冰窟窿,等我爱人赶来,见俩孩子都掉冰窟窿里了,自己就要跳下去捞,赶来的别人就说,千万别下去,下去就上不来啦!
我爱人就说,上不来我也得下——谁叫我俩孩子都在下边呢!她就不顾别人劝阻,连衣服都没脱,就下到冰窟窿里去了,真就下去再也没上来……
我听王林重复他从前的故事,以为他神经了,就打断他说,别再骗人了,谎言只能骗人一次……难道你还要再骗我一次?
王林根本就没受我的影响,继续讲他的故事,他说——那以后我就啥也不干了,整天在河边等着,连吃住都般到了河边。好心的人就问我,你在这等啥呢?我就说,等开春呢。好心人就问,等开春干啥呢?我就说,等河开了我好把我老婆孩子给捞上来呀!好心人就说,那你就回家等呗,这离开春还早呢!
我就说,早是早,可是现在全球变暖了,说不定那天河就开——你说,要是我老婆孩子从河里爬出来,肯定筋疲力尽了,肯定坚持不到家,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一旦河开了,他们爬上岸了,一眼就能看到我在等他们……
好心人也就不再说什么,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就离开了……
我听到这里就揶揄地说,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我也要离开了……
王林竟然如入无人之竟地继续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来年开春,河刚开,我儿子第一个爬上岸来,接着我女儿也爬了上来,最后是我老婆……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河边的我,我们高兴极了,赶紧手拉手地回家去了……
我清楚地记得头一回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是“这不可能”,而我这会儿却冷笑着说:太可能了,死人复活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王林听了却说,你错了,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复活了。我听了立刻尖锐地说,那我在你老家见到的都是鬼啦!王林听了就说,的确不是鬼都是大活人,都是好心的大活人哪……我听了就有些疑惑——这家伙又要跟我玩什么花样,该不是良心发现了,特地向我赔礼道歉的吧,晚啦,黄瓜菜都凉啦!本姑娘早就是别人的人喽……
我就说,就是呀,谁能忍心将活生生的亲人说成是死人呢?王林听了沉默良久,抬头看着远处说,我就是死不相信我那活生生的老婆孩子都不在人世了才疯疯癫癫地在河边苦苦地等待呀……是我老婆的孪生姐姐想出了一个治疗我精神失常的好办法,就是我老婆的姐姐和两个孩子在春天的时候,一个一个地从河里爬上岸来,并且让孩子们喊我爸爸……我兴高采烈地把他们领回了家,逢人就说,看见了吧,我没白等吧,他们真的爬上岸来了吧……
村里的人无不点头称是,我更是信以为真……一直到我精神失常的病好了,村里人还都跟我演那出戏呢……
我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就问:你是说,我见到的你老婆和你的儿女都是你的亲人为了治疗你的病装扮的?王林就说,就是呀,他们要是不用这个办法,根本就无法将我从河边叫回家来……后来即便我的病好了,他们还在装扮我的老婆和孩子,因为他们害怕哪一天我再病了,又要跑回到河边……
我再次傻掉了,我再次毁灭了,我无法辨别是非了,我无力追究真伪了……这时候,王林递给我一张全家福,指着农妇身边的男人说,这才是他男人,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我的心跳得都要蹦出来了,我的头疼得都要裂开了,我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摇头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如果这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跟陈北斗争辩,为什么不跟我说明,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不阻止我跟他结婚?为什么?为什么!
王林就说,因为我跟陈北斗承诺过,只要他喜欢你,想要你,我就将你让给他……
我听了就吼道:那我成了什么了,难道我是件可以随意转让的东西吗!王林听了就说,你不是件东西,但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我听了就又连续问了三个为什么!王林沉了半晌才说,因为让我老婆的姐姐和孩子装扮成我老婆孩子来拯救我的主意就是陈北斗出的,是他让我精神恢复了正常,重新做了人,我欠他的……
那之后我一下子警醒过来,我再也无法面对这两个无法形容的男人了,我也不必再去考察核实他们谁是谁非,何真何伪了,我太累了,我的身心实在承受不了,我要逃走了,我要撤退了……
在我坚决跟陈北斗离婚后,并没有跟王林结婚,而是毅然放弃了文学院的工作,放弃了我在省城文学圈中打拼出的领地和其他所拥有的一切,回到了适合我休养生息的故乡,回到了姐姐姐夫身边……
每当我在脑海里过我这几年在文学院的电影的时候,总是浮现出那些终生难忘的镜头,陈北斗的阴险,王林的愚诚,藤牧的激情……三个男人都爱我至深、伤我至深,都在我心目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痕,留做我终生难忘的痛苦的回忆……
离开故乡的时候,我的身上只有黄元帅留下的一道伤痕,回到故乡的时候,虽然容颜未改,但已伤痕累累,心力憔悴。幸亏有姐姐和姐夫的接纳,幸亏有故乡这个永远的家。跟姐夫到果园去稀果、剪枝,跟姐姐在家学做缝纫,跟妹妹超红还有洪苹、洪果跳童年的马莲开花二十一……
故乡是那么亲切美好,故乡是那么简单宁静。浑浊的心灵被春雨荡涤,泥泞的记忆被秋风吹干。至爱亲朋,无猜无忌;粗茶淡饭,有滋有味。姐夫洪富士就说,帮我管理果园吧,收入算你一份儿;姐姐首红说,帮我做活儿吧,保你零花钱。
十五六岁的妹妹超红说,教我写作吧,等我大学毕业,挣钱给二姐一半儿;洪苹、洪果也说,妈妈爸爸说了,有我们吃的就一定有二姨吃的……
等我跟姐姐妹妹带着苹果到父母的坟前扫墓的时候,我的哭声里多了许多悲凉,同时也多了许多感激。妈妈爸爸一定能听懂女儿的哭声里那些难以名状的苦楚和悲凉,一定能在天上保佑女儿平安健康的……感谢父母生了姐姐,生了妹妹,生了我,让我们不孤单,不寂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能相互照顾……
然而老大的感情落差和世事变故最终还是将我击倒在地。我的身心在那一场场疾风暴雨的风吹雨蚀之后,变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在精神的极度抑郁中,在情爱的极度失落里,我终于病倒了……
最着急的就是姐姐首红。除了她自己全天候不离我左右精心照料我,还一遍又一遍地敦促姐夫洪富士说,你当年用“三大改造”让我得到了幸福,现在我妹妹这样了,你倒是也想个什么办法来救救她呀!
姐夫洪富士听了就说,我何尝不想啊,可是你也得容我时间来想啊。过了几天姐姐就追问,你倒是想出好办法来没有哇。
姐夫洪富士就说,想是想出来了,可是我计划的“三大拯救”方案才构思出“两大”,还不够你说的“三大”呀。姐姐首红听了就说,还转啥呢你,有“一大”就实行“一大”,有“两大”就开始“两大”,干吗非要等到四眼齐呀!等你都想齐了,我妹妹她……姐夫洪富士就赶紧说,行行行,我有一个开始一个……
姐夫洪富士对我头一大拯救是改变我的起居和生活环境。
他特地跑到城里买了一车东西回来:在楼顶的水箱旁安了太阳能热水器;将我的卧室傍边的一个小房间改造成一个带浴盆、坐便和洗面池的卫生间,里边还购置了我喜爱的沐浴露、洗发膏和浴巾、浴袍等等;将我炕下铺的塌塌米撤走,换上高级的席梦丝炕垫和高级羊绒被褥,还特地挂上了蚊帐;在我的炕前铺上一块花色精致的丝毯,同时为我配备了松软的拖鞋、睡衣;将我的卧室换上了铝合金门窗,安上了带划道的遮光窗帘和纱帘;还在买来的新写字台上安放了温馨的护眼台灯、精巧的台历以及钉书器、曲别针、胶水和纸笔等等;还将我带回家乡的书籍和他新买回来的一些工具书摆上了新买的书柜里;靠窗还摆放一对真皮沙发和实木茶几,上边还配套了一套雅致的景德镇的茶具;就连墙上的挂钟也换成了没有滴答声的“扫描”钟;最让我感动的还不是那台当时最高档的日立牌彩电,而是一套带唱机带卡座的组合音响和他给我购买的成套的中外古典名曲唱片和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