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树昏鸦处有人家 出门汉有贤妻盼眼欲穿
无昼一身白色的粗布麻衣,黑色的长袍披在身上,背上插着翎鸢剑,手上提溜着酒葫芦。这是从剑仙那里学来的派头。少年总有意气勃发鲜衣怒马的时候,可是当下的无昼总觉得这样的一身行头才配的上行走江湖。
贺冲比无昼年长,又是属于土地的儿女,衣着简单实用,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讲究。他是使唤长棍的好手,武器随处可见,处处可采。
这一路上,只是无昼哼着脍炙人口的小调:“老树昏鸦,流水人家……”
贺冲一路上埋着头,也不管干裂的嘴唇,最多的动作是拿出怀里的半个薄饼,那是他家婆姨给他烙的‘老婆饼’。看一看,吞咽两口唾沫便默默的放回怀里。没有在村子里找到他家婆姨的尸体,也许已经化作飞灰,九霄云外。这个老实的男人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婆姨尚在人世。一路上仔细的看着经过的没一个身材臃肿的女子。据他所言,他老婆虽让身材不好,却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倾了他的国收了他的城。虽然不漂亮,可她却永远记得自己的丈夫无辣不欢,每日想尽了方法做出不一样的辛辣。
无昼看着贺冲这样,心里想着如果以后彩儿也是这般遭遇,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做法,或许会像当初为乾信报仇那般疯狂吧!即便没有发生,心潮澎湃的少年还是义愤填膺的紧紧握了握拳头。
无昼递过酒葫芦,贺冲没接,说了自从上路以来的唯一一句话:“喝醉了她看见了会生气的。”
两人此去的目的是天墉城。
贺冲本想等待着自己婆姨回家,又觉得她去了城里,所以两人这才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天,这会儿准备出城门。
贺冲突然眼前一亮,炯炯有神,像是猎豹发现了食物。
他终于吃了怀里的半个薄饼,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独属于辣味薄饼的香味,麻油烙的饼上又有芝麻的清香,呛鼻的花椒和辣椒混合的味道就是他家婆姨的味道。他死死的抱住那个相貌平平,身材臃肿的女人,女子的指头上是磨得发亮的茧子,别家女子的手是葱白的颜色,她是葱白的粗细。
两人重逢,没有多余的语言,女人像是怀抱着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手中温热的薄饼掉到了地上,贺冲捡起来,用手抹了两把,看着女人一口一口结结实实的嚼。
“贺大哥,既然已经和大嫂团聚,小弟也就不再叨扰,咫尺天涯,后会有期。”无昼双手抱拳,看着这对夫妻,想起了远在柳林村的彩儿,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兄弟,你且慢些。既然找到了你嫂子,我就松了口气。”贺冲扭过头,看了自家女人一眼,两人会心一笑。“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然你嫂子温上些酒水,烙些薄饼,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一晚再赶路不迟,让做哥哥也尽一尽地主之谊。”说罢,就牵起了无昼的手往屋里领。
屋内陈设简单,收拾的一尘不染。
“小兄弟,家里简单,你别嫌弃啊!前些日子到这里寻找我家那口子,一直找不到。赶巧儿这家里主人的小女儿得了怪病,外出瞧病去了,也就便宜些租给了奴家。”
“嫂子说的哪里的话,出门在外,可以遮风避雨便已经可以算是个不得了的地方,更别说这般干净整洁的地方了。”
“媳妇儿,快去看看饼好了没有,别饿坏咱兄弟。”贺冲提着两坛子就,兴高采烈的小跑过来。“看看,这可是好东西,我跑了三条街才搞到的,咱哥两喝个尽兴。”
找回媳妇儿后的贺冲活脱脱的变了一个人。
酒过三巡之后,贺冲面色潮红:“兄弟,咱们这些人苦啊!本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说日子过得多滋润吧!起码是个和和美美,这下倒好了,两朝更换了君主,关系日渐紧张,这仗什么时候打就是上头的一句话,也没个准数儿,搞得人心惶惶。我们村子没了,没了也好。起码不用担心庄稼收成。也不用管什么背井离乡。”皮肤黝黑的汉子偷偷抹着眼泪“这酒还挺辣。”
“是啊!酒,确实挺辣的。”无昼没有看贺冲。他知道这个男人在悲伤。质朴的情谊,能在田间地头争水灌溉的时候吵得面红耳赤,却也能在邻家农忙的时候众志成城;能在两家小孩争斗时为自家孩子据理力争,颠倒黑白,却也能在别村人对自家村子里孩子说长道短的时候竭力赞扬;能为一砖一瓦大打出手,也能同心协力,两肋插刀。这就是乡邻之间质朴的情谊。
“兄弟,我已经同你嫂子商量过了,她留在此处守着这家店铺,我呢!就随你一起去做一番大事业!别的咱没有,可是论起来力气的话,虽说比不上你,但是也罕见对手啊!”
“行,只要大哥愿意。便随我去天墉城,等小弟拜会过爹娘之后,与大哥共同为穷苦人谋福。”
二人直饮至酩酊大醉。
晨间,贺冲与其夫人交代了几句,便于无昼直奔天墉城。
辗转半月有余,从看到天墉城的城门。
然而,无昼人还未到天墉城,城中的城主府便已经沸沸扬扬,三少爷鎏备含渊以及无昼的父亲鎏备清泉早已经各自开始盘算。二小姐鎏备苏湘也赶回了府中。还有一个人,无昼万万不会想到他会再次遇见。
明里暗里天墉城之中风起云涌,都是为了等待无昼的到来。
鎏备家的暗室之中,当代家主鎏备无惑抚着胡须,看着棋盘上的阵势。
这盘棋是他一个人在下,黑白二色棋子却又三分之势,白色棋子在中腹高位傲视天下,黑色棋子左右两侧藕断丝连。像家中的态势,也像天下的态势。
无昼贺冲两人两骑奔腾而来,扬起一片烟尘,两人在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候冲进了城门。
夜幕降临,即将到来的明天必定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