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海之声，你的主意好像不错啊！”
    云游年稍微惊喜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颓丧下来：
    “可是他们能买的练习材料比我多，能请的辅导家教也更好……”
    “游年，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对待每一项任务都学会认真。”
    落回应着：
    “那些嘲笑你的人都不会好到哪去，认真到哪去的。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此不会轻易地以别人的短板而大肆嘲弄，那没有意义。
    “而且，你不一定需要像他们一样的学习方式。
    “你可以先把基础打扎实，再把买零食的钱攒下来，用来换取一些精炼的练习材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po），学会总结和检讨。”
    云游年嘟着小嘴，仔细听他说的话。
    其实这些都是落学习吐纳灵气的经验。
    虽然云游年学的是对凡人有用的实际知识，落学的是如何修仙，然而都是学习，理论上依旧可以互通。
    “那，我试试？”
    她想了很久后，轻声回答。
    ……
    一年多后，女孩十二岁。
    “海之声！海之声！”
    日常喜欢在海边晒太阳打瞌睡的落忽然被一阵激动的声音惊醒。
    抬眸，只见云游年高兴地脱下鞋子，跳进水里，朝他冲来。
    “怎么啦？”
    落疑惑地问。
    “这次我终于考到全班第一啦！”
    云游年扬扬手里的单子，把它卷成一团，别到后面头发的空隙上，开心地把落从水里捞起来举高高。
    “啊，那恭喜你了！”
    他并拢两鳍拍打肚子，表示由衷的祝贺。
    “谢谢你给我的办法！”
    云游年大概是实在太过兴奋，忍不住往他的下巴上“吧唧”了一下。
    落吓了一跳，茫然地眨巴眼睛，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过几天要开总结会议，要请家长去学堂。”
    开心的劲头过去之后，云游年干脆把后来的烦恼也给添了上去：
    “可是我爹最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我娘得留在家里照顾他……他们都不能去学堂。”
    谈到这里，云游年有点儿落寞：
    “好想快点长大，赚更多的钱，给爹爹治病……”
    ……
    几天后，抱着自己的书本，云游年独自一个人进了学堂。
    相对于其他同窗的父母把孩子呵护在掌心的模样，她那小小的身影就有些冷清且落寞不堪。
    不过一会儿，空旷的室内便坐满了家长和小孩。
    教师姗姗来迟，一番听了让人打瞌睡的检讨之后，开始进行表扬。
    “进步最大的是云游年，一年以来，她从班级末尾一直走到现在的全班第一，想必在背后付出了许多。”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拿出早已写好的宣读单。
    “等一下，老师！”
    就在全班都安安静静之时，一位男孩忽然举手：
    “这不可能吧？她进步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她坐的位置和我们的班级第二第三很近，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抄袭！”
    “对，我也这么觉得！”
    后桌，女孩同样喊道：
    “她今天连家长都没有请来，我觉得她就是害怕被爹娘发现！”
    “那个时候我看到她转头了！”
    “对对对，她的眼神还一直瞟向别人的卷子！”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充满了整间教室。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作弊！！！”
    云游年原本以为努力可以换取尊重和理解，却不料产生了更大的歧视及怀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的爹爹生病了，我娘要在家里照顾他，他们都不能来！”
    “那你就没有别的亲戚了吗？！还是说你不能请你的邻居来帮忙？你可真会撒谎，云同学！”
    起头的那个男生因为有着父亲作为后盾，越发越猖狂起来。
    一时间，所有话题的矛头都指向弱小无助的云游年。
    “好了，安静，安静！”
    伴随家长也开始质疑并窃窃私语，教师尴尬不已，试图极力支持场面，但声音很快被埋没于一片喧闹声中。
    “哈！她不敢说话了！”
    男孩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到云游年的桌子边上，抓起桌面那儿的学期报告：
    “嘿嘿，让你作假！”
    “我没有作假！还给我！还给我！”
    云游年去抢他手里的那卷白纸，狼狈的模样引来周围同窗的一阵哄笑。
    “呀！你还不承认啦！”
    男孩把她推回座位上，粗鲁地把褶皱的白纸展开，看样子就要直接把它扯碎。
    “坐下！聆洋！”
    教师脸色一变。
    但这个男孩周围的同窗都以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云游年，包括那些父母，更是没有看到一般，选择了直接无视！
    男孩则是选择屏蔽了教师说的话。他本来就是班里的“上游学子”之一，只不过这次忘了复习考差了而已，这个穷家伙怎么能踩在他的头上？
    “啪！”
    正当他怀着嫉妒与恶意，想要撕碎这张纸丢到云游年脸上，看她哭得泣不成声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谁啊你，多管什么闲事？”
    他下意识不满地嚷嚷道。
    “我是云游年她哥，有事来迟了。”
    陌生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身为一个男孩子，你这么欺负她，不觉得害臊吗？”
    云游年看着面前的男子，差点涌出眼泪的双眸中充满了不敢相信。
    “她，她考试的时候作假！这活该！”
    面对这成人，周围的同窗纷纷安静了下来，安静的气氛令男孩有点儿结结巴巴的。
    “你有证据吗？”
    落从他的手里拿下那张白纸，递还给云游年。
    “我，我的同窗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男孩扫了边上的同桌一眼。
    然而他的同桌却在这个时候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连忙求助其他的同伙来帮忙，结果叫嚣得很的一群人在这个时候都不敢说半句话，
    一方面是孩子对大人还是有点害怕，一方面是他们真的只是疑惑和妒忌而起哄，另一方面，他们还不敢和老师对着干。
    “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怀疑云游年抄袭了全班第二和第三的卷子。”
    落松开男孩的手腕，扫视其他的学生：
    “那么请问一下，那两位同窗坐在哪？”
    一直没发言的一男一女分别从角落里举起了手。
    “你们觉得她真的能看到这么远，而且可以绕过教师的视野？”
    可以说，观察之后谁都知道，云游年和那两个学生距离差不多是从教室的最左隔到最右：
    “或者照你们的意思来说，你们的教师是看不见？
    “再退一步讲，如果云游年真的作假，教师看不出来？还是故意包庇？
    “究竟有没有抄袭，我想你们心里清楚，云游年心里也清楚。”
    “对对对，游年的试卷我看过很多遍，不可能抄袭的啊！”
    这时候，教师连忙跑出来打圆场：
    “她的解题思路比全班同学都要细，而且还不大一样。
    “云游年平时是个很好的孩子，下课的时候都在细心整理笔记和做题目思考问题。”
    “她没有抄袭，我可以证明。”
    另外两个学霸同时也不再沉默。
    “其实，我曾经以为我很勤奋，在班里没人能比得过我，所以最近有些松懈。”
    “我也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游年她的努力和坚持真的让我吃惊。”
    这下男孩终于开始慌了，忍不住想让父亲上来说几句。
    可这位父亲不知道是本来就没处教训孩子还是根本不想管这事，从进入教室开始就一直在玩指甲，连理都不理他。
    “你听到了吗？凭空诬陷别人是没有用的。就算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又如何呢？事实本就如此，每个人其实都清楚，只不过为了逃避而疯狂掩藏，寻找一头替罪羊。”
    落这话说的不只是给这位男孩，更是给其他同窗：
    “或许云游年的家境没有你们富足，但这不是看不起她和认为她成功就是靠作弊靠抄袭的理由。
    “她在家里经常为了自习而挑灯到三更半夜。在你们玩耍的时候，她在学习，在你们享受的时候，她在学习。并且她有明确的目标，明确的学习计划，再加上勤劳和坚持，这就是她能够进步迅速的原因。”
    他看向男孩的眼睛，后者明显回避着他的目光：
    “你们现在看上去‘高人一等’的家境都是你们父母给的，然而在凡尘里，父母不可能养你们一辈子。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嫉妒和猜疑上，有这个功夫，不如想一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别人的成绩好，自己为什么会退步，自己将来该怎么做。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不过它确确实实可以减少很多路上的障碍。”
    这下男孩彻底不吱声了，就那么静静地抓着衣角，一副委屈的模样。
    落也不想管他到底会不会听进去，对他来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云游年解围。
    毕竟几天前从云游年的对话里听出，她的家长无法去学堂，再加上云游年一年时间里进步飞快，实在难免造一些总是欺负她的男孩子嫉妒。
    ……
    这次的总结其实并不长。
    离开之前，落去教室那儿谈了谈，往这教师手里塞了颗珍珠，希望他可以照顾一下云游年。
    从会议可以看出，其实这位老师还算正直。至于这珍珠呢也不是贿赂，照顾的意思是希望在云游年被欺负的时候，他可以出来管一下，并且在下个学期的课后给云游年辅导辅导。
    做完该做的事后，落陪云游年出了学堂。
    “你，你是海之声？”
    云游年抓着他的手，怯怯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她忘不了，但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大哥哥居然是那只小小的灰色小鱼。
    “嘘。”
    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秘笑笑，算是默许。
    “谢谢你……海之声……”
    云游年沉默片刻，忽然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如果，如果今天没有你……”
    “好啦，没什么好谢的。”
    离开人群后，落在一处空旷的街道边蹲了下来，帮她擦掉眼泪：
    “你忘了？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忍心让你被那些坏家伙欺负呢。
    “你这次做得很好哦，以后也要继续努力，班里的第二和第三有和你交朋友的意向，你可以试着和他们相处，相互取长补短。
    “而且我帮你和主任说过了，叫他多多关照一下你，课后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以后你就不用担心那些坏家伙来欺负你了。
    “如果他们还敢在暗处对你不好，到时候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们。”
    说完这句话，云游年忽然哭得更响了，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把自己的头枕在他温暖的胸口，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
    【你以为我会写发臭的爱人养成记吗？当然不会！比起这个我更喜欢……你懂的（滑稽）】
    ……
    时间一转，三年光阴匆匆而逝，
    “哗啦！”
    海潮依旧不知疲倦地大起大落，拍打那块巨大的礁石。
    “悠呜～～～”
    远方的海面上，一只庞大的灰鲸跃出水面，在空中甩出一大片晶莹的水花。
    一个瘦瘦的女孩抱着一本书，稳站礁石表面，凝望远方的巨鲸，嘴角露出一抹有些疲惫的微笑。
    ……
    云游年已经十五岁，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了。
    而因为有着落的帮助，她的学习成绩经常稳占班上前三，与另外两个学霸成了好朋友，再加上上次总结闹出的那一出，基本上没有同窗再敢来找她的麻烦。
    只是，伴随着不断地成长，身为少女，她遇到的烦恼也在逐渐增多。
    比如学习压力增大，开始真正接触这个可怕的时代，了解到身为凡人的低下地位。
    最重要的几点之一是，云游年曾经堕入过早恋的暗河，随后被事实和落从里面硬生生拉了回来。
    起初落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直到某天她突然哭着跑过来说自己表白被拒绝后才恍然大悟。
    以及对云游年生活影响最大的，是她爹爹的身体。
    早在三年前，她爹就因为疾病而病倒了，只能由母亲承担家庭重负。
    伴随时间的推移，因为没钱治病，她爹病情开始进一步恶化，加上她对学习资料的需求越来越多，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为了维持正常生活，云游年被迫抽出时间和母亲一起劳作，照顾自己亲爹，经常弄得是身心疲惫。
    当然，如果她愿意把这件事情和落说的话，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只要落一声令下，只需要短短几天，就会有无数的鲸鱼搜来海底沉船上的货物，珍贵的珍珠或是其他异宝奉上。
    可云游年深知，自己欠落太多太多了。
    况且，这样大量财富的涌入，会让周围的人起到怀疑，从而遭到偷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每当落问起她为什么这么疲惫，云游年都会说自己学习得忘了时间，加上压力大，得不到充足睡眠。
    落也总是信任着她，劝她注意休息。
    五年的相处，几乎已经快磨光了他内心的警戒。
    他始终相信，她是一个善良而努力，自强而诚信的女孩，也始终祝福，她在将来的某一天会获得成功。
    ……
    老天和每个生灵都会开玩笑，不论他们的好恶，即使这玩笑来得太不是时候。
    云游年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么半死半活地拖下去，却终归还是是遇上了噩运。
    那一天晚上，她爹的病又开始发作，弄得她和他娘忙活一晚上没睡。
    家中变故实在让人揪心，云游年不得不向教师请了一天的假，然后跑到离村挺远的城里去请医师。
    不同的是，以往她只敢找村里的大夫，奈何这次她爹的病更加严重，不得已之下，只能找那些趾高气昂的城内“大医师”。
    这医师诊断之前先是收了云游年家这几年收入的大半，出来的结果让云游年觉得天彻底塌了下来。
    “哎，你爹这病呢，我也不好说。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得找仙医，也就是修仙者医师。”
    那个家伙一面数钱，一面摇了摇头：
    “也就只有他们才治得好这样奇怪的病。而且得快，你爹这病呢，拖太久了，这次发病恐怕活不到三天。
    “我这里有药方，或许可以勉强压制一下病情。”
    悲痛欲绝的云游年母女花钱买了药方后，看到那些从来没有听过且价钱高昂的药材，人都傻了眼。
    “哦对，我有个老朋友是仙医，看在你们这穷的份上，我去替你们说说情，让他收钱收少点。”
    “那……医师……要花多少钱？”
    云游年擦擦湿润的眼角，哽咽道。
    “哎呦，现在仙医架子大得很，很少屈尊来给凡人治病，再加上他要来这儿的路费太大，我算了算啊。”
    那个医师掰掰手指头，随后回答：
    “看一次起码三万票，路费兽车一千，鹰楼五千，药方药材钱恐怕更多！我磨破嘴皮顶多帮你们省最多三千路费，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这医师一挥衣袖，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等一下！”
    云游年猛地扯住他的衣袖，眼泪落了下来：
    “医师……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这病得让仙医治，没别的路子。”
    “那，医师……您那位朋友赶来要多久？”
    “算我去通知他的话，兽车四天，鹰楼两天。”
    “可不可以帮我们通知一下那位大人，让他乘鹰楼早点来……”
    云游年简直快要彻底绝望：
    “钱我们出！钱我们出！求求您了，让大人来救救我爹爹！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