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对视，冰冥便急不可待地扑进了冥的怀里，无数感激，疑惑与期望终究汇聚成一个热烈的再次相遇。
    “才几年不见，你就成了极地赫赫有名的狼王。”
    冥趔趄了一步，后背撞上树干，这才接住了直立起来快和他一样高的孤狼。
    “几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那么点大呢。”
    他笑着抚了抚它美丽的狼毛，空出一只手比划道。
    “光阴似箭，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乱世之时再见到你。”
    冰冥昂起狼头，摇了摇它蓬松的狼尾，以此示好。
    要不是它是一匹来自雪域的野狼，它可能会兴奋到如同家狗一般在他脸上狂舔。
    “这次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看样子你已经把狼王的职位辞了啊。”
    冥蹲下身子，轻轻抓住它脖子上的下界之星，擦了擦上方的灰尘。
    紫色的十字星在它手中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没有，只是想再见见你，顺便问一些事情。”
    冰冥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这次跟随龙末见到了恩人，也是它意料之外的，信息自然难以言表。
    但看出来冥似乎时间不多，它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闲话。
    “你想问什么呢？”
    “我是不是……死过一次……”
    它紧紧地盯着他，期盼着可以得到答案。
    “是。”
    冥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告诉它真相：
    “剩下的事我就不能帮你了，一切答案都在它和那头龙身上。”
    说罢，他指了指下界之星，望向远方的巨树。
    “咝……咝……”
    刚放下手来，细微的脚步声便传达着他等待之人到来的信息。
    “天曦小姐，你要是再来晚点，我怕是就要走了。”
    冥站起身子，眸子中倒映出自然城主的身影。
    “这不，你还没走呢。”
    天曦一笑回话，乌发中插着的花枝闪烁着莹莹的绿光。
    不再血腥的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带来的是草木的微香。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有些疑惑，尤其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身是血伤成那样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摆下两个桦木木板，搭成一个坚毅的凳子，缓缓坐在上面。
    “啊呀，当年的黑历史就别提了嘛。”
    冥尬笑一声，坐在她的身旁。
    而冰冥则是跃了几步，蹲坐在冥的身边，侧耳倾听。
    “那次只是意外。而且也不是我自己要入城的，是伊格背我进来的，结果偏偏碰上了你。”
    他摸了摸冰冥的头，目光略含追忆。
    “所以……冥，你是界主对不对？”
    天曦转头看他，试探却又有些坚定地问。
    “嗯。”
    他不再隐瞒地点了点头。
    “那么，谢谢你救了自然城。”
    不过突然，自然城主离开木板，朝他深鞠一躬。
    “可别这样，要谢就去谢伊格和他旁边那个小家伙吧。”
    冥摇头推辞：
    “如果他们不来找我，我可不会救自然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心给你道谢你就不能老实接受？啊？”
    天曦趁机没好气地扭了一下冥。
    “别那么暴力嘛……”
    冥毫无防备，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揉了揉腰道。
    “我还有几个问题呢。”
    她不管他的话，粗鲁地坐回原位，死死盯着他，一副“你得说真话”的郑重模样。
    “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一想到以后可能不经常来看望她了，他只能接受她的要求。
    “我想——”
    天曦锁了两个字，便神秘一顿，目光带着好奇：
    “我想知道你的全名——毕竟，冥应该只是你名字中的一个字，作为简称的吧？”
    ……
    两把陈亮的铁剑时而交叉，抵挡各种的攻击，又时而撕裂敌人的血肉，切断森森白骨。
    在怪物群中，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愚蠢的亡灵只能对着他留下的残影泄气，白白地发怒，浪费体力。
    砍，劈，刺，斩，挑，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术层出不穷，交织成密网的剑气极力阻挡着潮水般涌来的怪物，目的……仅仅只是守住身后狼藉的城主府，还有那些仅剩的、无依的居民。
    “噗通——”
    无数的尸体落地，又有无数疯狂的怪物扑上……直到，他的城管也倒在一片血泊中，再也爬不起来。
    凄艳的血在剑上流淌着，有他的，也有它们的。
    没了帮忙分担的人，他开始一步一步地退却，退入圆环街道，退入门口——退入这城主府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不能再继续往后了！
    稳了稳身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他的目光落在绝望的人们身上，落在自己的剑上，也落在那辅佐了他十三年的城管的尸体上。
    如果现在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虽是一城之主，但他为了城，已经苦干了十三年，负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而眼下，局势已不可逆转。他已经算是坚守到了最后。
    这里彻底完了，他尽力了，他完全可以，也有权利可以离开死亡！
    就像当年的贸易城一样！换做是别人，他们也会抛下被破的城，逃得远远的！
    然而，两把铁剑被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紧接着，门口再次飙溅出各色的血箭。
    他走了，走向绝境，走向死亡，走向毁灭，但他的步伐依旧坚定，轻快矫健，仿佛不是走向无底深渊，而是走向广阔平原。
    只是，那一刻不会因为英雄的气魄而永不到来。
    他渐渐地感到了疲乏与无力，面前却仍是精力充沛的、密密麻麻的敌人。
    “噗嗤——”
    直到力气逐渐竭尽，脚步沉重，手腕颤抖，一把罪恶的剑趁机插进了他的心口，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
    殷红的血滴落在大地上，溅起几朵血花。
    他的身子狠狠一颤，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用那最后的力气，砍下了偷袭者的头颅！
    “哐当——”
    两把剑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响声异常清脆，宛若在唱着一首凄凉的悲歌。
    眼前的场景在发黑，在旋转，天空中下落的血月是那么的刺眼，宣示着不幸与灾难。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迷糊间，他听见了僵尸和蜘蛛的怒吼，还有身后人们的哭声，叹气声。
    “还是……失败了……”
    他缓缓地合上双眼。
    “不，你并没有——”
    一只有力温暖的手扶住了他，伴随的还有一阵亲切的话语：
    “相反的，你赢得胜利，不仅是没有选择临阵脱逃，还是成功迎来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