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了——”
    霄青龙掏出火把，举在面前，任由刺眼却不温暖的金芒取代幽幽月光。
    “满轮的月亮呢，不过，这样更加让我感觉孤独……”
    她翠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晃动的火焰，面方高耸的山壁从黑暗中被剥离出来。无论是丛生的杂草，还是冰冷的石壁，亦或是湿润的泥土，统统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
    她只记得，黑闪它们说过的一句话：东方龙城，也才勉强定了一个前进方向——东方。
    现在既然看不到太阳，就只能向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寻找，不过一路上走过的也不可能全是平地，比如现在的高山。
    周围不见怪物的踪迹，或许是没有谁愿意在这山峰上逛来逛去的缘故吧。不过这也倒好，省得她每走一会儿，就得四处张望。
    “哈哈，来追我，追我！”
    “别跑，站住！”
    “看，又是一整轮月亮呢，还有漫天璀璨的星光。”
    “你喜欢不？”
    “当然。”
    “你喜欢我就让它们定在那儿，给你个永远的星辰和黑夜！”
    “不要。”
    “为什么？这不正合你的愿望不是嘛？”
    “我喜欢，顺其自然，而不是用它改变一切。”
    不知怎的，许久前出现的两个声音又来骚扰着霄青龙，仿佛不愿意给她一点安宁的时光。
    但这一次，她似乎听出了点蹊跷。
    “他，那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还有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霄青龙踏上了平坦的山顶，长途跋涉令她一路上气喘吁吁，索性直接坐在一块岩石后，两只手放在头后，躺下来观月赏星。
    大概是山顶离天穹更近一分，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星星，似乎都更加明亮，宛若一颗颗散落在黑幕中的珍珠，不沾一丝尘埃。
    “永恒的夜吗？如果是我，无论是多么美丽，我也不会喜欢的吧？”
    她回顾细想刚刚的一番对话，不禁自言自语，同时也在好奇：又是什么东西，能让日月停止转换，黑夜永驻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却又无比熟悉，这让她很苦恼无奈。
    ……
    另一边。
    “有变化的，可能不是这个世界。”
    龙末漫步在这处草原上，并没有展翅高飞，只是在地上缓慢行走。
    因为它想慢慢体会十年后的不同，并且也是为了不被人发现。
    “而是这个世界的物。”
    龙末回首看着附近的怪物，虽然大部分都在漫游和谈话说笑，但其中的一件事情却令它瞳孔一缩。
    因为这些怪物，有的在使用工作台，也就是说明，它们掌握了人类的合成术。
    这样一来，它们就和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它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万物有灵，一切都在发展进化，想要在世上长存，学习吸取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要点。
    只不过当事实真的呈现后，确实挺不可思议而感觉像是在做梦的。
    “当然，还有我的心。”
    龙末暗自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世界。
    “有了一就会有二，有了二就会无限蔓延下去。
    “当年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它在夜的笼罩和雾水中盘起身子，回忆着第一次学合成时的场景。
    现在周围，仅它一只生物。没有敌人，没有王位，没有子民，没有纠结，更没有担心忧愁，有的只是孤独一龙，自由自在与满天星月之光。
    “簌簌——”
    高草自然摇摆，草叶落地；空气轻轻流动，白雾散去；清凉迎面扑来，舒爽愉悦；一抹绿色飘过，树叶飞舞。
    起风了。
    龙末捕捉到夜空下突出的几点颜色，爪子一伸，夹住了光滑绿叶。
    放在眼下，细细端详，凝望着终界看不到的精致纹路和反光露珠，它不由自主地想要搜寻它的来源。
    “这里有一片小树林。”
    它的眼睛瞟到几颗高大的黑影上，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扔了叶子就冲向林间。
    “呼——”
    绿叶在它背后缓缓落下，触碰到地面，逐渐腐烂，化作肥料回归自然。
    龙末一张龙口，一棵橡树便连树干带叶全部消失，只留下自己爪上的树苗与橡木。
    “这里，莫非——是……”
    它将木头在地面上一磕，分解为几块木板，又聚成一个上方有着九宫格的工作台，悄悄藏起，迈入林间的黑影与散落的银色光斑里。
    刚走几步，一棵倒下的树和丛生的树叶映入眼帘，里面还铺着几块白色的羊毛。
    小树洞还是十一年前那般和谐，那般安宁，只是少了条小小的龙和一只握着附魔弓的骷髅，多了数不清的枯枝落叶——不，其实小龙并没有消失，它现在正站在这里，只是长大了，冷酷了，不再需要曾经的“家”了，就像长大的人抛弃了自己幼时的玩偶。
    尽管如此，龙末还是将里面的所有杂物清理，伸出头去蹭了蹭含有了杂色的羊毛，最终把它们取下，无声地一并带在身上，继续自己的旅程。
    “小龙遇骷髅，敌人化朋友。骷髅带小龙，小龙随骷髅。”
    它喃喃自语着，脑海中的场景变为虚影，呈现在眼前。
    “最后，骷髅和小龙都走了，欢笑打闹声消失了。如今，小龙早就长大成年，再次回到安静树洞。只是，骷髅已经不曾在此，留下一龙守候追忆。”
    说着，讲着，走着，望着，树林远去，无影无踪，黑色的背影融入夜色，勉强还能看出模糊而凄凉的轮廓。
    ……
    山顶。
    霄青龙有些略微的困倦。也不晓得在终界过了多久，对她而言，反正是许久没休息了。
    “月亮要下去了，忍忍，我要看日出！”
    她半眯着眼睛，打哈欠道。
    现在月亮的边缘已经快碰上地平线，黑色的天空也明显开始变淡。东方亮起一丝金红交织的霞光，浸染着大半边天空。
    “呼呼，呼呼！”
    微弱的风声自山峰脚下传出，打破黎明前的沉寂。不过由于注意力集中在东方，又加上疲乏劳累，她可没有在意到这小小的异常。
    没多久，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扑腾着双翅，落在山顶上，朝前奔去几步。
    没错，这黑色身影不是其他生物，就是龙末。
    由于一人一龙中间隔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彼此都看不到对方，所以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交谈和事情。
    他们一同将目光投向冉冉升起的半边太阳上，静静地呼吸等待，不再发出任何声响，观赏这自然界的其中一种美景。
    第一缕柔和而不刺眼的阳光落向它和她的身体，带着黑夜过后的温暖与光明，将两对不同颜色的瞳孔蒙上蒙上一层金芒。
    霄青龙悄悄闭上了眼睛，一手拈着垂在肩上的发丝，一手仍然放在脑后。
    这是她独自度过的第一个安全晚上，白天的来临让这个不知怎样面对怪物的女孩松了口气。
    龙末则立起身子，昂起龙首，庞大的双翼伸展开来，仿佛是在朝朝阳致敬。
    即使它现在的高度超过岩石一两米，也无法看到另一边的霄青龙，倒是她转头就能看见它，可惜现在她正闭着打着小盹。
    这一场面，维持到十分钟后的太阳完全升起才落下了帷幕，它四爪猛地着地，一甩尾巴，向着南面自行而去，身躯逐渐只剩下一粒黑色的小点。
    一分钟后，霄青龙也拍拍衣服向东方前进。
    一人一龙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走的方向与道路截然不同。
    虽然彼此越离越远，但共同的流浪，终有一天会使他们碰在一起，无论结局是生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