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旧游
第86章旧游
聃城气象一新,街前街后,人流如水,商贩四方凑集,只觉得热闹无比。
自聃城并入郑国后,城内的百姓个个欢天喜地,也有那骂骂咧咧,口出怨言的,却是那些曾经的达官显贵。
高深大宅也已是残墙断瓦,一望萧然。
这些都与寻常百姓并不相干,却是少了些詈骂呵斥,与那动辄捉拿,杀人示众的勾当。
那些失去了荣华的贵人们,四散逃匿,不愿走且流连往日富贵生活的,每日混迹市井,露出白净的臂膊与那些被他们骂过打过的人们一起过活。
进了西城门,街道干净,人来人往。那一间铁匠铺子尚在,冷清清的,散落着几丛木柴。铁匠自那次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这铺子里,他前后吃了许多的鸡,许多的野兔,那一个少年与他一起待了差不多一个月。
那个少年正站在茅屋前,铁匠却不见身影。
少年人望一眼被风雪吹破的茅屋,叹息道:“那铁匠时常敲一阵木铎,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另两个少年,自然会想起那一个难忘的雪花纷飞的日子。
只因为贩卖了几张牛皮,只因为编织了几身蓑衣,被那凶恶的管家捉了囚在车上拉去杀头。
“那天吃了一顿这一辈子最香的鸡肉!”大有感慨非常。
小多的眼眶湿湿的。
关小乙推开柴门,几缕阳光射进来,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茅屋一侧乱堆着些干木柴。
他摇一摇头,回头望望另两个少年,“铁匠是个好人!”
空荡荡的茅屋,只留一些过去的记忆在他心中。
多快活!
“你们看,那只公鸡肉肥。”
“轻点。”
“扑!”
“罩住了两只,快!”
“关兄弟,你抓山鸡最拿手。”小多笑道。
关小乙得意扬扬,倒提着两只扑楞楞的肥鸡。
“大有,你去把它宰了炖肉来吃,几时不吃心都痒了。”
茅屋外面,关小乙拿剑一下一下在泥地里挖掘。大有、小多眼巴巴的望着。
“哈哈!”坑里露出酒壶来,泥封的紧实。
关小乙晃晃大喜,“铁匠珍藏的美酒,我也曾偷吃过。他从来不骂。”
“铁匠真好!”那两人点着头道。
“自然是好,酿的美酒,锻造的一手好剑。”关小乙望望手中的长剑,又叹道,“只可惜没人打磨。”
“大有会!”
“我会个啥,我只会喝酒,还会喂牛。剑却磨不了。”
不一时,香气四溢的肥鸡汤炖好了。小多馋的直流口水。
“往时都是铁匠炖,剑磨的好,鸡肉炖的香。”
“你的手艺也不错。难为你这富家子弟。”大有嘻嘻笑道,小多只顾往嘴里塞肉,大口咀嚼,忙着点头,“是,果然是!”
“铁匠人好,就是胆小怕事,那天一转眼就不见了人,东西全没带走。”
关小乙指划了一遭。
“剑总是慢慢的磨,磨几下敲敲木铎。咦——”关小乙四处扒拉,“木铎不见了。”
“他会唱歌?”大有的嘴里塞满了肉。
“没听过。”关小乙摇摇头,“唱歌?”
关小乙心头一阵荡漾。
“饱了。”他仰身躺倒在茅草堆里。“把火煨住。”
小多随手从角落捡一根木柴来煨火种。
“这么重?”小多咦的一声。
“好奇怪的剑!”小多两手握着剑柄,剑身耷拉着,“太重了!”
大有来拿那剑,一把没握住,掉在地下,双手攥住剑柄,惊叫起来。
不像是一柄剑,剑柄剑身通体乌黑,剑头剑身却是方的,中间一道凹槽,搁在角落里却是一段枯木一般。
关小乙跳将过去,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托着剑身。
剑柄一巴掌多长,暗纹驳杂,剑身极其沉重,就是一段没锻造过的方铁,剑身一寸来宽,约莫三尺长。
“没磨好就跑人了。嘻。”小多摸一摸剑身,冷意森然。
“我看也是,这般沉重,谁人使得了?”大有自负力大,单手却把握不住。
关小乙眉头紧锁,双手握剑一挥。
“嗡——”剑风逼人。
大有、小多心中一凛,两人吐一下舌头。
“钝剑!”
关小乙将剑抛在地上。
“找个好的铁匠重打造一番便好。”大有笑道,“却是好铁!”
“白费那劲,寻常炉火也不济事。多半是捡来的。”小多摇摇头,饱了肚去那草堆卧着,四仰八叉。
大有也觉得眼前朦胧,困意上来,头一歪,柴草铺上鼾声如雷。
关小乙见两人疲乏,自觉地倦意袭来,遂将两腿蜷曲,脚心相对,将双掌置于脐下,这几日但凡卧榻,便学那图中式样,或坐或躺,越发觉得,四肢通透,舒畅无比。
片刻工夫,脐下发热,小腹处似有热球鼓动,心中一动,将祭介所赠的气脉穴位图展开来看。密密麻麻不知从何处看起。
暗想往日坐躺习那归藏诀,便觉得一股热力从脐下往上慢慢涌到胸廓,便向图中看去,看一会将那一路脉穴记在心里。
索性不再躺下,双腿盘坐,上身拔直,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天,凝思不动。
恍惚间又看到父亲在暗室里踱来踱去,姬掘突向原大哥低低叙说。
又想到那疯癫老头,与那二牛玩耍,附近是红霞一片,一个白衣女子嬉笑着跳出逃林……
只觉得心火上来,身子摇晃起来,脐下突突乱跳,心中惊骇,急忙收敛心神,慢慢安静下来,呼吸深长。
那股热力徐徐散去,渐渐觉得前胸穴位一跳一跳,酸痛不已。
一时骇怕,忙将双腿散开,早已又涨又麻,将手掌揉搓一番,麻痛消失,精神为之一爽。
突然想到,原来端坐时那种暗热几番冲击激荡,一旦凝神想到一处穴位,热力便向那穴位汇聚,便觉得酸痛难忍。
难道祭介觉察到自己内力生发,故而以此相赠?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又想多半是巧合,他也曾依那图中穴位帮大有推揉伤腿,又感佩我父亲为国忠义,知我在外漂游不似居家常有备急医药,有心相助于我,定然是如此了。
乱想着,瞥见大有、小多蜷曲在柴草堆里早已睡熟,摇头笑笑,几日来行路疲劳,随即卧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