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chapter 118 多事之河
她乐得和九婴待在一起,居缨眼下也懒得管了,转而问舜汮:“三儿,今日在葛家可有发现?”
舜汮啜了口茶:“我们在葛家发现了一座没有灵位的小灵堂,葛家近段时间并未有族人离世,倒是一年前有个女儿害急病死了。
我猜这灵堂可能就是她的。只是灵位不知为何会不翼而飞,翻遍了整个葛家也没能找到。
我们还去了一趟义庄,见到了葛家人的尸身,就如陆离之前禀报的,头七未过,三魂七魄却早已不在,着实蹊跷。葛家人身上的伤,是短刀留下的,多半是仇杀,但葛家的仇人暂且不明。”
“还有绿萼梅花香。”风华虔提醒道,“尸体上有一缕绿萼梅花香,奇的是葛家宅中并没有绿萼梅。”
“会是凶手留下的吗?”居缨猜测道。
“尚不能肯定。”舜汮也十分为难,“眼下线索都是乱的,要想找出真相,必须理清一条线,才能继续追查下去。”
“殿下,不如从灵堂着手吧。”陆离提议,“灵堂中灵位的下落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若是能找到灵位所在,或许能将此案的前因后果串连起来。”
“那绿萼梅花香呢?”风华虔总觉得那股花香不太对劲,按常理来说,如此清新的花香必定会被尸体和河底淤泥的恶臭所掩盖,可这股香器虽然微弱,却能被他察觉到。
当时光顾着尸体上的伤口,也不曾细想,如今想来,那股顽固的花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那股花香或许只是在哪儿蹭到了绿萼梅呢?”陆离道。
风华虔意味深长地斜了他一眼:“这么冷的天,上哪蹭的绿萼梅?帝都城难不成还有温暖如春之地?”
“这……”
舜汮皱眉思虑片刻:“阿虔,花香的事交给你去查吧,与本案不一定有联系,你留个心眼就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失踪的牌位。
“师父……”归晏晏揉着眼拉了拉居缨的衣摆,整个人都蔫蔫的。
舜汮有些诧异:“晏晏这是怎么了?”
风华虔离得近,伸手替她号了回脉:“不碍事,该是累着了,让她早些去睡吧。”
闻言,居缨暗暗松了口气:“白日里确实走了不少路,又去茶楼听了话本,是该累了。晏晏,来,师父带你回屋。”
归晏晏拉着他的袖子,睡眼惺忪地伸手去捞九婴:“我想……我想和阿九一起睡。”
居缨看向舜汮:“三儿,可以吗?”
这小团子可怜巴巴的眼神,舜汮看着都想笑,挥了挥手:“去吧,九婴,你看顾着晏晏一些,她身子弱。”
九婴跳到晏晏的肩上,嘀咕了一句:“本座怎么成哄孩子的了……”
话虽如此,晏晏说要带它回屋,它也不曾拒绝。
回到屋中后,居缨给她喂了一颗药,给她铺好被子。
“师父,帝都死了很多人吗?”归晏晏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居缨。
居缨叹了口气:“别担心这些,师父会处理好的,你安心休息,不要乱跑就好。”
“哦……”她乖乖闭上眼。
见她要睡了,居缨吹灭了几盏灯,留了一盏子在床头,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门一合,榻上的小姑娘便睁开了眼。
“阿九,阿九!”她压低了声音。
九婴从桌子上蹦到榻边:“唤本座作甚?”
晏晏伸手将它捞到枕边,趴在它旁边暗搓搓地问:“你今天是不是一直跟在三殿下身边啊?”
“是啊,怎么?”
“那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归晏晏弹了它一记:“就是那些尸体啊!”
九婴眼皮一跳:“你……对命案感兴趣?”
只见方才还疲累得睁不开眼的小姑娘转眼间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地拉着九婴问东问西:“那些尸体长什么样啊?你们在葛家发现什么线索了吗?那个灵位又是怎么回事,阿九你同我说说嘛!”
九婴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好奇?”
她拼命点头:“好奇得不得了!”
她机敏地往里挪了挪,给它腾了个地儿,那眼神儿都能发光了。
九婴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座也不是不可以说给你听,不过本座有个条件。”
“你说。”
它眯着眼:“本座明早起来想吃灌汤小笼和桂花糕。”
她一拍枕头:“没问题!”
九婴利索地趴在枕头边,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归晏晏就撑着下巴兴致盎然地听着。
归晏晏这孩子胆子忒大,九婴说起义庄中的所见所闻时,有意想吓唬一下她,结果自己都说出一身鸡皮疙瘩了,这孩子愣是没个反应,目光晶亮晶亮地望着它。
“你……不怕吗?”九婴疑惑道。
归晏晏眨了眨眼:“怕什么?阿九你说得故事一点儿都不吓人,我师父经常在我睡前给我讲鬼故事的,什么无头鬼啊,三更敲门声啊,我都听过!”
九婴挫败不已:“你师父怎么给你讲那种故事啊!”
“我觉得很好玩啊。”她一脸天真。
九婴打了个寒颤。
真是愈发搞不懂如今的孩子了。
“阿九,你说那些人的魂魄都到哪里去了?”
“本座怎么知道……”九婴摊了摊手,“不过你师父和舜汮心里该是有数的,只是眼下尚未找到证据而已。你别问东问西了,好好歇着,被子盖好,回头又病了。”
它凶巴巴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归晏晏笑嘻嘻地对它招招手:“阿九,你和我一起睡吧。”
她的笑脸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柔软又可爱,九婴看了看自己漆黑的鳞片,摇摇头:“不了,本座身上很凉,会冻着你。”
“那你能呆在这么?”
它在她枕边趴了下来:“嗯,睡吧。”
……
舜汮等人几乎彻夜盯着葛家和衙门的动向,风华虔想要调查一下绿萼梅花香,陆离便说愿意帮他,之后单独行动了几个时辰,破晓时分,他们回到了天香楼。
“舜汮,又出事了。”风华虔进门一阵灌水,“陆离,你跟她说。”
陆离上前禀报:“三殿下,二殿下,护城河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又有尸体?!”居缨霍地站起来。
归晏晏这会儿刚醒,抱着九婴来找师父,在门外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立刻停在了门边,示意九婴别做声。
舜汮的脸色相当难看,盯了一夜,竟然又死了一个。
“什么时候的事。”
“天明时分,一个路过的脚夫发现的。”陆离道,“死的是个男子,衣衫齐整,身上并未发现任何伤痕,但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碰就瘫了下去。和之前一样,他的魂魄也不见了。”
啪!舜汮一掌拍在案上,气得眉心突突地跳:“又是夺魂!……”
这事儿不查清楚,看来是没完没了了!
“还有两件奇怪的事。”风华虔眉头紧锁,“第一件,是那个男子尸体上也有一股绿萼梅花香,且比葛家的人身上所带的味道更浓一些。第二件……那男子死时靠在河堤一处乱石上,他怀里抱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爱女葛仪之灵位。”
舜汮立时便联想到在葛家找到的灵堂。
“是那间灵堂里的?”
“多半就是了。”风华虔道,“只是为何要拿走一个牌位。”
“那个‘葛仪’是什么人?”居缨问。
舜汮给他解释了一番:“葛家曾有一位小姐,一年前突然病逝,如此推测,多半就是这‘葛仪’了。”
她看向陆离:“那男子的身份可查出来了?”
陆离摇摇头:“死状极惨,难辨面容,更不知是什么来历,如今还躺在河堤上,只是……官府的人还从河中打捞出一把不足十寸的短刀。”
“短刀?”她略一思量,心中有了打算:“二哥,可否拜托你走一趟地府,查一查生死簿,将那男子的来历问来,我与阿虔,陆离去河堤上看看尸体如何。”
居缨点点头。
这次他们没有天旨,但是以麒华灵山二殿下的名头去借阅生死簿,阎王该是会卖个人情与他。
舜汮刚踏出门去,就注意到门边窝着的归晏晏,她显然是在这偷听,也不知道藏得隐蔽些。
她无奈地笑笑:“九婴,今日你留在晏晏身边看顾,不必随我出门了,城中情势未明,你们暂且不要离开天香楼,多加谨慎,若是出了事,九婴你立刻用千里传音喊我。”
“知道了。”九婴应声,“小丫头,我们回屋。”
归晏晏在外头听了许久,眼下的情况她心里也有点数,这会儿不该胡闹了,便乖乖地抱着九婴回房去了。
居缨留了道护持的法术给晏晏后,便前往地府。
护城河边。
河堤已经被官府的衙役围起来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违者严惩。
短短数日,风平浪静的帝都护城河竟然连发命案,且桩桩离奇,今早发现的这具男尸更是骇人听闻。
舜汮等人混在人群中,远远地望着河堤乱世旁瘫倒的那具尸体。
方才她已化为飞鸟凑近转了一圈,那尸体的模样也都看清楚了。
果真如风华虔所言,全身的骨头莫名其妙都碎了,且是由内而外的碎裂,筋脉尽断,浑身上下没一处算个支撑,整个人自然摊在了地上。
但除此之外,没在此人身上找到一处伤痕。
一般的尸首死后都会出现尸僵,但浑身的肌肉筋骨都断裂之后,连僵硬都无法出现,仵作暂时无法将这具瘫软的尸体完好无损地搬回义庄,只能就地查验。
日头渐渐升高了,围观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虽说衙役已经尽力阻拦,但河堤四周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四下众说纷纭,如此奇异的尸体竟然出现在护城河边,且就与前两日打捞葛家人的地方如此接近,这世上哪来这么凑巧的事。
百姓私下都在议论,说这葛家啊,定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会招来灾祸,连这护城河都染上了不祥。
“你怎么看?”舜汮捅了风华虔一肘子。
风华虔遥望着那具尸体,啧了一声:“这人应该和葛仪有关系。”
“这不废话,要是没关系他抱着葛仪的灵位作甚?我问的是,他俩什么关系。”
风华虔眉梢一挑:“一个男人和一个闺中小姐,无非情仇二字。”
“会是情,还是仇呢?”陆离道。
他略一迟疑:“我觉得是情。”
舜汮拧眉:“这葛仪都死了一年了,他为什么在这时候偷走牌位呢?无论是为‘情’还是为‘仇’,你们不觉得都太迟了吗?”
“这……”风华虔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间,舜汮在河对岸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斗篷下渗出,肉眼凡胎是无法看见那些黑色雾气的。
舜汮一眼便认出这黑气与当初在沧澜城,怀柔城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当即拨开人群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