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鸿冥若海,花落回廊
天地四周,一切都成了发光体。流云,黑雾,残存的霞光,金色流淌着的能量。
它们不断增强着亮度,片刻之后,整个鸿冥界便只有光。
强光的海洋淹没了一切,也正在对峙的唐玄与鸿冥上神。
光中,有桃花的芬芳,有思念的甜美,还有渴望、呼唤的期盼,充斥着柔的味道。
渐渐的,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一切被柔光浸染的,碎裂成雨丝从天而降,强光消退,这广阔无尽的鸿冥界又成了一片昏蒙蒙,雨的世界。
朦胧中,上神身影缓缓浮现,眼神中不再漠视一切,冷漠而空洞,变得复杂,甚至带有一丝惶恐。
整个身形笼罩在澎湃的金色光雾中,占据一大片虚空,死命的隔绝着那些不断飘落,不断削弱其能量的雨丝。
他目光在沉浸在温柔雨丝世界里,身形略显单薄的唐玄身上闪过,双眸瞬间闪过凄厉之色。
没错,让人难受的强光、削弱神力无边无际的雨丝,这一切都无由而来,无法掌控。
此刻,他是孤独的,与从前一样孤独。不同的是从前那是最顶级的生存状态,不屑与任何上神之下的蝼蚁为伍的高处不胜寒,而现在,却是种天地萧瑟,万物陌生的寂寥。
上神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身体周围,狂暴的金色能量掀起狂浪巨潮。随后,就带着这片汹涌的潮汐,向烟雨朦胧中,依旧沉醉的唐玄冲了过去。
鸿冥世界竟有了风,有了非上神创造、掌控的风。无边柔丝在风的吹拂下,倾泻向这片狂暴的金色之海以及浪潮最前端那挥舞着的巨大拳影。
遮天蔽日的金色就在这无边烟雨下,越来越小,逐渐消磨,而从唐玄那个角度看,那张牙舞爪的上神却又是那么的渺小,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这,不可能!”上神嘶吼着,除了金色身影之外,体外的能量潮被雨丝硬生生层层撕裂,化为虚无。
再看他唐玄之间的距离,依旧隔着那一段仿佛天堑般的烟雨朦胧。
唐玄沐浴着雨丝,沐浴着思念,慢慢伸出双手,感受着丝丝温凉潮润,充满家世界味道的甜腻,嘴角挂着笑,眼睛半闭着,手轻轻的挥出,带动一股柔风。
柔风在雨丝中转眼便成了呼啸爆卷的狂飙,炸裂般的扑向上神,在空中划过一道没有规则,却又遮天蔽日的弧线,眨眼间就将上神吞没,原地只留下一声声声嘶力竭却又毫无意义的怒吼。
大宇宇宙的两个无界生命,跨越了时空也超越了时空,在鸿冥界这里,组成了一个庞大恢弘的无界领域。在这个领域里,唐玄的一切力量得到无限的加强和加持,而任何其他力量诸如上神的神力、金光等,却又被层层消磨殆尽,甚至连靠近唐玄都无法做到。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唐玄慢吞吞犹如神往的一举一动,也能感受到自身强大的力量,却再也无法在这个已成领域的空间里做出任何有效反抗,举目仓皇,四处苍茫,甚至连逃都做不到。
伟大么?
无上么?
高高在上么?
······这一切是否都如这场茫然之雨水一般,如同幻梦。
上神呆立雨中,浑身散发的神力依旧惊人,可目光却又是那么的茫然,他忽然记起最初的日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快乐的日子往往在从前,而能够想起的幸福却总是失去的东西。
“看,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且永远属于轰鸣神族!”父亲沐浴着霞光,站在世界最高处的云雾中,指着蔚然无尽,绚烂多彩的世界对自己说着,他的姿态顾盼自豪,而整个世界对于他们父子两个而言是那么的简单,众生更是渺小不堪。
无数灵民敬畏、崇敬、羡慕的目光;遍地匍匐的身影;为所欲为的世界······生下来就是这样,上神的儿子亦是上神,不管他如何,注定了就是这个世界不容置疑的主人,也许是宿命。
“玄昊,杀了他!”父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指着一个瑟瑟发抖,瘫软在地的灵民对自己说道。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失去灵魂的声音,带着呢喃的哭腔,听起来很是凄惨。
他有些不忍,可是望着父亲的严厉眼神,还是慢慢的,慢慢的拔出腰间的剑,缓缓指向这个灵民。
周围神使、神君们注视的目光给了玄昊很大的压力,他们的眼神中恭敬中带着冷漠的残忍,而眼前这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灵民,仅仅只是在上神父子巡视神域的时候,眼神触怒了上神,又或者像父亲说的那样:无视神威,亵渎神恩,还是跪倒迎接的姿势不对?抑或是不够及时······
玄昊的心里很迷惑,可是他知道,在无数神使、神君的注视下,在千万灵民的匍匐中,自己应该怎么做,这个灵民的结局如何已经注定,因为上神神谕已下,在这个等级天下的世界,种种浮华的借口,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过是掩饰那一抹所有存在不愿提及的苍白,也许牵强,但是必须。
“将之十族,投入神渊炼狱,将之先祖魂魄,投入造化炉······”上神对正拎着带血的宝剑,浑身有些微微颤抖的玄昊报以赞许的眼神之后,声音更加冷漠。
随后,神君们倾巢而出,遮天蔽日的神圣之光灿灿,遍地哭号之声,随后,恭迎上神巡游队伍的灵民们少了不少,整个空气十分肃杀,连霞光都是冷的。
鸿冥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弱是死亡的原罪。
所以每个灵民包括神使、神君们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原则,拼命的变强着,期待着努力终会有所回报,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谎言。
因为还有一个定律云里雾里一般,似乎都懂的,也似乎都避而不谈,那就是:传承、宿命、注定。
例如玄昊,现在还是个孩子,论实力可能比不上在场的大多数灵民,可他的父亲是上神,所以他天生就有了剥夺近乎所有灵民一切包括生命的权力,而灵民们在这样的剥夺下,别说反抗,便是有不甘的念头,那也是罪该万死的行为,恐怕身前身后所有有关系的人都被牵连。
鸿冥界不是一个文明,更非文化,他们无需美化什么,所有人都依附于上神的辉光活着。
一批灵民的生死存亡在这样的世界里自然算不上风波,上神依旧带着玄昊乘坐着华光万道的车辇,在神使们的簇拥下,在灵民们远接跪迎下,巡视着神域。
沧桑岁月,玄昊的渐渐长大,眼神被熏陶的不再闪躲,更没有对无辜者的不忍,一片冷漠,这是发自内心的唯我独尊深刻认识。
神域无岁月,玄昊长大,上神也并没有老去,只是渐渐不再从那座高耸的神殿外出,只是经常会在宫殿内,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望着里面的玄昊微笑,还不时点头。而镜子中的玄昊,冷漠的眼神,威严的面孔,染血的宝剑是那么的刺目······
有时候杀人并不是这个人该死,而是为了让所有目睹的明白上神无上的威严,他做的很好。
又过了很久,神域开始动荡了起来,风云流动加速,就连天上的云霞之光都变得稀薄了不少,而后成批的神使、神君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留下来的似乎都是那么能力不怎么出众例如扶摇,但却对小上神玄昊忠心耿耿的,例如盾语。
终于有一天,天崩地裂,整个神域如同爆裂的鸡蛋一样,到处充斥着狂暴的能量,无数灵民瞬间消亡,而在这个时候,无数年不出世的上神终于抗着一座巨大的石碑飞到了世界最高处,对着空中无数条长龙一般,透出惨烈光芒的巨大裂缝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咆哮。
黑暗,如同层层落下的幕布笼罩这里,鸿冥界消亡了,而孤独矗立在世界中心的石碑也一闪之间,缓缓沉没在黑暗中,不断向下,而下方仍旧是黑暗。
当世界再次亮起的时候,却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颜色,烟气弥漫,烟气中,如怒龙般翻腾的尽是不甘的嘶吼。
“我还活着?”声音惊喜,李元真清醒之后,不可置信的大叫起来,随后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久久呆滞。
“这是哪?苍生往逝······”声音是伏明月。鸿冥界九大上神,玄昊一脉只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大,所谓的强,所谓的永生不灭似乎只存在闭门造车的想象中,这场灾难似乎比所有人的想象都来的更早,也更猛烈。
无论是扛着石碑的玄昊的父亲,还是伏天氏高举着的那面擎天古镜,抑或是共天那个传说中有着毁天灭地威力的三界钟······都无法在规则灭世那一刻撑过哪怕一秒钟。
天空中,上面是天空?也许是!许多七彩的光线缓缓升高着,一大片存在于荒芜,默默于虚无的空间-道隐归藏就这样慢慢形成了。
不过一人多高的两界山身上刚刚涌起柔水的飘带,正努力生长着······
石碑中的世界与外界的联系戛然而止------玄昊的记忆终止。
恍惚间,玄昊上神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花园,花园开在宇宙空间的某处深处,与周围的荒凉黑暗相比,花园五色斑斓,所有花朵极尽灿烂,而每一朵花似乎都变成一张熟悉的面孔。
“元真!”玄昊呢喃着,上神的儿子也只有上神儿子的朋友,灵民的那些,不过是想捞些近身好处的奴仆,随时可以翻脸砍翻那种。
可这种面孔不一样,那是道隐李氏的嫡传,儿时的朋友。
“是你么?”玄昊忘记了一切,双手伸出,宛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些什么,声音都急切了起来。
千花不语,似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