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七月卫士
“是,我知道了,多谢”,曲流觞慢慢放下通讯器,目光扫过眼前站立的众人。
北擎邑,没有大而奢华的会议室,只有庵内战旗下,排排巨鼓旁空旷的场地。如今,一场紧急会议正在此间举行。
与龙呈均通过话,她了解了许多情况,同时更是明白金断崖等人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这些让她的内心更加的焦灼。
“刘恒带着一万雾城卫,正在赶往驰援,同时济洲、洋洲的援兵也在路上”,曲流觞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无奈。龙呈均已经尽力了,五洲也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仓洲呢”?陆茗皱眉,不解的问道。元洲也就算了,曲流觞话内唯独没有提及仓洲这个五洲最强武力的拥有者,这让他十分迷惑。
“仓洲,仓洲,恐怕来不了了”,曲流觞转目向西,望着金断崖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中的惶然一闪而逝。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也没有料到这次的虫灾如此猛烈。
对于能否撑到最后,撑过今年,她心里也空荡荡,毫无着落。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难道北擎邑没了,中洲没了,他仓洲就能独存?我草它奶奶的陈元礼”!圆觉大师猛的一拍大腿,双目圆睁,苍白的脸颊上涌起红晕。
这种苍白,是过度透支元气的结果,刚才那一战颇为艰难,佛宗弟子更是灰飞烟灭了无数,十不存一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这让他如何不怒火狂燃?
弘远、道信、慧度、僧求都在闭目合十,默默站立,嘴唇微动念着往生经,为了在刚才一战中牺牲了的生命。
慧度微微睁开了双目,低声道:“圆觉师弟,你犯了嗔戒啦!一切皆有缘法,切勿强求。今日之因,他日之果。师弟还是先养伤要紧,阿弥陀佛”。
“哼,我他么的就是看不惯这些王八蛋自私、冷漠,毫无人性的做法,阿弥陀佛”,圆觉抖了抖袈裟,脸上依旧潮红,但声音却低了许多。
诸多住持中,并非全部都会打架。圆觉不是最会打架的那个,也不是最懂佛理的那个,但绝对是为了北擎,为了五洲最呕心沥血的那个。他的呕心沥血也让安雨轩颇多怨言,甚至还一度怀疑自己并非这老和尚亲生的。
当然,事实证明,安公子的多虑了。不过还是干的心塞无比,他并没有老头子的境界,掌管安氏集团商社这么多年,唯一感觉就是累。现在更是半推半就的撂了挑子。
慧度微微一笑,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然后一手指着天空道:“好大的锅盖,阿弥陀佛”。
九十多岁的二祖寺住持慧度,无疑是诸多住持中最不会打架的。但由于他和蔼慈祥,佛法精深,德高望重,宝相庄*严,使得他最受人尊敬。。。
圆觉随着慧度那根干枯的手指,望向天空:苍茫,昏黄,毫无杂色。
“好大锅盖”?圆觉咕哝着,浑身微微一震,心神似乎变得空旷起来,怒气全消。
是啊,自己如何做是自己的事儿,对别人何须强求?天是什么?大点的锅盖而已,有此襟怀,还有何事可惊、可怕、可怨?
淡黄色的弥陀气,从圆觉身上慢慢游荡而出,缭绕在他身周。他浑然未觉的微张着嘴,嘴角笑意盈然。
道信、僧求等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都将目光投注到圆觉身上,又转向面带微笑,满脸欣赏之意不断点头的慧度师兄,皆双掌合十,高诵佛号。
圆觉原本七月的五洲济,如今变成两个太阳。一战之功胜过以前的一切努力。这些,并不能让这些道德高深的老和尚生出些微羡慕、尊敬之意,他们尊敬的是圆觉突如其来的顿悟。
若无慧根,何谈顿悟?若无顿悟,纵然苦读佛经、修尽佛法,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曲流觞、张道燃默默望着,场内众人也沉默着,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来打扰这神圣的时刻。
天渐渐黑了下来,球灯雪亮。
圆觉身上翻滚的弥陀气呼啸往来,慢慢收敛。双目紧闭,嘴角带笑,面色红润,裸漏肌肤上闪烁着淡淡的宝光,元气尽复。
“阿弥陀佛,多谢慧度师兄”,圆觉呵呵笑道,眼中满是敬意。
慧度微笑摇了摇头,然后将光头转向曲流觞微微点头。
曲流觞精神一阵,大声道:“传令:所有北擎卫士,集结待命”!
“是”!即便这天是黑的,场中诸人的心却是轻松而无畏的。
... ... ...
送走了冷着脸的公三,嬉皮笑脸的房六,哄睡了蔡姚,安抚好受惊的穿云箭,顺便还替醉得不省人事、正躺在茅屋院内冰冷的地面上裸*睡的大功臣鬼见愁,盖上一条毛毯。
唐玄终于吐出一口气,在夜色中登上城墙。
烟火一闪一闪,在漆黑的夜色中如一颗远方的星。暗时毫不起眼儿,亮时带着朦胧的雾气。
唐玄望了一眼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损坏的球灯,满是裂缝,堆积厚厚劫灰的城墙,嘴角咧了咧。
胳膊驻在城墙垛口处,烟头旁边,左手掌心托着那枚蓝底、盾形的五洲济,七个闪烁的月牙整齐排列,在幽暗的环境下闪烁着迷人而润泽的光。
小小的五洲济,犹如泰山之重,压在唐玄掌心,沉甸甸的。
“呼~”,唐玄五指收拢,慢慢攥紧它。
风静静,轻轻;夜色漆黑,很神秘也很美,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只有内心却像翻滚的浪涛一般,起伏不定。
“仙仙,你在天上,还好么?是不是真有轮回?红颜,你在哪?我想你了!大老头,二老头,无伤妹子,安公子。。。。”。唐玄紧皱着眉,眼睛越瞪越大,眼角逐渐出现裂纹。
“嘭,嗖”,指尖轻弹,雪亮的烟头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远去,眨眼就不见踪影。
唐玄凝视着,凝视着。然后又无聊的点起一根烟,抽的很少,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的望着那点温暖如星光的烟头。
... ... ...
水城大酒店,最高层旋转餐厅内,萧红颜与介子危对坐。
“吃点什么?随便点”,介子危微笑着随手递过菜单。
萧红颜微笑接过。她不想给介子危以没有主见的形象,接过重的有些坠手的菜单之后,便认真看了起来。同时对对面一直微笑的男人,有了更为良好的印象。
大多数女人,可能记不起脱下衣服,为她小心披上,而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寒酸身影,却绝对会记得随手递过菜单,一脸毫不在意的微笑的人与场景。这也是大多数女人所追求的:仪式感,深入骨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吧”,萧红颜笑着递还菜单。冷菜、上汤、主菜、甜点以及一杯红茶。既不奢华,也不简陋。
她要展示这样一个形象:体贴,节俭,还颇懂礼仪。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归结为自身的修养。不过菜单上的标价,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一样吧,再帮我开一瓶公元时代的红酒,年份越久越好,谢谢”,介子危浑不在意的将菜单递给旁边一脸微笑,含胸持笔的侍者。
萧红颜望着介子危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将头扭到一边,喝了口水晶杯中的水,望向窗外。她不敢与他火热带着莫名意味的目光对视,逃开了。
介子危双目闪过一丝冷光,和煦的微笑瞬间变成冷漠的狰狞,心里哼了一声。
不多时,酒菜上齐。
再然后,饭也吃完。
介子危拉着萧红颜的手,随手将一块黄澄澄的块状物抛向一脸呆滞的侍者:“剩下的,赏你了”。说完便向外走去。
萧红颜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一起向外走。掌心传来柔软的温度,使得她心跳不断加速。
“先生,您,您等等”,侍者一脸微笑的边跑边道。虽是微笑,但眼中却有一丝狐疑,缭绕不散。
“怎么”?介子危双颊微红,这顿饭吃的很满意。难道给的太多了,侍者不敢收?
“这个,恐怕不够”,侍者微笑着,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垂在衣襟下摆处。要知道,那可是一瓶公元2019年的红酒,整整一千年前,昂贵都不足以形容。
“这是金的”,介子危皱眉,放开了萧红颜的手,与侍者面对面对望着。
“呵呵,我知道,先生,但是不够”,侍者道。五洲币和黄金都是通用货币,但这点吃饭就行,喝这个酒,差的太多了。还“剩下的赏你了”?亏你说的出口。
“那好吧,还差多少”?介子危皱眉摸着浑身的口袋。他有特殊身分,更有特殊目的,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侍者发生摩擦。不过对方店大欺客这个判断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侍者微笑盯着介子危的动作,目光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能不能先欠着”?介子危低声道。
“你说呢”?侍者声音渐冷,没钱喝这么贵的酒?
萧红颜拉了一把介子危,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受窘,她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扭头对侍者道:“还差多少,我给吧”。说着,递过一张消费卡。
“这位美丽的女士,一共还需支付75万五洲币”,侍者微笑躬身。
“7,75万”?萧红颜拿着消费卡的手僵硬了,缓缓回缩,脸上表情震惊而尴尬。
“没错,这瓶酒,产自公元2019年,年份久远,价格昂贵,如今在五洲,这是国宝级的存在”,侍者笑着解释道,谁也不忍心对一个表面光鲜亮丽,美艳动人的女人声色俱厉。
“是这位先生自己点的,年份,“越久,越好””!!!侍者又将手指指向介子危,声音变大,最后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萧红颜的脸色变得更加雪白,喝了点酒的潮红刷的一声,退的一干二净。这可怎么办?此时,她竟然想起了唐玄。
“你店大欺客”,介子危双目一瞪,大声道。
“你吃白食儿,还有理了”?侍者双手攥拳,怒瞪回去。
争吵,便在一瞬间爆发!!!
“什么事儿?吵什么”?一身白衣,手中旋转着两颗雪亮铁胆的袁静虚走了过来。
“老板,他吃白食儿”,侍者瞪了介子危一眼,眼中满是鄙夷之意,趴在袁静虚耳边耳语了起来。装逼、泡妞、吃白食儿,三个加起来,无疑让侍者既羡慕,又痛恨,简直是深恶痛绝。
“哦,是这么回事儿!你先忙去吧,这里我来处理”,袁静虚笑着摆了摆手。
“这不是萧姑娘么?唐玄可好”?袁静虚转过头来,这才看到躲在介子危身后,脸色苍白的萧红颜。便微笑着打着招呼。
“还,还好。见过袁先生”,萧红颜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没事儿了,你们走吧。下面的人不懂事,替我向唐玄先生致歉”,袁静虚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疑惑的眼神在介子危与萧红颜身上来回扫了两眼,便摆手笑道。
“老板,那酒,那酒”,刚走出几步的侍者闻言,不由大急,回头叫道。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赶紧滚”!袁静虚笑骂了一句。
一向吝啬的老板为何如此大方?好像是这个萧姑娘与唐玄有关,而唐玄又与老板有关?而与唐玄有关的萧姑娘此时正和这个吃白食儿的小子在一起?妈的,好乱,不管了!!!
侍者咕哝着,迈步走了。
“袁先生,那钱我会尽快送来”,萧红颜勉强笑了笑道。
“算啦,什么钱不钱的,这顿饭,我请客”!袁静虚大手一挥,又在二人身上扫了扫。亲戚?不像!情侣?呸,呸,呸,人家才结婚,不至于吧?
想到唐玄,袁静虚脸上笑意更浓。
走出水城市大酒店的门,介子危双目中满是无奈和怒意,有火但不知道找谁发,挥手叫了辆出租车。
经过此事,幻想、畅想统统被击碎的萧红颜,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起来。她狐疑的望着介子危打车的举动:集团商社的董事长,还要打车?
出租车上,坐着心事重重的两个人。第一次,萧红颜对唐玄生出愧疚之意,似乎自己不该那么对他,又觉得自己家人,在某些事儿上,有些过分了。
介子危端坐着,浑然忘了再装出柔情蜜意,谦和有礼。
有些沮丧,更觉得: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