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洁白雾霭
千丈大魔山顶,本来空无一人,只有一株齐天古树、一眼青碧之泉。
夜摩婉婷的身影突兀出现,如幻般身影明灭间,逐渐清晰起来。她站在树下,泉边,俯视着暗沉沉的元洲大魔国浩瀚的疆土,眼中满是愤怒之色。
夜风起,吹动了孤独身影黑色的裙摆:赤足站立,肌肤莹白。斑斑、点点、片片的莹白,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罗霄、左世雄、东方老狗”,夜摩婉婷咬着牙,低语着。娇嫩白皙、妩媚动人的面庞看上去阴沉而狰狞。
“咳咳,咳咳咳”,夜摩婉婷弯着腰,娇躯颤抖着,剧烈的咳嗽着。小手从红唇挪开的时候,掌心满是殷红的血迹,掌心如玉,红色刺眼。
“圣女,您受伤了?不要紧吧”,古夜摩,面貌慈祥的老人模样,不高的身材裹着一身黑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黑噗噗的条石杵在地上。
他本来空洞而冰冷的眼神,接触到夜摩婉婷颤抖的身躯之时,有了些微的关切之色。
“无妨”,夜摩婉婷缓缓站直身子,依旧望着大魔山下的苍茫景色,淡淡的道。
“交手了”?古夜摩道。
“出了大魔国,我不是他们对手”,夜摩婉婷身躯震了震,满头青丝荡起,落下不少碎发。
断掉的发丝,丝丝缕缕,如纤细的柳絮般随着微风凌乱着落到地面。砰、砰、砰的闷响不断传来,地面荡起浓浓的黑色雾气,断发成灰。
古夜摩望着断发、黑雾,瞳孔收缩缓缓道:“圣女出世不久,能与亘古长存三昆仑一战而全都会身而退,更在大魔山巅,击退他们,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您当安心疗伤才是”。
夜摩婉婷嫣然一笑,回眸望着古夜摩,声如寒冰,不带丝毫温度道:“谁说我受伤了?败了还是了不起的成就了?魔首大人,您的见解,可真是清新而独特,咯咯咯”。
“老奴不敢”,古夜摩垂首抱拳,但面对夜摩婉婷的愤怒,却无太多害怕之色。
“算了!败了就是败了。妈的,这三个会飞的老王八,真是气死我了”,夜摩婉婷收敛了妩媚众生的笑容,表情变得落寞了起来。周围的寒意也一扫而空,只余死寂。
夜摩婉婷道:“对了,范子夷等人安置的如何了”?
古夜摩道:“周祈旦、李纪年已经恢复过来,但整日叫嚷、誓死不从,目前正关着呢。范大夫身上的魔气已经剥离,不过目前精神有些恍惚,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本国商业体系的建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着手进行。另外从商士中挑选出十几万相对来说比较机灵的,正在分批次剥离魔气。其他剩余部分,都在笼圈之地,等待崇魔谷考核”。
夜摩婉婷淡淡道:“玩儿死了自己的女人,也难怪会精神恍惚,你多劝劝他。其他商士、武士,你看着处理好了,不用告诉我。至于周祈旦、李纪年么,先关着吧”。
古夜摩点头应是,神情开始踌躇起来。
“还有事儿”?
“未能破天至玄,圣女还是留在大魔山莫要外出的好”。
“以后别一口一个圣女的叫着,我听着难受。我是魔女-夜摩婉婷,怎么,在你魔首古夜摩的心中,“魔”这个字还不如“圣”好听”?
“呃,呃,呃”!
古夜摩暗自腹诽着这丫头不知好赖话儿,一边翻着白眼,望着天空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就在这时,他忘记了憋屈,伸手指着天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夜摩婉婷缓缓抬头,只见中洲方向的天空中,飞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霎那间布满了整个天空。
光点伸出光丝,光丝编织成网,光网正在逐渐弥合。
古夜摩大惊,这是什么武器?
“嗷~”他一声凄厉的狂吼,浑身魔气翻滚,表情狰狞,迈步挡在夜摩婉婷的身前。
古夜摩紧张的注视着天空上灿灿的光网,而此时光网弥合完毕,变成了笼罩天空,曲线光滑的镜面。
如此景象,如此声势,使得古夜摩更加紧张。
夜摩婉婷手抚自己光滑白嫩的额头,一脸的崩溃。
她随手一挥,将古夜摩即将冲天而起的身躯扒拉到一边去,喃喃道:“滚一边儿去,别挡着我看电视”。。
“电,电,电视”?古夜摩半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半截身子歪倒在雾气朦胧的幻魔泉中,边发抖边呢喃着。
电视?好陌生的字眼儿。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镜面上出现龙呈均坐在桌前的影像:五洲生民,大家好!我是大统国-龙呈均。
古夜摩叹息着,身影缓缓崩溃、消散,老头儿回家了。
除了圣女,呃,是魔女可以在夜摩树、幻魔泉边久居之外,他也受不了这里极致冰冷、极致阴森的气息,呆久了会生病。
而夜摩婉婷躺在幻魔泉边冰冷的地面上,将一双晶莹的小腿儿浸润在青碧色的泉水中,头枕着洁白的藕臂,眯着双眼,嘴角带着笑望着天空。眼神儿中充满好奇与欣喜,算是暂时忘记了不快。
... ... ...
南昆仑,黄叶树落叶如雨。
相同的姿势,一身紫色衣裙的东方紫霞也望着天空中的影像发着呆。与夜摩婉婷不同的是,她这里没有泉水可以洗脚,只能将纤长的大腿垂落悬崖之下,悠闲的来回荡着。
相同的是,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人美如仙、一样的没有烦恼。
“爹常说:莫理凡间事儿。可是,我们就是身在凡间啊?看看总无妨吧”?东方紫霞自语着,绝美的容颜挂着颠倒众生的笑意。
... ... ...
中洲、元洲、济洲、仓洲、洋洲,五大洲的天空彻底成了笼罩星球的巨型屏幕,而巨型屏幕又分成若干个小块儿。极光投影,点阵传输,自适应视网膜等等加身,使得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不想看也行,只要闭上眼睛或者不再看向天空,那么连声音都会被屏蔽掉。
这里没有广告,这里没有表演,这里没有作秀,这里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这里更没有欺骗。
这里,只有一个憔悴男人的自白:
“生民们,同道们,我们正在一起,每时每刻为了五洲的未来殚精竭虑,每分每秒为了五洲的未来日夜奔忙。
我们很累,我们很疲惫,我们更是一无所有。
我们时时刻刻都处在“末日”这两个字的威胁之中,我们还有太多难以抗拒的天敌。。。
我们越来越茫然,茫然到茫然后的苟且,苟且到忘了自己是谁,可悲到除了按部就班,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我们甚至不知道拥有什么;更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情感甚至情绪;正义甚至良知;热血与拼搏都渐渐离我们远去,只留下一片情感的空白,情绪的荒漠。
睁眼看看北边,这里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声色犬马、没有热闹喧嚣。。。
这里有什么?热血?责任?守护?奉献?还是孤独?荒凉?危险?
我龙呈均不说,我只告诉每一位民众:你们所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里是,北擎邑”!
龙呈均的声音,嘶哑、低沉而有力,说完之后,画面便切换到北擎邑。
城墙、巨炮、卫士、冰山,以及冰山中被冰封的虫海,金色的虫巢巨峰,纤毫毕现。
五洲一片哗然。
生存为王的时代,可以破灭一切虚妄。现实到真正的现实,便成了可怕的现实-惟生存而已。
29份的汪洋,1份的陆地。就这1份的陆地,还要被沙漠占去1/5,还要被重山峻岭占去1/5,还要被江河湖泊以及昆极内海分去2/5。。。果然是只有立锥之地。
而就这立锥之地都四面楚歌、绝不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乌江自刎。恐怕连自刎的机会都没。
哗然之后便是压抑。
元士依旧默默的工作,偶尔望一下天空,眼神依旧麻木;商士们依旧来回奔走,转运着物资,偶尔望一下天空,眼神依旧疲惫。
而始终保持关注的可能只有另三极以及各洲的卫士,雾城北海,以及闲极无聊的东方紫霞与夜摩婉婷了。
... ... ...
五洲大洋都能通过天空巨幕,看到北擎邑的情形,唯独北擎卫士自己却看不到。
处在战场,不能分心啊。这一点上,萧北寞想的很周到,并早已经安排人做了技术处理,所以北擎之人,依旧无知无觉的在与虫较着劲。
迷失深渊对面,刘士杰高高站在沙漠车的云梯之上,拿着扩音器对着北擎城墙大喊道:“没有发现,没有任何发现”!
他的周围,无数济洲卫,绿洲卫环绕,各个提着济刀,整齐阵列在沙漠车的两侧,表情肃穆。
曲流觞站在城墙之上,秀眉紧皱。在她眼中,刘士杰似乎就站在金色巨峰的峰尖之上。而他身躯晃动之下,又与峰尖不断的重合、分离着。
二者似乎不再一个空间之内的样子。
“辛苦老爷子,回去吧”,曲流觞叹息着,将自己的意思传送给刘士杰。
刘士杰的身躯缓缓将落,消失在高高的冰山之后。城墙之上诸人对望之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这种奇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了。
深渊这头可以看见一切,还要承受攻击。一旦到了深渊那头的北漠济洲,那便是满地黄沙,别说虫巢巨峰,连只虫毛都不见一根。
虽然注定是这个结果,但必要的尝试还是要做的,万一今年与往年不同呢?这也算抗虫的例行公事之一,倒也算不上劳民伤财。
“嘶嘶嘶”,天地间传来三声整齐的嘶鸣。
与此同时,冰峰之后,传来轻微细碎的喀喀声。
声音初始极小、极淡,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但片刻之后,喀喀声便连成一片,也越来越大,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快看,冰峰在变矮、缩小”。
惊呼声中,众人眼中,逐渐露出的金色巨峰上,底层的孔洞中,飘出了成片的白色雾霭。
雾霭缭绕,悠悠飘荡,逐渐飘进了冰峰之间、之上,来回游荡着。
喀喀声中,冰峰越来越低,越来越瘦,白色雾霭却渐渐浓郁起来,而片与片之间逐渐连接到了一起。似乎灰色的冰峰正在被雾霭吞噬一样。
雾霭逐渐成了白茫茫,绵延数百里的雾状长龙,随着冰峰越来越快的缩短,快速的下沉着。
场面诡异,密集如爆豆般的喀喀声,闻之令人头皮发麻。
“灰虫如潮,数量无尽。冰冻不死,火烧不僵。被白虫吞噬,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全力戒备,主力卫士全部登城”,曲流觞前半句呢喃,后半句声音清亮。
伴随着她的声音,东西数百里城墙上,人头攒动,脚步声响成一片。
轰轰的战鼓声,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