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火上浇油,赵雷人三将归心
祝烽火看向吊唁信笺,稳坐不动,没有丝毫要接的意思。钟道泰等了片刻,见其未动,侧眼与他视线相接,暗暗摇头,又提高声调,再说一次:“这是太后亲笔书信。”
孙云浪捏紧拳头,眼皮微虚,任然不动。
气氛顿时凝固。福伯悄悄抹了把额间冷汗,太后亲笔书信,此物无论放在谁面前,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寻常人尚求之不得,如若不接,便有以下犯上之嫌,这等罪过,足以弥天。
福伯不着痕迹的移到慕北陵身后,伸手捅了捅。慕北陵一怔,随即会意,双手撑在扶手站起身,朝首座方向抱拳躬身,道:“岳丈大人,太后母仪天下,即是亲笔所书,足以表明心迹。”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孙云浪沉眼看来,过了分许方才长叹一声,不过依然为起身,只说道:“玉英何德何能,死后还受的太后此番挂念,老臣谢恩。”微微颔首,话虽如此,却没丝毫恭谨之意。
钟道泰哪会管那么多,只要孙云浪能守下便好,赶紧将信笺交给福伯,由福伯亲自呈上。转而望向慕北陵,眼神颇为惊异,问道:“你刚才叫他,岳丈大人?那你是?”
付程俯首,贴耳告知:“此子名叫慕北陵,就是那个两次退败漠北大军,收襄砚,平徽城的年轻将军。”
钟道泰闻言大惊,失声喊道:“你就是慕北陵?”
慕北陵二度起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躬身抱拳,道:“正是小子,躺在外面棺椁里的正是小子的妻子。”
钟道泰惊道:“不可能,你与玉英成亲,老夫怎么不知道,这等大事,老哥哥不可能不通知老夫。”
孙云浪道:“只是婚约,尚未娶过门而已。”
钟道泰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有这种喜事,老哥哥怎么会忘了我们。”
孙云浪冷笑一声,哼道:“本来是喜事,现在成丧事了。”
钟道泰,付程同时苦笑,无言以对。
便在此时,岳威一身呑炎将从外走来,脸色颇为难看,进来正厅时,见钟道泰付程也在,草草抱拳致意,转而说道:“末将岳威,参见大将军。”
孙云浪道:“岳威来了,无须多礼,快快起来。”语气要比钟道泰二人说话时和气的多,二人此际不免无奈叹息。
岳威起身,忽见慕北陵双眼蒙着白布,微惊,继而挨着慕北陵坐下。
孙云浪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营中坐镇,还过来干什么,这里有我们在,就不麻烦你了,你需以军事为重。”
岳威抱拳颔首,恭谨道:“大将军说的是,末将此来,确实为送玉儿一程,至于坐镇关中。”他顿了顿,突然把视线投向钟道泰付程二人,冷笑道:“只怕现在关中,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孙云浪苍眉竖起,疑惑看他。钟道泰和付程被他盯着,不明就已,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孙云浪问道:“此言何意?什么叫关中不需要你们?”
钟道泰也道:“岳威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岳威朝钟道泰,付程随意抱拳,冷道:“误会?”旋即转脸向孙云浪,道:“禀大将军,今晨寅时三刻,夏亭陈进二人来到扶苏关,带大王诏令,命我扶苏关军,不得朝中诏令决不能动一兵一卒,否则视同谋逆,关中包括我在内的四位大将军,以及十三上将军,皆原地暂解职务,以观后效。”
钟道泰,付程听他说完后,瞳孔猛然缩起,浑身急颤,大呼:“此事绝无可能。”
武天秀这个时候下诏封锁关军,并且暂解十七位将军的职务,其意为何,明眼人一看便知。孙玉英身死朝城,孙云浪身为他的父亲,必定伤痛欲绝。而孙云浪何人,镇国公,西夜公认的第一大将军,而且他的发迹处便是这扶苏,无论是扶苏城还是扶苏关,他的威望都无人可及。若此等战场虎将气不过,集结重兵欲报此仇,那对于西夜来说,无异于当年的宁宇之祸,有灭国之灾。
孙云浪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雪须颤抖,笑声中极尽悲凉。
慕北陵剑眉微挑,冷笑两声,心道:“武天秀还真是幼稚,他以为这样就能遏制扶苏关军?岂不知如此一来只会火上浇油,愚蠢至极。”
果不其然,孙云浪笑罢拍案怒起,死瞪钟道泰付程二人,吼道:“这就是你们给老夫说的诚心吊唁?大王何意?以为老夫会反叛西夜?”
钟,付二人慌忙起身,安抚道:“老哥哥,此事绝对是误会,大王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老哥哥息怒啊。”
付程亦道:“大将军息怒,下官这就飞鸽传书朝城,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云浪伸手制止,强压怒气道:“不必了,要想知道事情原由还不容易。”又喊:“岳威。”
岳威起身,铠甲“哐啷”一声脆响,重重抱拳,道:“末将在。”
孙云浪命道:“速将夏亭陈进,请,到老夫府上来。”他刻意将“请”字咬的最重。”
岳威道:“末将遵命。”返身欲走。孙云浪将其叫住,又道:“另外,传我命令,扶苏关军暂依大王诏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关。”
岳威领命,快步出去。
钟道泰还想说什么,被孙云浪当即制止,他冷声说道:“国舅无需多言,等二人过来,一切便能明了。”
钟道泰心急如焚,却知眼下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只能暗自祈求这道诏令不是武天秀的意思。
慕北陵借故离开,他已经无心再听下去,无论事实如何,武天秀此举已经给孙云浪造成不满,君若疑臣,君臣之间隔阂只会加深,难以消退。
离开前厅,在籽儿的牵引下,他先到灵棚中查看孙玉英,发现她又有些僵硬,便强行度过一口生力,以保尸身不腐。随后便随籽儿回到厢房。
尹磊已经将汤药熬好,亲手替他服下。没过一会,赵胜,雷天瀑,任君三人过来。
任君立侧,俯首贴耳悄声说道:“将军,营中传来消息,今早兵部尚书夏亭宣王令,解职十七位将军,还命令关军不得擅自行动。”
慕北陵冷笑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大王此意,分明就是在防着云浪大将军。”
几人点点头。
慕北陵伸手招几人近前来,他目不能视,只能打手势,说道:“你们几个,以为我慕北陵如何?”
赵胜道:“主上大贤大德之人,末将这条命是主上给的,纵是刀山火海也难以报答。”
慕北陵笑着点头,又听雷天瀑粗着嗓门说道:“末将虽然与主上相识不长,也知主上真乃大将之才,末将能追随主上,无上荣光。”他与赵胜私交甚好,这几日听赵胜直呼慕北陵主上,也觉这称呼比叫将军亲切的多,而且他素来不喜为朝国所困,只愿随心而行,是以只敬畏值得敬畏之人。
慕北陵额首再点,随即听任君黯然说道:“孙将军之死,末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主上能对末将不离不弃,末将深感恩德,只此一生,为主上是从。”
慕北陵哈哈笑起,这是这些天他唯一一次笑的最开心的时候。
尹磊没好气的拍了拍他,嗤道:“别笑,小心牵动眼伤,一会还要换药,我先去配药了。”说完,视线扫过赵胜,雷天瀑,任君,莞尔轻笑,笑面犹若桃花灿烂。
慕北陵将籽儿抱到腿上坐好,小丫头很是乖巧的钻进他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慕北陵道:“有你们这番话就行,我慕北陵从小到大没什么兄弟,唯有二人称得上患难兄弟,一个叫武蛮,一个叫林钩,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
三人点点头。
慕北陵又道:“你们名义上称我做将军,岂不知我只是区区士卒,安能称得将军之号,当真可笑至极。”
赵胜抱拳道:“主上就是主上,将军如何,士卒又如何?”
慕北陵压压手,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摸了摸籽儿的小脑袋,忽听耳旁有风拂过,转面迎着凉风吹来方向,深吸一口,说道:“曾几何时,我以残兵弱墙面对三万敌军,尚不为惧,记得那日我曾与先生登台阔聊,许以半壁江山之景。今日我也想问问你们三个,将来可愿随我登顶东州,一览这如画河山?”
他说的是东州,而非西夜。要知道这东州已经数百年无人敢称皇,那些曾经叫嚣要称皇东州之人,或身死浮野,或掩埋在万里黄土之中。云云百年,只能被后世嘲笑。
但此话从慕北陵口中说出来,无论是赵胜,雷天瀑,还是任君,都听的热血沸腾,沙场建功,开国立朝,本就是对为将者最好的褒奖,哪怕登顶之日已至身死之时,至少能流芳千世,为后世说敬仰。
三人相互对视,皆看出对方眼中那腾腾燃烧的战意火焰。片刻后,三人撩甲跪地,抱拳吼道:“末将愿追随主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