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府中清歌,人生难得几回闲
过得好久,月光倾洒,独拢小苑,曲罢,歌毕,慕北陵拍手叫好。
房门轻启,杜莹着一袭轻纱立于门侧,浅浅欠身,施礼道:“小女子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倾城之颜,肌肤凝白胜雪,月芒似薄纱披身,慕北陵看得痴醉,拱手道:“打扰姑娘清歌,还是在下的不是。”
杜莹莞尔,起身让开,撩手道:“大人可愿进屋一叙?”
慕北陵捏捏鼻尖,领姑苏坤走进屋内。
厢房中余香袅袅,屋中放一古筝,筝旁焚香,淡淡烟香混合女子体香,令人沉醉。杜莹独去斟茶,慕北陵与姑苏坤落座桌旁,扫视房中,书画文玩,青花瓷器,一样不缺,旖旎而不失文气。
慕北陵道:“看来令尹大人对杜莹姑娘用心有加,这里面随便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啊。”拿起桌上茶壶把玩,壶把鎏金,勾勒龙凤双纹,壶口嵌玉,碧玉温润细腻,一看便是上好物件。
杜莹端茶过来,奉上茶水,掩面轻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和大人比起来,小女子这里皆是些不入眼的东西,何敢劳大人这般抬爱。”
慕北陵哼笑,说道:“我不过山村莽夫,所用之物亦粗鄙不堪,姑娘不用谦虚,好东西便是好东西,受的赞美。”
杜莹欠身坐下,举杯敬二人,慕北陵浅尝辄止,杜莹道:“令尹大人再好,还不是被大人抓起来,这些东西何尝不是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陈令尹才愿。”
提及成叔,慕北陵来了兴趣,问道:“那日百花楼中,我只知道二公子名为成叔,看似夏凉大家子弟,后来细想,不吝重金办四方辩才大会之人,又岂会是寻常之辈,观二公子风采,也绝非等闲之人,今日听姑娘之言,这徐邺令尹也对二公子敬重有加啊,不知二公子实为何人?姑娘可否告知?”再尝口茶,清香扑鼻,竟不必马厩中猴魁差。
杜莹欠首,微做沉吟,开口说道:“二公子便如大人一般,人中龙凤,在这夏凉也是有些背景,不过与慕大人相比嘛……”言于此,戛然而止,玉手握杯,眼中竟现片刻迷离。
慕北陵剑眉挑道:“哦?与我想必如何?”
杜莹甄首轻摇,道:“比不得,一为天一为地。”
慕北陵暗咂其言,心想:“谁为天,谁为地,若我为天,成叔便为地,但看其行,绝不比我差,如此就是他为天我为地,这样的话,此人莫不是个危险之人。”不由问道:“姑娘所指,谁为天,谁为地?”
杜莹失笑,说道:“此比有失妥当,是小女子失言,还望大人莫往心里去。”
慕北陵浅笑,知此等女子性格,她若不愿说,你便如何问也问不出结果,想到文介此人,旋即问道:“文介先生现在何处?听姑娘说二公子特让姑娘好生照顾文介先生,想必他也是大才之人,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杜莹平静道:“天色已晚,想来文介先生已经休息,大人何不等明日再与先生谈之一二?”
慕北陵想想也是,此刻入夜已深,那文介年龄颇大,恐已入睡,便不再提及,又问杜莹道:“文介先生即是二公子坐上宾客,想来身份非浅,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杜莹笑道:“小女子一介歌女,二公子雄才之人,又岂会事事具以告知,大人莫不是高看小女子了。”
慕北陵摆手道:“杜莹姑娘不似寻常女子,大才若焉,若姑娘生于西夜,你我说不定也是知己。”话止于此,想起那日扶苏令尹府的歌女,歌声不必杜莹差,便道:“我知一女,生于忧,愁于忧,虽不如姑娘博学才识,但也称得上人中凤雏,若有机会,你二人倒是可以一叙。”
杜莹笑道:“真有此人,小女子心愿结识。”
慕北陵点头笑起,侧脸看那古筝,古香古色,颇有几分沧桑感,时下又不知在说些什么,便道:“月色宜人,杜莹姑娘可愿再谈一曲,我等静耳聆听。”
杜莹起身,施礼欠道:“大人所愿,小女子不胜荣幸。”语罢坐于古筝前,玉指缓落弦上,娇容色好,眼波莹莹流转,媚意尽显。
慕北陵闭眼聆听,微闻唱曰:“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荫花楼阁谩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
琴声悠扬,歌声凄凄,惹人垂帘。曲复二遍,慕北陵悉心聆听,曲罢鼓掌,赞道:“好词,好个荫花楼阁谩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此词也是而攻只所作?”
杜莹摇头婉笑,道:“非也,夕陈唐后主纵意诗画,堕落朝纲,使得诸侯四起,果汁覆湮。此词不过是小女子借这位陈唐后主有感而歌。”
慕北陵微微挑眉,暗道:“陈唐后主纵意诗画覆国,汝以此曲唱之,莫不是暗示我西夜大王军幼臣强,会步那陈唐后主后尘?”想到于此,不由凑前笑道:“姑娘歌声,婉转莺啼,词虽好,却差强人意,殊不知臣强则军强之理,纵观天下,有良臣辅以帝王,便国盛。”
杜莹玉指轻按弦上,颔首施礼,说道:“小女子无意所指,大人谬意,不过是忽然想起这首词,便唱出来,若有扰到大人之处,还望大人赎罪。”
慕北陵挥挥手,示意无事,转头看姑苏坤,见其眼神迷离,心想好笑,伸手拍了下姑苏坤的手臂,姑苏坤顿时回神,报以赧笑,慕北陵道:“姑苏大哥觉得杜莹姑娘此曲如何?”
姑苏坤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杜莹再欠身,施以礼节。
慕北陵扬首大笑,姑苏坤老脸微现红晕,慕北陵道:“姑苏大哥如有兴致,这几日可多听听杜莹姑娘的歌曲,小弟唯恐再过几时便难听到。”
姑苏坤笑而点头,不敢再言。
慕北陵再请杜莹一曲,杜莹施然应道,歌声再起,二人沉醉。几番下来,已至深夜,慕北陵借故告辞,带姑苏坤走出小苑。
出的令尹府,姑苏坤似乎还在回忆方才美景,脸色潮红,慕北陵见之,心意通达,与其说道:“姑苏大哥觉得此女如何?”
姑苏坤一怔,哪想到他突然问此问题,脸色绯红,赧色道:“此女大才,人间少有。”
慕北陵笑言,说道:“姑苏大哥可是有意杜莹姑娘,小弟愿从中撮合。”于此时,又有如此才女,可谓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杜莹虽为成叔之人,但此时两朝交战,焉能顾忌许多,而且不知何日自己便会退出徐邺,再寻杜莹已不知何年何月。
姑苏坤连忙摆手,笑道:“郎将这是寻我开心吧,杜莹姑娘何许人也,如何能看上我这等粗鄙之人,再说此事若传至清尘长老耳中,我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郎将莫要再出此言。”他嘴上虽如此说道,但慕北陵看得出他心里非是如此想,便想着是不是逞此机会撮合二人。
行至半途,忽有探子飞身来报,其道:“徽城前夏凉大军有变,请郎将速去。”
慕北陵心情正好,被一语惊得不轻,不顾其他,快步跑向城楼。
于此时,西夜朝城,西鸾殿外。
孙云浪端坐殿外,身前摆案桌,置篝火,祝烽火坐于下首,二人皆闭目养神,侧有阉奴适逢,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二人。
忽有士兵遥而呼道:“大将军,有徐邺传书。”
西鸾殿门口有阉奴把守,闻此声,皆低头不语,不敢阻拦。
士兵快步跑至殿前,叩首托信笺,拜道:“禀大将军,城防截取信鸽,乃骠骑左郎将亲笔信笺,请大将军过目。”
孙云浪虎目猛瞪,盯那人,问道:“是徐邺来书?还是慕北陵所写?”
祝烽火也颇为惊异。
那士兵道:“属下不敢欺瞒。”递上信笺,孙云浪迅速展开信纸,逐行审阅。片刻后,他猛拍桌面,幡然笑起,连道几个“好”字,说道:“好,好个慕北陵,西夜有此子,和俱襄砚落于旁人哉。”
言罢将信纸递于祝烽火,道:“老将军,你可是替咱们西夜朝寻了个宝贝啊。”
祝烽火疑惑,看信纸片刻,仰头大笑,又道几声“好”,朝孙云浪道:“这小子,老夫就说没看错人吧,都仲景那厮还在大王面前谗言,这下可好了,明日上朝老夫定要让其无地自容。”
孙云浪也道:“不亏是我英儿看中的男儿,竟然抢下徐邺城,如此我们此役也不算输的太多。”言罢想了想,又朝祝烽火道:“老将军,大王那里我以为还不到说的时候,毕竟现在襄砚已经失守,徽城又面临十八万夏凉大军,慕北陵纵然夺取徐邺,尚未改变战局,于此时在朝上说,恐被有心人再多加利用啊。”
祝烽火斟酌些许,也以为他说的是,便道:“谨听大将军吩咐,便让北陵再多背几日叛国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