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话:前尘事(三)
玄星懒得理他,身子一转捏了个咒便穿墙而入了。
玄灵站在外头啧啧叹道:“谁说北海玄星品行端正,最是正直了?这穿墙钻洞的小人本事怎么也做得这般面不改色?”
玄星当没听到,隐了身形探着朝阳走过的路找到了她。
朝阳正在蹲在听木旁边一脸愤怒地叨叨着——
“你都不知道他长得多奇怪,额头上还顶着两个角——”
听墙角的玄星摸了摸自己的龙角,嘴角抽了抽。在北海,他的龙角可是被人赞不绝口的。
“极其没有礼貌,我问他是谁,他理都不理!”
很好,是他没有礼貌。
“还抢了我从司命殿借过来的夜明珠——”
很好,偷变成了借,掌运珠变成了夜明珠。
玄星一一记着仇,听她叨叨半天,最后下了个总结——
“为什么我第一次出门,就遇上这么个人!”
那槐木话极少,只偶尔会应上一两句,这么大半天,几乎全都是朝阳一个人在说。好不容易听她挑着捡着把事情说完了,槐木道:“朝阳,你渴么?”
“渴!”朝阳手一摊,“要喝槐花蜜!”
玄星隐着身形,半靠在墙上,见朝阳这话一出,手里忽然就多了一个不小的杯子,杯子里装着的估摸着就是槐花蜜了。
那槐花蜜香味穿得极远,甜丝丝的,朝阳喝完了一杯,手一伸,舔着脸还想再要一杯。
槐木不肯了,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没有了!”
被她闹得不耐烦了,又出言威胁她:“你要再耍赖,我待会儿告诉云淞,你趁她不在跑到外头去,还让人瞧见了你的面容,知晓了你的身份!”
朝阳如临大敌,立刻反驳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谁知道我的身份了?”
听木道:“那北海青龙的六公子,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呸!”朝阳恨声道,“我可没告诉他我是谁!他最多也只知道我是万花殿的一株灵植,万花殿的灵植万万株,他又怎么知道我是哪一株?”
“况且,今日一过,他就要回他北海去了,等到再见面,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谁又还记得谁?”
听木瞧着她理直气壮丁点儿也不担心的模样,忍不住打击她:“你就不怕你将他惹生气了,他回头跟云淞告状?”
“哼,我才不怕。”朝阳趾高气扬的,“他又不知道我是谁,云淞不会听他的一面之词的。”
听木顿了许久才道:“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同云淞长得一模一样吧?”
“诶?”朝阳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我说呢!我出门大家伙儿怎么都拿我当云淞,我还以为我学的好呢……”
朝阳撇撇嘴,“不过他也不会去告状的,他都没去参加百花宴,还敢去告状,到时别人不说他堂堂北海来的,半点规矩也没有?”
原本就是来参加宴席的,结果连席都没上,可不是不给面子么。
那一头的玄星失笑,还真是会自己找补,想的都挺好的。
正在朝阳叽里咕噜还在讲时,万花殿忽然有人敲门。
听木凝神听了一会儿,还真是万花殿门外的声音,隐约还有人在喊些什么,她问朝阳道:“怎么回事?你关门了?”
“关了。”朝阳理所当然地道,“那玄星要跟着我来,我把他关外面了。”
听木狐疑地道:“那门外的,不会就是玄星吧?”
“不晓得。”朝阳满不在乎,反正她回了万花殿,谁也拿她没办法了,她才不怕呢,“不过声音有点不像,我去看看。”
她一溜烟儿跑到门口给人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脸孔,长得斯斯文文很是稳重。
“这位姑娘,我有个弟弟,性子调皮,方才瞧见他□□进了你们殿内,可否让我进去找找?”
朝阳很是奇怪地问道:“你弟弟?是谁啊?”
万花殿内刚刚可没瞧见有谁进来啊?
这人微微一笑,笑得十分和蔼,嘴里吐出一句:“他叫玄星。”
墙上的玄星:“……”他这大哥真是绝了。
朝阳闻言忽然提高了音量,“玄星进来了?!”
顿时急了:“你这弟弟怎么这样?未经允许私闯别人宫殿,还是北海水君的儿子!”
“……”玄灵万万没想到这姑娘一开口就是一顿质问,愣了半晌才顺着她的话接道:“姑娘说的是!”
“我这弟弟打小就调皮,最是爱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家中教育许久都无用。方才我去百花宴上这么短短一刻钟没瞧住他,就被他溜到这儿来了。”
玄星:“……”
好家伙,原来玄星也是偷溜出来干坏事的!瞧着周正的一个少年,竟然爱偷翻别人家的墙头,简直不能忍!
朝阳瞬间带入了玄灵的角色,颇觉自家也有个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弟弟,袖子一撸就将玄灵请进了门:“这位大哥,你尽管找,找到你那弟弟了,可得好好揍一顿,趁着他年纪还小,多揍两顿改掉他这个坏习惯。你看昴日星君的儿子司晨星官,年纪轻轻颇有本事,这全都是靠昴日星君一手揍出来的。”
玄星:“……”
玄星挑着眉,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么?”
朝阳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真的了。”
这话原是昴日星君对云淞说的,眼下被她原模原样地学给了玄灵听。
那时朝阳还不能化身,但即使不能化身,也不能阻止她搞事情。
她将自己本体从土里□□,藏在散值路过的昴日星君的衣袍里,跟着他回了辰日殿,在人家殿内东翻西找,摔碎了天帝赐给昴日星君的守日塔,涂黑了昴日星君的上值记录,让人家大半年的奖金化为乌有,又在昴日星君沐浴时钻进人家的浴桶里,吓得人摔出浴桶,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日。
昴日星君伤一好,马不停蹄地就跑来万花殿告状,嘴边的小胡子气得一吹一吹的,好不滑稽。
所以朝阳在被搬到大殿上时,搞不清楚状况,见昴日星君这副滑稽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昴日星君的脸色更难看了,指着她就对云淞道:“花神大人,管教殿内灵物原是万花殿的事情,本官不便插手。但孩子小不懂事,需要长辈教导,若是小时不好好教,大了保不齐会酿成滔天大祸的!”
云淞狠狠弹了一下朝阳的花枝,朝阳顿时老老实实不敢再造次了。
云淞神色冷淡,像根本没听进心似的道:“朝阳顽劣,扰了星君清修,我替她向星君致歉,还望星君原宥。”
昴日星君吹胡子瞪眼,“我是要你的道歉吗?我是告诉你,这孩子该管管了!”
天界知晓朝阳的,大多喜欢她,一般小玩闹都不会放在心上,眼下将守日塔摔碎了,闯了这么大祸,听云淞的意思似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下去日后还得了?
且不说那守日塔是为了镇压妖王之子将明所造,单说它是天帝所赐,如今被摔碎了,朝阳也难逃惩戒。
昴日星君思绪忽然一转,忙对着云淞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将明?!”
云淞接着他的话音一笑,道:“没有的事。”
昴日星君狐疑地眼光看着她,“答得这般快,真没有?”
云淞摇头,“星君放心,云淞自有分寸。”
“那就行。”昴日星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指着朝阳道:“这丫头该管管了!”
“趁着年纪小,好好揍一顿,年纪越小揍起来越有用,揍得越狠越有用。我家那小子就是揍大的,如今出门在外,谁见了不夸上一句好小子?”
昴日星君这话说的没错,他的儿子司晨星官确实是众天神夸赞的对象。
但朝阳绝不相信是被他揍成这样的。
她十分肯定,昴日说这话仅仅只是为了让云淞揍她一顿。
云淞当然没有揍她,可也是好好地罚了她一场,在日头下晒了她整整一天。
眼下有着能让那玄星受一顿的机会,朝阳如何能不把握?
要是玄星真能被他这大哥揍一顿,那她可真是喜死了。
玄灵跟着朝阳进了万花殿,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坐在墙头的玄星。
玄星冲他一挑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无声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玄灵没回答他,只扭头和颜悦色地问朝阳:“这位姑娘,不知你跟我家玄星可曾有过交集?按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大会平白无故进你家院子的。”
朝阳张嘴就道:“他偷了我的东西。”
照玄灵混迹各界莺莺燕燕中,听了朝阳这话下意识就想接一句:“偷了你何物?芳心吗?”
但瞧着朝阳年纪不大,又确实单纯好骗的模样,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不知偷了姑娘什么东西?我好差人送回来。”
“偷了——”朝阳神思一转,司命殿的掌运珠本就是拿不得的,原也是她偷来的,这事定然也不能往外说,于是话锋一转,颇为大度地道:“没什么,算了。”
玄星:“……”他若是再不下去,怕是要被这二人气死。
“谁偷你东西了?”玄星往下一跳,现了身形,在离他二人不远处坐下了。
朝阳一怒:“你还真敢闯进来?”
玄灵装模作样地拉住她:“姑娘冷静,冷静姑娘。”
听木听了动静,忙跑过来,瞧见这么一副光景,登时大惊失色,尖着嗓子喊道:“朝阳——”
“你竟然敢把外人带进万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