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唤出长剑，银亮的剑身绕空一周后便横落在穆言脚前，穆言踏了上去，眼神示意莉莉丝上来。
    莉莉丝愣愣看着漂浮地面之上的长剑，迈起小腿蹦了上去，穆言握紧了她的手，道：“站稳了。”
    剑身缓缓浮起，莉莉丝看着脚下，目露一分惊奇。
    剑出如虹，穆言掐诀布下一层灵罩遮挡住呼啸的风，莉莉丝稳住身形，看群鸟飞跃、山川行移，湛蓝的双眸微微颤动。
    从上空俯眺九归山，群峰青翠，庄严建筑嵌于各峰之间，灵气与青葱交织，更显美轮美奂。依稀可见人影往来比斗，生气勃勃。
    穆言掠过了所有人群，带着莉莉丝落于一峰之中，此峰人迹甚少，格外静谧。
    莉莉丝探寻地望着四周，穆言薄唇轻抿，将她带到北侧泉水旁。
    “在野外待了那么多日，该清洗了。”
    穆言对莉莉丝说道，莉莉丝呆愣地望着他不明其意。
    穆言有些无奈，她不懂言语，难道要他亲自帮她么？
    虽说还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儿，总归不妥。
    穆言蹲下身来，握住莉莉丝的手放入水中，给她清洗了双手，又轻扯她的衣袍，指了指她的全身。
    莉莉丝似是会意，直接扑到水里，露出湿漉漉的半颗头，咕噜咕噜吐着水泡。
    穆言轻笑，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通，道：“我在上面等你。”
    他指了指来时路，消失在莉莉丝视线中。
    莉莉丝往前走了几步，半晌后不见穆言回来，她扎回水中旋转翻腾，激荡起阵阵水花。
    这泉水似乎有着洁净与静心的功效，凉而不冰，令人不由得浑身放松。
    莉莉丝钻出了自己的阔袍，感受自己的身体在泉水中被缓缓洁净，舒服地眯起了眼。
    「清凉……」
    莉莉丝一个人玩得愉快，脑中忽然又浮现穆言离开时的身影，默想片刻后，套上自己湿哒哒的外袍，游到泉边沿着蹊径小跑而上。
    白衣男子就坐在场院的石桌旁，眉目清冷，静谧淡然。
    莉莉丝的出现打破了寂静，穆言动眸望来，清冷的气息当时便消减了几分。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她撩动小腿飞快跑来，滴水落了一路，到她站在他面前时，衣裳还如下雨一般浸湿了地面。
    “怎的如此便跑来了……”穆言轻声叹道，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真不知哪样的神人才能养出这种小精怪，小小年纪能手屠群兽，却连拧干衣裳都不会。
    莉莉丝不解地看着穆言，穆言招手示意她靠近，拢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小心拧起。
    “你这般，若是病了该如何是好？”
    莉莉丝低头看着自己被拧下的积水，忽然会意，抓起自己的阔袖衣摆就拧了起来。
    穆言施了一诀，一股暖气便笼罩了莉莉丝全身，莉莉丝舒服地打了个颤，衣发上的湿气渐渐蒸发，片刻后便干净清爽。
    穆言抚着她蓬松而柔顺的如雪白发，喃喃道：“若你能通人言，也好让我知晓你的姓名。”
    莉莉丝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出神。
    “也不好一直唤你小丫头，但若擅自为你取名，便冲犯你生身父母。”
    穆言沉吟片刻，低声道：“为你起个小名吧。”
    他垂眸看着莉莉丝发如飞瀑，低声道：“小白。”
    说完他便陷入沉思，好像……太过浅显了些，听上去更像是小动物的称呼了。
    “囡儿。”与丫头也没甚么分别，若是一直寻不到她的身世，待她长大后，再这般称呼便不合适了。
    莉莉丝扇动双睫，静谧的双眸美若琉璃，透着若有若无的灵气。
    穆言脱口而出：“璃璃。”
    莉莉丝耳朵轻动，回神一般抬头看向穆言，双眸里似有微光流转。
    「lili……是在叫莉莉丝吗。」
    穆言微怔，小丫头居然对他的称呼有了反应。他再度试探着唤道：“璃璃？”
    莉莉丝双手搭在穆言膝上，小脚一动一动，浑身的气息都活泛起来。
    穆言轻笑，不禁心生怜爱，也不知是小家伙喜欢这个称呼，还是这称呼恰好与她本名相近，总之……她看起来很高兴。
    穆言变出一支小竹哨，置于唇边吹响，片刻后便听得蹄声渐近。
    莉莉丝闻声望去，只见一通体发着荧光的白色小鹿轻快扬蹄而来，四蹄踏过之处皆留下光印，片刻后又消失无迹。
    白鹿停在穆言身前，深长脖子似要求他抚摸。
    穆言轻抚白鹿头顶，道：“你便陪璃璃玩耍片刻。”
    白鹿看向莉莉丝，垂下脑袋轻蹭她的衣领。
    莉莉丝也张着大眼有模有样地在白鹿头上轻轻顺毛。
    穆言将小竹哨递给莉莉丝：“清玄峰没有旁人，寂寥了些，但灵兽繁多，可以此哨唤出。”
    莉莉丝好奇地接过小竹哨，穆言微微一笑，便起身走入了清玄宫。
    莉莉丝跑到清玄宫门口，透过纱账看到穆言正盘膝静坐，虽不明白，但似乎不该打扰。
    呆呆地望了片刻，莉莉丝回到场院之中，轻昂着小脑袋看着白鹿。
    漂亮又奇异的小鹿，就像从神话传说里走出的一般。
    特里尔王国……甚至整个西罗大陆，恐怕都找不到这般漂亮的。
    白鹿也安静地看着莉莉丝，十分乖巧。
    「精神魔法·动物感知。」
    莉莉丝湛蓝的双眸里闪过一串咒语一般的白光。
    白鹿的眼里亦闪过白光，随机它脑海里便传来莉莉丝的声音：「毛茸茸，可爱。」
    白鹿的两双玉蹄仓促地后退了几寸，随即又伸出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莉莉丝，密长的双睫不停扑闪。
    白鹿：「小家伙，你在说话？」
    莉莉丝静如人偶：「这是，魔法。」
    白鹿歪头：「我只知道剑技、法术，从未听过魔法。」
    莉莉丝目露不解：「什么是，法术？」
    白鹿：「修行者使的便是法术。穆言仙君……还有这九归山其他的仙君、子弟们，都会法术。」
    莉莉丝：「穆言……仙君？」
    白鹿灵动的双眸露出几分诧异，它抬首指了指清玄宫门。「里面的那位，便是穆言仙君。你竟不知么？」
    莉莉丝：「穆言……仙君。」她内心默默重复着。
    白鹿眨眨眼，这人类的小家伙奇奇怪怪的，并非普通的修士。
    它亲了亲莉莉丝的肩膀，像在逗弄她。「小璃璃，看来你对修仙界一无所知。穆言仙君正在静修，不如我带你去九归山转转？」
    莉莉丝想到来时在空中看到的众多弟子修行比试的场面，与她在楼顶俯瞰佩特利帝什学院的场景那般相像。
    她抬眸：「九归山，是，学院么？」
    白鹿愣了一瞬：「应当算是。」
    莉莉丝的眼里透出一丝期盼：「想去，看看。」
    白鹿心想，这小孩儿看起来呆愣愣的，像个木偶，但一说到学院，她便忽然活了起来似的。
    「跟我来！」
    它鸣叫一声，撒开蹄子朝山下跑去，莉莉丝迈动小腿，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
    白鹿回头，它还想逗逗这小家伙，没想到她跑得倒挺快。
    「这九归山有九座山峰，分别由一位仙君驻守。刚才我们离开的，便是穆言仙君所住的清玄峰。」
    「九归山的弟子大多都在九峰围绕之中的修灵院修习，若天赋异禀、表现杰出，便可能会被各位峰主收去做亲传弟子。」
    「不过……穆言仙君似乎只对收养灵兽感兴趣。」
    白鹿说了一堆，莉莉丝听得云里雾里。
    白鹿终年生活在九归山中听人传道，能懂人言，只是不会说话而已。而莉莉丝却是连此界中人的语言都听不懂。与白鹿施展感知魔法，建立双方精神链接，她也只能意会得浅显，无法理解它讲述的所有事情。
    「前面便是修灵院了！」
    白鹿停在修灵院外围，莉莉丝随之停步，向前望去，只见人影如云，各个都穿着同样制式的蓝纹白衣，整洁而耀眼。
    院中有一处圆台，两名弟子正于圆台之上舞剑交斗，不少弟子都围于圆台四周凝神观看。
    白鹿：「九归山的弟子经常切磋比试，那左边的是贺游仙君的亲传弟子祁心，右边的是陆乾仙君的亲传弟子叶津。」
    二人剑出飞快，身若游龙，招式之间凌厉而缥缈。
    莉莉丝从未见过这般身法。
    特里尔王国的剑士，总是身披铠甲，无法做到如此轻盈。
    特里尔王国的剑士，也无法做到剑气化形。
    前方的人们既像剑士，也像法师。
    叶津抓住机会，忽然放出百道剑光，祁心暗惊，匆忙跃起，堪堪躲开那迫人的剑气。那百道剑光便穿过比武台直直向外射去，正指莉莉丝和白鹿所站的方位。
    白鹿大惊，剑光扩散，来不及躲开！
    它高鸣一声，围观的众弟子闻声望来，只见白鹿叼着一白发幼童的衣裳，焦急地想将她拖走。而那幼童还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急速飞来的剑光像是傻了一般。
    “哪来的小孩儿？！”
    “快去救！”
    众人大骇，纷纷倾身而出，顾不得思考九归山内怎会出现如此幼小的白发女童，只担心误出人命。可剑光早便发出，他们速度再快，也赶他不及。
    透过飞来的剑光，莉莉丝看到数十名九归弟子面容惊慌地赶来，双眼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