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鲤鱼精(三)
话说死去多时的老大爷重又现身,并且告诉我们他受人之托,前来解救我们,还提到了我的黑玉古扇。
我听他说出了黑玉古扇,不禁脱口而出道:“黑玉古扇被别人抢走了,你想要就自己去夺回来吧!”
老大爷皱眉道:“哎,真是个毛头小子,一件好好的上古神器说丢就丢,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我听他话中有话,而且似乎真的不想与我们为敌,便渐渐放松了敌对的心理,问道:“容我斗胆问一句,您受什么人的托付,为何要救我们啊?”
老大爷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血太阳,说道:“时间紧迫,但我不解释一二,想必你们也不会相信我。那老夫就长话短说,就从我与泉林真人的渊源开始说起!”
万万没有想到,老大爷竟然是泉林真人的关门弟子!他告诉我们,二十年前泉林真人来到采石矶,寻找秦始皇镇妖塔,曾在村口大柳树下引雷击杀了村中的一个忤逆子。
老大爷当时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还是被泉林真人的手段给折服,顿生学道之心,便苦苦央求泉林真人收自己为徒。
泉林真人考虑再三,最后答应了老大爷的请求,还带着他进入了赤乌井下,并一路追踪线索到了这一方水潭旁。
当时泉林真人让新徒弟守在水潭边,他自己则孤身一人潜入水中,过了三天三夜方才出得水来,身上却受了重伤。
泉林真人一言不发地带着新徒弟回到了村庄中,盘桓了将近三个月,伤养好了大半,便匆匆离去,再也没回来过。
只是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泉林真人传授了新徒弟许多法术,又叮嘱他一定要严守秘密。倘若日后有人手持黑玉古扇来到采石矶,并能用血液激发黑玉古扇,才可将采石矶下的秘密据实以告。
我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许多,老大爷作为泉林真人的关门弟子,二十多年来,一直守护着镇妖塔的秘密。
不过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便趁机一一问了出来:“既然你从枫子鬼手中救下了我们,为何迟迟不肯说出秘密呢?还有,你为什么要诈死,塔林里的水鬼又是怎么回事?对了,还有泉林真人的牌位呢,你不是说他离开采石矶了吗?”
老大爷静静地听完我的问题,正色道:“老夫本来不想多说了,你们看看空中的血太阳,就该知道没什么时间了,但既然你这般执着,我还是一并说了,省得你们以后又起了疑心,耽误接下来的行动。”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扔到我面前。我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块小小的鱼形玉佩,比起我和方诗雅的做工要粗糙得多。
“这是师父临走时交给我的,他说这是长乐观门徒的信物。让我交到手持黑玉古扇的人手中,他自会明白。”老大爷也不管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去,显得很急切。
原来泉林真人走后,老大爷依照他的吩咐,将大柳树炼化成了樟柳神,树下的胎中胎便是他亲手埋下去的。还有那枫子鬼,也是老大爷炮制出来的。
老大爷说到此处,眼角突然泛起泪光,暂时沉默下去,神情非常阴郁。
赵五爷不明就里,低声对我说道:“老子看他的表情总是变个不停,小心他暗藏祸心!”
我摆摆手否定了五爷的看法,说道:“你们还记得吗?他曾经说过,村庄里盛产双胞胎,就因为樟柳神下埋了胎中胎的婴儿,所以后来村里人口凋零……”
没等我说完,赵五爷就叫了起来:“操,这是断子绝孙的做法,日他仙人板板,亏他做得出来哟!”
我急忙捂住赵五爷的嘴巴,让他不要火上浇油。那老大爷凄然落泪,说道:“这都是我造的孽,你们就算指着鼻子骂我,我也无话可说,可师命难违哪!”
我们三人不知该说什么,这件事情委实有些丧尽天良,但孰是孰非,难以定论,不好评判。
只能说,镇妖塔中一定藏有无比重要的东西,泉林真人才会让老大爷行此逆天之事。
老大爷叹息一阵,急急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快速往下说去。
那一日,我们一行人来到村口时,因为我身上的明王血脉,惊动了樟柳神,才有了那一番纠缠。
老大爷暗中看到我手持黑玉古扇,而且催发出红光,已然清楚明王后人来到了采石矶。
因而他才将我们请回了自己家中,本欲第二天据实以告,不想半夜里看见空中异象连连,就慌忙出门察看,却与无面怪狭路相逢,两人激烈斗起法来。
老大爷不是无面怪对手,只得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潜逃回家,而后诈死来瞒天过海。仓促之间,他来不及明说其中原委,便引起了村民对我们的怀疑和仇恨,所以才带出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来。
等老大爷养好伤之后,这才一路追了过来,奈何我们已经进入了真空之中,并与无面怪等人纠缠在一起,他只能暗中等待时机了。
至于那塔林中的水鬼,确实老大爷依照泉林真人的吩咐,耗尽二十多年心血才布置而成的。
本来那些水鬼是用来阻止别有用心之人的,不想却被无面怪轻而易举地给破了阵法,而且竟然收为己用。还有那些黄鼠狼,究竟从何而来,老大爷就不得而知了。
老大爷说到这里,有些沮丧地说道:“我原以为自己深得师父妙法精髓,不想一朝一夕之间就被人给破解了,那无面怪当真厉害至极!”
我看他神情间有些凄楚,便于心不忍,告诉他那无面怪也是泉林真人的徒弟,而且当年他叛出师门的时候,泉林真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老大爷心领神会,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我学艺不精,有辱师门。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两件心事未了,一件就是等着明王后人的到来,今天总算了却了;另外一件,便是有生之日再见师父一面,恐怕要落空了!”
方诗雅何其聪明,开口道:“这么说来,泉林真人的牌位是你擅作主张,其实你连真人是生是死尚不清楚!”
老大爷忽而逼视着方诗雅,身子颤抖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姑娘多半就是圣女了,恕老夫眼拙!不错,为了纪念师父,我自己在地下河旁给他立了一个牌位,时常祭奠,也算尽些做徒弟的孝心。师父临走时说过,不但新明王已经出世,就连圣女也转世了,他老人家还说过,明王和圣女会一同来到采石矶,当真应验了!”
我和方诗雅互相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泉林真人连二十年后的事情都预知到了!如果泉林真人还活着,我们何必忌惮那无面怪?
到了此时,事情真相愈发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了。许多细节涌上心头,迷雾已经被驱散了大半。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水潭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听老大爷的一番叙述,泉林真人曾经进入过水潭,可他好像并没有带出来任何东西,而且还受了重伤。
这更加让我们紧张起来,连泉林真人都在水潭里吃了亏,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有去无回了?
赵五爷在别的方面或许迟钝,但牵扯到生死问题,脑袋却无比灵光,他早就想到这里,因而更是理直气壮地劝说我们赶快离开水潭。
老大爷开口道:“这个倒不必担心,当初师父他老人家跟我说过,潭中妖物虽然凶猛,但终究敌不过手持黑玉古扇的明王!只要我们能把黑玉古扇夺回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再说了,血太阳就要爆发,我们别无选择!”
赵五爷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更是骂声连连,把无面怪骂得体无完肤狗血喷头。
我喝止住五爷,说道:“骂归骂,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想办法度过难关才是!事情要往好处想,起码咱们又有了一线生机,事在人为,咱们这就下水。”
赵五爷鼻子里冷哼一声,不满地说:“瓜娃子大学生,你他娘的越来越像老烟枪喽,尽给老子灌迷魂汤。日他仙人板板,好人你不学,偏偏学巫婆跳大神!”
老大爷从怀里掏出几颗丹药,递给我们,说道:“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避水丹,你们服下,就不必担心水中行动不便了。”
我和五爷一看见避水丹,不由得相视一笑,这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啊!避水丹的妙用,我们早就领教过,当下二话不说,抢过一颗扔到嘴里,咕噜一下就吞到肚子里去了。
方诗雅取过一颗避水丹,却犹犹豫豫不肯吞下,说道:“且慢,我还有一事不明,老大爷您方才说我们来到了真空里,这句话作何解释?”
我一拍脑袋,不得不佩服方诗雅的心细。对啊,这种地方不但空气流通,还有水有树,怎么能算是真空呢?
反正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老大爷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所谓‘真空’,乃是明教术语,是明教信众心里的天堂。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其实还算不上真正的‘真空’,不过是历代明王弥漫在天地间的精魂残存的意念虚构而成的。”
我彻底懵了,原来这空间却是意念构建而成的,真是不可思议,忍不住咂舌道:“这么说,我们是来到别人的梦中了?”
老大爷沉吟一下,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解释吧,你们只需记住,虚空不虚,实相不实,真真假假混沌不清。”
“格老子哟,这他妈的还是天堂嗦,老子死了宁愿到地狱里去,也不要到这样的天堂里来!”赵五爷揉着大鼻头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总算没有了别的问题,便一同走到水潭边,准备下水了。
方诗雅将避水丹吃了,忽而指着水中的倒影叫道:“白帆,快看,你的脸去哪里了?”
我莫名其妙,心想怎么方诗雅不明不白骂起我来了?可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我惊得浑身冒汗,只见我在水中的倒影,果然没有面容五官!
赵五爷也叫了起来:“妈呀,老子也变成鸡蛋脸了,日他仙人板板哟,老子这么帅气的脸,到哪里去找回来啊?”
他边说边急急回手摸自己的面庞,摸到鼻子眼睛都还在,不禁笑了几句,又骂了几句。
老大爷挥手对我们说道:“这是无相潭,照不出人的面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他纵身一跃,溅起许多水花,瞬间就沉入水中去了。
我们正要跟上去了,潭中的水突然翻滚起来,而后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们探出去的脚立马缩了回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我们迟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金牛的吼叫声,天空的烟尘越来越浓。我回头一看,不禁口舌干燥,只见那林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火舌腾腾而起,浓烟滚滚。
火光闪动着,那金牛猛然冲了出来,它身上竟然着了火。这家伙还真莽撞啊,把自己都给烧着了,真是头不折不扣的蠢牛!
可它蠢归蠢,来势却无比凶猛,身上火势呼呼,更平添了许多凶残之象。金牛狂吼着猛冲过来,那架势似乎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赵五爷害怕地喊了一句“妈呀”,转身就扑进水潭中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潭水的腥臭了。方诗雅急急催我一声,自己也跳下了潭水中。
他俩不住催我几句,忽而就没声音,完全沉到水底去了。
我心想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不想水潭中骤然飞出一根绳索,一下缠在我的脚踝上。那绳索往下一扯,我就栽了下去。
就在我仰面倒下去时,瞟眼看见,那空中的血太阳开始旋转起来,四周景象开始变形了。
那头金牛哞哞狂吼,不顾一切地冲到水潭边,像颗巨型炮弹一样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