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鬼火
我惊慌失措,大声喊道:“老烟枪,洞里着火啦!怎么办?”
老烟枪和赵五爷一面抵挡那些骷髅怪,一面应声看向洞中,神色大变,都无比诧异。
“日他仙人板板哟!”赵五爷嗓音里竟然带出了哭腔,“老子这是要变成烤乳猪了!”
老烟枪帮失神的五爷挡住一具骷髅的攻击,手上开山斧使得呼呼生风,背对着我们道:“赵五爷说点好听的行不行?方才是关门打狗,现在又是烤乳猪,我们在你嘴里总脱离不了牲畜的范畴了吗?”
“烤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行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赵五爷嘴上仍旧不肯吃亏,“乌龟笑话王八,谁也不比谁差!”
我真想一头碰死在岩壁上,这两人鬼门关前还斗嘴骂街,这不是存心嫌弃自个死得不够快吗?
据我对老烟枪的了解,他这个人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轻易放弃,而是千方百计寻求脱身取胜之道。
如今他对洞内着火一事避而不论,想必是已然抱着必死的心思了。
我感到了绝望,就像孤身一人掉入沼泽泥淖之中,只能缓慢而痛苦地看着自己沉沦在死神的怀抱里!
说来也奇怪,就在我苦苦等待死神对我绽露微笑时,却猛然发现,洞里虽然火光乱窜,却没有灼热之感。
老烟枪想必也有此体会,忽而像个孩子一般大笑道:“同志们,这是鬼火,这是鬼火!毛主席保佑,我们的革命事业还没有走到尽头!”
赵五爷虽然满脸困惑,却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啥子鬼火?不,这是神火,这是善火!”
我听老烟枪这么一说,也立即醒悟过来,眼前幽幽暗暗的火光,不是鬼火又是什么?
这些鬼火附着在岩石上,仿佛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花朵,鲜艳璀璨。
它们在冷风中摇曳开放,让人如同置身于花海之中,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我出生于乡下,对鬼火再熟悉不过。每当傍晚时分,尤其是盛夏黄昏,村子坟山上都会闪烁着一道道幽幽绿光,有时也可能是蓝光或者是黄光。
小时候,外祖父总把我举到肩膀上,然后遥遥指着那些鬼火,给我讲一个又一个鬼怪故事。
可以这么说,在我记忆深处,这些鬼火都笼罩着一层神秘而温馨的面纱。
初高中接触化学知识以后,才知道鬼火乃是死人骨头中所含磷粉自燃。
但也有国外科学家提出,鬼火不属于火光,只是一种自然可见光;也就是说,鬼火并不能燃烧。
我看着岩洞内堆积如山的骷髅白骨,便明白了,一定是这些枯骨中的磷粉飞洒在岩壁上,加上现在又是黄昏,才形成了洞中鬼火闪烁的景象。
但我还是有些疑惑,此时天气寒冷,不是盛夏傍晚,按理说不应该出现鬼火。
倘若要解释,我只能说,大概是洞中死人骨头实在太多了。
既然确定不过是虚惊一场,轻松之余,老烟枪与赵五爷又集中精神对付那些骷髅,我则继续在岩洞中搜寻机关。
就在此时,赵五爷长吐一口气,庆幸地说:“格老子哟,这些龟儿子不打了。肯定是天要黑了,龟儿子要回去搂着婆娘睡觉去了!”
我站直身体看过去,只见那些幸存的骷髅正慌慌张张退到洞口,继而攀上悬崖峭壁,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一具也不剩了。
“到嘴的肥肉岂能吐出来?我看其中必有蹊跷,不可轻视反动派的一举一动。”老烟枪正色提醒道。
我刚想嘲笑老烟枪神经过敏,不料岩洞中的那些鬼火呼呼往上窜,光亮骤增。洞中一片黄绿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惨淡诡异。
鬼火跳跃闪动,渐渐由点到面连成一片,又勾勒出许多格外分明的线条。
这些线条闪耀着光芒,不断交织萦绕,如同点缀在圣诞树上的装饰串灯,只是光芒颜色极度令人厌恶烦躁。
我顺着这些线条一路看过去,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这些线条就像丝线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最后织成了一幅彩图!
我不断转换角度观察这一幅彩图,由于离得过紧,需要仰视,一时看不清全貌。
老烟枪却是边看边往后退,站在一处不近不远的地方说道:“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一幅连环画。”
我和五爷闻言快步走过去,从老烟枪所站位置看去,果然能够一览全貌,也不需要僵硬地仰着脖子。
老烟枪所说不差,这的确是一幅连环画。画中人物鲜明,山水风光也是栩栩如生。
一些气势恢宏的场面,竟然也能做到层次分明,有条不紊,让人一目了然。
我一面看一面赞叹,还来不及深究画中叙述的人物故事,只是纯粹沉浸在这巧夺天工的创作之中。
这幅画卷不管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雕琢,都叫我目瞪口呆浑然忘我。
这种震撼力,让人膜拜敬畏,不得不从心底,升起一种心甘情愿的渺小卑微之感。
我有些腿软,竟然想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地,而后五体投地,将自己的卑贱鄙陋彻底交出来,再毫不犹豫地粉碎干净。
赵五爷忽然身子往下一沉,顺手拉着我的胳膊,骂道:“老子怎么膝盖发软,就想一个劲跪下去。仙人板板,张三丰就是个妖道,与狐狸精谈恋爱,一身邪气!”
老烟枪也是一副不能自持的模样,双腿膝盖有些微微弯曲。他拄着开山斧,稳住身体,说道:“我还以为自己体力不支,没想到同志们都一样。五爷说得对,张三丰邪乎得很,我看完全是妖魔外道,牛鬼蛇神之辈。”
他俩一说,我倒是看清楚了,原来画中有一人物,自始至终贯穿其中。他从幼童变为青年,又从青年转变为中年道士,最后则俨然仙家风采,超世出尘了。
但不管怎么变化,此人眉目绝然是同一人。我只需多看两眼,便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张三丰!
我越看越觉得一头雾水,画卷中出现三丰真人,就意味着这画卷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力所致。
这般与天争巧之事,谁人能够行之?莫非就是张三丰本人不成?
倘若真是张三丰给世人留下这幅画卷,他仅仅是要别人对他顶礼膜拜吗?
我本想从头至尾细细研究画卷,不想眼前光影斑驳,一阵昏花。
我以为是自己用眼疲劳,便使劲揉了揉眼睛,可还是没有效果,眼前仍旧灰蒙蒙一片。
片刻之后,却听老烟枪喊道:“抄家伙,张三丰要从画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