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
当天边露出一丝光亮时,巫人忽然都失去了力气,如同一滩烂泥般哗啦啦倒下,融进泥土里,在地面留下斑驳的深色痕迹。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保持着警惕,这些巫人却迅速风干,吹散了,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荆棘枯萎,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战场上除了狼狈的众人和密布如网的地裂,再也找不到交战过的痕迹。
东秦舒了口气,垂下手中的弯刀,环顾四周。
一阵蹄声从不远处传来,藏离一路小跑,赶到他跟前。
“是殿下他们,殿下成功了。”藏离几乎能笃定。
东秦点了点头,眉心却又拧了起来。周围的土地被破坏得太惨烈,兴许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修补过来。
他叹息道:“只可惜了这片土地,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还到处是森林。”
辽南树木葱郁,山峦迭起,现在被灵力的震荡削成了平原,光秃秃的。
藏离望着那些沟壑,沉默良久。随后,曲起前蹄,将手掌按在地面上。
浅绿的碎光飘出,渗入大地,润物无声。
山神的法术催促万物生长,一开始只在远处见得一点点绿色,近处却依旧枯槁;草木的嫩芽从土里钻了出来,茸茸的铺满沟壑,连成薄薄的一块绿毯。
再接着,树木拔高起来,嫩叶舒展。
藏离停下法力,微微喘了口气。此时,面前已是一片富饶的森林。
东秦担忧地拉住了他,“小鹿,这才只是一方森林,若要此地全部恢复原貌,恐怕会极耗灵流。”
藏离反而笑了,“龙门就在身后,还怕没有灵流不成?这么肥沃的土地,留待它千万年后自行愈合,未免暴殄天物。”
“许久没行山神的神职,动动筋骨,倒也无妨。”
他又转向另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去。让战场长出森林只是一瞬的事,可若要使整处森林没了他也能存活,还需精心涵养数月。
东秦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他一向支持藏离的。
二人身后,一条巨大的裂缝谷地已经被森林覆盖,焦燎的土地陷入沉睡,散落的亡躯和骸骨被森林根系收殓。
而地面上,万物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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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和太炀几乎是最后两个知道小武兽破壳的。
在他们与众人汇合前,小武兽就已经被众人抱了个遍。
终辰还把他这新添小兄弟抢来自己怀里,又亲又捏,霸占着不给别人碰。
夷伏弱弱地提出了抗议,“辰儿,你都抱许久了,该轮到我们了吧。”
越皓也在一旁嘤嘤,“爹!我也想抱桃桃!”
终辰瞪眼,龇牙道:“他最亲近我,我先抱!”
越皓不服气,“桃桃跟谁都亲,又漂亮又黏人。爹你撒手!你把桃桃抱得喘不过气了!”
这几个神都化了人形,舜苍小小一只,才将将能够到他们的膝盖,只能蹦起来,忧心地劝着众人,“大人们不要冲动啊,他才刚出壳……”
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咆哮:“桃桃——!!”
越凉双眼放光,直直冲了过来,一把捞过桃桃抱住,在额心响亮地亲了一口,“爹爹感觉到了,就知道你肯定出来了!”
“哎哟,给爹看看,爹的小幺幺长什么样。”
小兽天生与亲兽有着联结,桃桃一改懒洋洋的模样,动弹了起来,呜呜叫着,往越凉脸上蹭。
小眼睛眯成弯弯的弧,眼尾勾翘,前额一个突出的小茸角。看角与双眼的距离,这小家伙的龙角日后将长得蔚为可观。
然而桃桃现在仍是很小的一只,因出壳较晚,四爪和龙身都有些发胖。但看鳞色和龙鬃,俨然是一条俊俏的小龙。
桃桃小前爪搭在越凉胸口,颤巍巍地立起身子,鼻子嗅了嗅,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越凉的下巴。
越凉低头看他,他便眨了眨眼睛,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越凉心花怒放,几乎要感动得老泪纵横,“这么亲人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太炀接过小武兽,掂了掂,可沉。一看那双眼睛,整颗心不由得放软了,这眼睛长得和越凉一模一样。
小家伙自然也亲他,熟悉感觉后就不安分地往身上爬,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龙角,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想去够。
太炀忍不住笑了,“阿凉,他比较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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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按照玄武族的习惯给桃桃取了大名,叫桃源。说不清是为记下桃桃出生时的桃花林,还是破壳时的灵泉湖畔。
虽然有了大名,大伙儿还是喜欢唤他桃桃,亲昵又可爱,适合小孩子。
桃桃一找着双亲,就不让别人抱了,每天不是挂在越凉身上,就是黏在太炀怀里。
分明在壳里待的时间太长,四爪的龙骨都已坚硬能走路,还是懒懒地赖着。
小东西有心眼,很会撒娇,让所有想强迫他走路的人打消了念头。
唯一尚存些理智的终辰深感危机,决定亲自上阵,既然爹爹们狠不下心,那就他来。
夷伏在一旁做助教,见终辰把桃桃放在青石上,然后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放了一只好看的木马。
桃桃很高兴,小爪子在空中捞啊捞,很想要。
终辰蹲在他旁边,指着木马,严肃道,“想要吗?想要,就得走过去拿。”
桃桃看着他,小脑袋一歪,目光疑惑。
终辰又强调了一次,“自己走过去拿,我不帮你。”
夷伏有点心软了,劝道,“辰儿,要不算了吧,他才破壳多少天,四幺幺当初学走路,不也学了两年么?”
终辰暴躁道:“越皓这小子向来不求上进,桃桃可不能和他一样。”
说完,又鼓励桃桃,推了推他,“走吧。”
桃桃岔开后爪坐着,前爪规矩地立在身前,看看木马,又看看终辰,眼神变得委委屈屈的。
终辰无动于衷,“走。”
桃桃呜啾地叫了一声,站倒是站起来了,然而一股脑就往终辰怀里钻去。他动作很快,终辰猝不及防。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又滚回他臂弯里熟练地撒起娇,小尾巴欢快地摇着。
终辰皱眉,捏住他的后颈,想拎到地上站住,桃桃望着他,眼睛单纯无辜。
终辰:“……”
他叹了口气,认输般把桃桃一抱,“好吧好吧,阿兄去拿给你。”
桃桃:“呜啾!”
夷伏震惊:“你方才还要他上进来着。”
终辰又爱又恨,用力揉了揉桃桃的小脑袋,“哎,不上进也行吧。”
桃桃趴在终辰肩头,狡黠地朝夷伏眨了眨眼睛。
夷伏:“……”还好越皓没听到这话。
不过……嗯,桃桃这么可爱,不上进就不上进吧。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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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小幺幺喜欢捡现成,再不然就是卖惨撒娇,由此征服了一大批奴隶以供驱使。
教肯定会教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间,桃桃还在小兽玩耍的年纪,那就玩吧。
越凉不想桃桃也像他小时候那般艰难,被落在风雪里差点殒命;又或者如太炀一样,出世就上战场,从深渊里杀出来。
就算是终辰,还是小兽时也快乐的,那时后殿只有终辰一只小兽,他和太炀忙着收拾内乱后的玄武族。
现在世事太平,可不就是养育小兽的好时候么?
可惜即便收拾掉愿巫了,越凉仍不能像自己设想的那样,每天同小幺幺混在一起。
他还得帮忙收拾残局。
大战结束的六天之后,越凉正躲在沪天城的偏殿里逗桃桃玩儿,终辰就破门而入。
“爹,我让青鸟给您派了三次口信,您怎的都不回?”
终辰一进来就看到越凉把桃桃顶在肚皮上,抱着爪子转起了陀螺,登时恼了,“爹,您在做什么,桃桃摔下来可怎么办!”
床有几尺高,加上级台就有将一丈,兽形缩小后可以躺上去。然而成年兽的高度对于幼兽终究不可承受。
越凉被儿子训了,爪子擦了擦鼻子,把桃桃一抱就蜷起身子,团成球,只露出一排龙鬃,留给终辰一个叛逆的背影。
“呜呜呜,我不去,我要陪幺幺——”越凉哀嚎道,“我不想干活——”
终辰额角的青筋崩了出来,“不想去也得去,那龙门只有你能进去。”
神山劈裂后,龙门重新现世,从门里流泻出的灵流在山脚聚成一汪灵湖。现在这口灵湖成了大荒的焦点,许多种族都往这边赶来。
然而门里流出的灵流,流势太大,这几天已经有些泛滥的势态。万一溢出来,可能会危机到下游的一座神城。
知道龙门的成因后,终辰等人商讨几天,最后太炀建议把源头的出灵口堵小一点,也方便日后修缮龙门。
龙门的灵流一半为人皇留下,另一半源自越凉的玄甲碎片。谁都动不了那碎片,太炀也不行,所以只能由越凉亲自出马。
可是这个一向积极的工作狂现在吸幺幺吸上瘾,不想出门了。
终辰直接上手抢桃桃,“桃桃先由我照顾着,你办完事了,就还给你。”
说着,摸摸桃桃的小脸蛋,满心欢喜。没忍住,悄悄吧唧一口,光明正大地以公徇私,十分猖獗。
越凉满床打滚,嚷嚷着:“我累,不想动啦,我都做了几十万年了。”
“让老王八休致吧——”
终辰抱着桃桃,瞧着他,笑呵呵道,“那可不行,做事要有始有终。这可是你教我的,爹爹。”
越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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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情愿,越凉也还是出门了。
遗留下来的事情很多,很快,大家就忙得没空照顾桃桃了。
越凉忙着修补龙门,又发现人皇遗留下来的阵法有些粗糙,打算补得完整一些。编纂新阵法的苦活就交给太炀,他只负责进入龙门里,照葫芦画瓢地给弄出来,就完事了。
藏离和东秦忙着种树。
经历了这场浩劫,辽南元气大伤,恐怕需要数百年才能养回来。地底下都是巫人残存的巫气,与灵流不同,这种侵略性极强的力量令所有草木枯萎。
森林长了又死,好不容易才能留住一些,短时间内是住不了人了,也不适合其他种族居住。
迁居此地的六翼神和辽南人族无家可归,正不知所措时,终辰提出可以将他们安置在沪天城,又或择城而居。
两族面面相觑,最后阿撒兹勒拍了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迁往沪天。
彼时,越凉站在神山顶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从远处看都是小小的一个黑点,分不清是人还是六翼神。
他笑着同太炀打趣,“哎,阿郎,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混成一族?我记得六翼神祖上是西神族的天使和恶魔吧,这两支,好像都是从人族来的。”
太炀专心研究着阵法,闷声道,“不知道呢,世事难料。”
两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往那个方向看去。
天很高,云悠悠的,这些人走了,会不会回来,没有人知道。
越凉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去后,我们回家看看吧。”
太炀看向他,“舜苍帮我们打扫得很干净,你种在窗台上的花,他都帮忙浇了水。他告诉过你,忘记了?”
越凉笑着说,“不是现在族里的那个家,也不是沪天那个啦。”
“那是哪个?”
“玄武大殿,古山上的那一个。”
哦,是那个呀。
太炀嗯了一声,摸摸他的头。
越凉坐到他身旁,靠着他,打算休息一会儿。
一边在想写有的没的。
“我还想去看看爻鱼,现在都快到夏天,它冬眠一定早就睡醒了。可以给它带些辽南的鱼,长得又大,颜色还鲜艳,它肯定喜欢。”
“还有冰原上的木狼族,上回没来得及收拾他们,竟敢绑架我,哼……不过,他们是奎木狼的后辈吧,可以和他们聊聊奎木狼的事。”
“听说夏末的北庙有火神祭,要不要去看看?“
”哦对了,我听辰儿说,辽南的最南端有朱雀族遗脉,上辈子那些老朋友,说不定还在呢,也去看看吧。”
太炀静静地听着,手上工作不停,面上却已然带着了笑意。只时不时地回应几声,或者问些什么。
“好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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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事情都了结,越凉才在沪天城里,重新同玄武族汇合起来。
玄武族俨然已同分别前见的大不相同。
沪天是座大城,急缺机关,然而擅长机关的大师却没几个。
最近忽然多了起来,原因是他们城主仗着亲缘,把擅造机关的玄武一族从极北尽数挖了过来。
终辰最近想要一只百余尺高的护城机关兽,让机关兽沿着城墙来回巡守,这样就能腾出很多人手。
越凉过去凑热闹时,便看到大大小小熟悉的影子,都爬在半完工的机关上,一面自己做,一面还要指挥着打下手的白虎。
终辰陪他看,抱着手臂,“爹,让大家都留在沪天吧,这里能住的房子多得是,我可以让夷伏划一块专门的地方给玄武族住。”
“沪天离龙门也近,他们日后若要跨龙门,也很方便。”
越凉笑了笑,说:“辰儿,他们亦有自己的想法。舜苍说想在沪天开一家机关店铺,同沪天做做生意,好买些石料回去把玄武城修好。”
终辰沉默半晌,问:“玄武城还在么?可天罚后我回去看过,家里已经……”
越凉坦然道:“我们可以再建啊。”
“回去后爹爹试着把龙车弄出来,这样往来就方便了。”他拍拍终辰的肩膀,笑着说,“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爹也不想一直见不到你。”
终辰也笑了,眼睛弯起来,脸色难得的柔和。这时候的他就有些像越凉。
“爹爹缺什么,尽管跟我提,我来安排就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很融洽。机关兽里,一个小影子咚咚地跑下来,捏着几张羊皮纸,一路小跑至跟前。
“城主,你说要在机关兽的头上加两门火炮,我们觉得有些不妥。可以加在这里,或者这里……”
越凉静静地听着,待他们聊完后,才勾起嘴角,夸赞了一句,“惊蛰,做得很好。”
惊蛰受宠若惊,紧张地搅着小爪子,说话都磕巴了,“我……祖神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这些机关,我都学懂,也教给了大家。”
越凉看了眼头顶的机关兽,有不少细节处是他不懂做的,却完美糅合进机关之中。
显然惊蛰不仅学通了他教给的东西,甚至已经开始自己独创。
他于是赞赏鼓励道,“真棒,比我棒多了。”
被祖神夸奖了。
惊蛰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眼睛只敢盯着地面,却抑制不住尾巴摇啊摇。
越凉又问,“舜苍呢?怎么没看到他?”
惊蛰答道:“族长先去看小桃桃了。我们还有工没做完,做完了再去。大家都很喜欢桃桃。”
唔,才认识没几月,桃桃的魅力就已经扩散到玄武族里了。
自己的这只小幺幺,还真是特别啊。
越凉忍俊不禁,正好他亦打算回去照顾桃桃了,便说,“你们先忙着吧,我看看他们去。”
“机关兽做好了,记得叫我来看啊。”
惊蛰用力地点头,“好,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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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天城的后殿里,桃桃正趴在一张毛皮上打盹。
无事做的越皓负责照顾他,这些天大人都忙,他于是自告奋勇,来照顾桃桃。
桃桃很好伺候,不吵不闹,渴了饿了会叫唤,逗他时还会很配合地撒娇讨巧,越皓非常喜欢照顾他。
只是今天不太巧,北庙有游街,白獠约了他去玩。
他很想去,可是去不了,因为要照顾桃桃。
越皓陷入了纠结中。
门扉轻轻叩响两下,一个谨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小城主,我来看桃桃了,桃桃睡醒了吗?”
越皓眼睛噌地亮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舜苍你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和他一起交替照顾小桃桃的就是舜苍,他于是也顺带认识了这玄武族的现任族长。
舜苍的脾气很好,越皓心里藏不住事,便什么都同他说。
越皓一个鲤鱼打挺,干脆利落地滚下床,一把抄起自己的布袋,匆忙道,“白獠找我去北庙玩,我只去一会儿,桃桃就拜托你了。”
“我很快回来,靠你了舜苍!”
他嗖一下跑没了影。舜苍目瞪口呆,挽留的小爪子还滞在半空,“等一下……”
然而越皓已经跑远了。
团在皮毛上的小家伙缓缓地抻动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呜——嗷——”
舜苍回过神,见桃桃已经醒了,于是摸摸他的头,略带歉意道,“抱歉呀桃桃,吵醒你了。”
桃桃照旧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脸藏在两只前爪中间,眼睛似笑非笑的。
神情看着似一只小狐狸,那双眼睛却清澈无辜得让人能原谅他的所有小心思。
舜苍看到他,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起来,一边给桃桃梳鳞,一边逗他,“桃桃今天很乖。”
门外洒落进灿烂的阳光,午后温暖明艳。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木条梳刷过鳞片时的沙沙声,以及小兽舒服的呜嘤。
远处传来旷远的啸叫,声音洪亮而有力。
桃桃被这响动吸引了,抬起头,好奇地往门外看去,视线不断在门外和舜苍之间游移,急切地示意着。
舜苍忍不住笑,“你想去看吗?那好吧。”
他把桃桃抱到门外,搭在二楼的围栏上看。
从这里向远处眺望,能看到沪天城的全景。此时城的上空翱翔着几只六翼神,翼展宽大,相互追逐搏击,似在玩闹。
桃桃兴奋起来,动着不安分的小身子,似乎也想飞。
舜苍笑着抱稳了他,桃桃长得很大,他几乎要抱不住。
“小家伙,等你长大后就能飞啦,像你的父亲一样,飞得高高的。”
舜苍望向远处,指着其中速度最快的一只六翼神,说,“那只六翼神叫阿撒兹勒,我以前很羡慕他能在天上飞,但现在不会啦……你以后会飞得比他还快,长得比所有人都大,你会是一只很厉害的武兽。”
桃桃嗷嗷叫起来,身体像一只柔软的弹簧,手舞足蹈,把舜苍乐坏了。
“好啦,你该进屋子里去了。”舜苍说着,把他抱回了屋子里。
梳完鳞,又梳了梳龙鬃,桃桃没有太炀那样覆盖在龙鳞外的外鬃,但是背上和头顶的龙鬃也很长,很茂密。
舜苍梳完,还给他在颈侧编了个小辫子,看起来俏皮又活泼。
做完这些,桃桃打了个哈欠。
舜苍摸摸他的小脸蛋,看见桃桃漂亮的小眼睛困得都泛泪了,便哄道,“乖乖睡觉吧。”
“睡一觉起来,你的父神就回来啦。”
小桃桃嗷呜一声,向前爬了爬,脑袋一定要枕着舜苍的尾巴才肯睡。
舜苍只得由他,慢慢哄着,就哄睡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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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巫消失时在春初,辽南大地一片苍夷。
但到了春末,被山神催长起的森林覆盖伤痕,辽南就又恢复了生机。
越凉便是在这时启程,拖家带口返回极北的。随行还有玄武族的一些小玄武,东秦和藏离,以及一大群青鸟。
一支浩浩荡荡,乱糟糟的队伍,沿途到哪里都很吵闹。
剩下的一部分小玄武留在沪天城,继续完成那只机关兽。舜苍也留了下来,筹划着玄武族的机关店铺事宜。
回程的路上,木制的轮车吱哑,沿途春光无限好。
越凉抱着自己的宝贝幺幺,对太炀说,“我觉得桃桃不开心了。”
太炀望着桃桃那张依旧如春风一般的笑脸,没觉察出什么,不解地问,“可他看起来很高兴……他怎么了?”
越凉沉吟片刻,艰难道,“舜苍没有跟来,我觉得他想舜苍了。”
太炀:“……我们是不是要反省一下。”
越凉:“是的,怎么能让小辈帮我们照顾幺幺呢。你还记得从前我们怎么带辰儿的么?”
太炀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说,“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我们好像,都交托给后殿的神官了……”
毕竟当时当族长、当帝君,要处理的事情可多。
越凉仰天长叹,“怎么办啊,我没有经验,这么小的幺幺要怎么带才好。”
太炀笑了,笑声轻轻的,挠得越凉耳朵发痒。
他揽住越凉,小声地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学。”
也是,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
车队缓慢地行进着,摇摇晃晃,极北仿佛还有好远。
越凉又睡了一觉,待醒来时,一座高耸的尖山出现在了远处。
那座山上有失落的神殿,开满神殿的凌霄花,花藤深处曾经藏了一口石棺,棺里睡着两个抱憾长眠的古神。
越凉靠在太炀身上,忽然想起来这一茬,于是仰起脸,笑着动了动太炀,“看那边啊。”
太炀便望过去,嗯了一声,摸摸他的头。
“到家了。”
(完)
※※※※※※※※※※※※※※※※※※※※
终辰:爹,我是怎么长大的?
越凉:呃
————完本作话时间————
老王八每一次都打我的脸。
我以为拉不回来了,但其实可以;我以为前面的隔日更,到最后为了考试请假半个月,人全都走掉,但也没有;我以为这么差的文不会有推荐了,可编编依旧给我榜单。
我觉得他不好,有段时间甚至绝望到差点自暴自弃。但这一点一滴支持的声音都告诉我:他还勉强行。
我艰难地相信了,写了,然后老王八就活了。
说点其他的吧。
关于这个故事的设定。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只玄武救了世界,碎掉的壳上载着新的大陆。那么那只玄武呢?他从前过得怎么样,经历了什么,有孩子吗,有伴侣吗,为什么献身救世?
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他会怎么选择?
这就是越凉了。我把他放到了一个原始淳朴、未开化的世界去,相信最本真的感情能弥补一些遗憾。
大荒是一个自然而原始的世界,有奇特的森林和草原,有海洋,春夏秋冬,有它自己的生命轮回。故事在春末开始,结束的时候,我又让他们回到了春天,回到了那座山的山脚下。就像一个圆,开始即是结束,但奇妙的有始有终。
我想让悲伤和遗憾都留在过去,明天永远值得期待。以前有人评论过,说我喜欢灌鸡汤,可是鸡汤好呀,鸡汤是甜的,如果生活里都是苦味,能得一碗鸡汤鼓励,也很好。也有人会觉得鸡汤不怎么样,我发自内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这证明他们没有受过生活的痛楚。
我可能还是太过于不忍心,所以把背叛和算计都堆在了前世里,让它们和前世一起灰飞烟灭;让新的世界‘柔’一点,就不要,再有生离死别啦。我给了所有人归处,一丝值得期待的希望,即便是愿巫,也让她仍有自己的可能。愿巫作为一个帮人实现愿望的神,自身愿望却无法实现,即便是最后的复仇也没有成功,但在最后,我帮她实现了‘半个’愿望——鸿钧带她走了。剩下的故事,或许好,又或许没结果。
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就按照先前承诺的那样,把另外一本给写完,然后想写系列文,就是几本书的主角互相都认识的那种,这种串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
写的时候会痛苦,会纠结,当然写爽了的时候快乐亦无法比拟。就像老王八,写到最后已不受我的控制,他们活在了大荒里,活生生的,弄得我现在想要说一声再见,都说不出口,泪湿眼眶。
那就这样吧,番外之后有空了会写几个,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里提,我会记在本本上。
最后,非常非常感谢每天更新后,给我留言的宝宝们,你们的id我全都记得;还有另外那二十几个沉默追文的宝宝,非常沉默,怎么样都不说话的,弄得我又好笑又无奈,但我知道你们在哦。
非常非常感谢,真的。
那么,下一篇文,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