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醒了
早晨,微光从藤屋的入口处照射进来,阳光正好,森林里鸟叫得欢悦。越凉从梦中醒来,打了个滚,抻了个懒腰,然后照例往石棺边缘一趴,看睡在里头的人今天有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太炀依旧安静睡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那日他周身出现灵流黑龙,算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而这期间黑龙的正主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动静。
越凉脱了黑底红纹的外袍,将中衣袖子扎成方便干活的箭袖,一边同石棺里的人絮叨,“今天我要把藤屋修一下,在弄一张床,总叫你睡在棺材里也不像话对不对?哦,我还得去看看阿撒兹勒,小娃娃那天让你吓得够呛。”
越凉将外袍叠好,给太炀枕在脑后,然后走到门口,拉开了翠绿的垂蔓,从一旁拉出条凌霄花藤固定住,形成两扇门帘。
他来到玄武部落的第一天,在大部分玄武的目睹下,召出护法黑龙痛打六翼神阿撒兹勒,再次给那厮契下更强的灵流封印,降服玄武的天敌,一战成名。
玄武们欢天喜地地将英雄抬回族内,开了盛大的迎神会,一番讨论过后,决定把族中最大,也是最宽敞的拜神殿腾出来,给祖神居住。
拜神殿住进了神,也算实至名归。
虽说是殿,玄武族所有的建筑却都是吊在树枝上的藤屋,似水滴型,大大小小,开着藤花,颇为好看。
藤屋里堆满了玄武们送来的礼物,满满当当一大堆,快溢出藤屋外,越凉只得同小辈们说今日不见客,老祖宗需要休养,才挡住了热情的玄武们。
礼物大部分都是食物,也有一部分小家具,但因着家具大小参照了玄武的体型,比起越凉的人形态迷你许多,完全无法使用,只得都送回去。
越凉是为好族长,坚决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于是打算自己动手做。趁着今日舜苍带玄武们出去觅食,部落里空荡无玄武,他正好可以闲下来做一些事。
拜神殿相较于其他的玄武居处来说非常大,有两层,一层为大殿,没有门,入口敞开,绕过木制的屏风后便见到通往二层的麻绳梯,二楼是越凉两夫的住处。
他不打算修整一楼的大厅,自己一来就被当成了救世神,估摸着以后有要事都会来找自己,干脆开放一层算罢,但二楼还是得整一整的。
越凉此兽说来也有趣,当了几千年的玄武族大族长,一点架子也没有,自己后殿里琐碎的家务活儿大都亲力亲为,反正玄武族有两位族长,不必凡事都得他出面解决。
他环视一圈二层空间的布局,抱着手臂,沉吟道:“嗯,差一扇门,一扇窗,床肯定是必须有的,我不要睡草蒲团……还有桌椅,最好能给我在这儿找着茶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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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们的藤屋以拜神殿为中心,扩建开来,高高低低地吊着,有玄武正好打开小窗透气,看到越凉从屋下的藤道路过,高兴地打招呼:“祖神安!”
“卿安。”越凉抬起头,望向那只武兽,“小娃娃,我要造一扇门,你可知哪儿有合适的树枝?”
那只武兽啊了一声,“祖神要造门?稍等,我去取工具来。”
他说罢便蹬蹬爬下窗,藤屋内传来一阵响动。越凉站在门口等待片刻,便见到这只武兽扛了把小斧子,兴冲冲地奔出来。
“砍树累,我去帮祖神砍树。”
越凉忍俊不禁,问他:“这是乌髓的家,你是乌髓的契夫?”
乌髓是舜苍的副手,也是玄武族的现任长老。
这只武兽忽然腼腆起来,抱着小斧子点点头,“是的,我叫惊蛰。当日您归族的时候,我也去迎接了。”
越凉回想一番,确实隐约记得乌髓同一只武兽拥抱在一起,应当就是这只。于是笑了笑,说:“你们感情很好,可育有龙蛋?”
玄武是龙种,自然会生龙蛋。惊蛰猝不及防被长辈关心,羞赧得话都不利索了,“有、有的,小辈结契比较早,最大的雏玄已经一千岁了。”
玄武的一千岁相当于人族六、七岁,惊蛰算是老父神了。越凉心里高兴,又问:“他们更亲你这个父神,还是他们的父亲?”
惊蛰挠挠头:“都亲,但更喜欢乌髓,可能因为乌髓是父亲吧。”
越凉笑道:“我活了二十万年,尚且没有一只幼兽,你可比祖神厉害得多。”
一说起自家那三只小玄武,惊蛰就一阵头疼,“他们可能吃,还闹腾,少看住一眼都不行,晚上还闹得乌髓睡不着觉。”
惊蛰的生活很平凡,像每对玄武都会经历的那样。晚辈生活过得去,越凉听着也为他感到高兴,过了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过一只雏兽。
还是曾经有过,但自己忘记了?
越凉努力回想着,但直到惊蛰领着他走出部落,在森林里打转寻找树木,过了许久他也没能回想起来。
或许是没有吧,龙蛋对玄兽来说很重要,若是孕育过,自己不可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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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并不是所有的树都适合做家具和门扉。
最常见的巨木过于庞大,木质坚硬堪比顽石,玄武的小斧子根本砍不进去;缠绕于树干上的树藤有粗有细,粗的能当大路走,细的也只有一人抱宽度,看起来会是好材质,然而树藤的汁液有毒,并且砍下后不出月周便枯败腐朽,无法做家具。
惊蛰带着越凉沿树藤一路往下走,一直逼近到水面,找到了一种较矮的树。
这种树的树枝粗细一致,削成木片绑起来后可以做成篱门,树干稍加施工,运用榫卯的结构可以做几张小凳子。
不劳烦惊蛰动手,越凉眼里放出精光,接过斧子,借藤条荡到树冠上,哗啦啦就是一顿削,枝叶剔去留下泛白光滑的树枝,是非常好的木质。
惊蛰看得目瞪口呆,还没见过谁使斧子是这么个样儿的,转砍流畅,斧风凌厉,好似他使的不是一把小斧子,而应该是更为纤长锋利的武器。
他没见过长刀,自然也不知道越凉使的是刀法。只见老祖宗耍得高兴,很快便攒下一大堆可用的木材。
这么多原木要带回去,太麻烦了,越凉干脆就地加工,仅用一把小斧子和灵巧的双手,以手指度量尺寸,削出粗糙的榫卯结构。
一边动手,一边还不忘给小辈讲解:“你看,这是上古时候人族发明的技法。记住这几个点,大概一爪长,可以下一刀;三刀之后截断,再把刚才下刀的地方挖空,就像这样……”
惊蛰看着他操作,不过一会儿,越凉便将几块长木板衔接在一起,组成折叠的门。一拉开,门变成了平整的木板;合上,门就成了三块相叠的窄木板。
他又用剩下的木料做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皆是可以折叠的结构。最后,又开始做一张折叠木床。
“榫卯有几个特殊的衔接结构,背下来之后,做机关和器具时都可使用。只可惜我忘了太多,只记得最常用的几种。”越凉满手的木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惊蛰看得心动万分:“祖神,可以教我么?!我也想给乌髓做一张桌子!”
他学得很快,至少知道做好的这玩意儿叫‘桌子’了。越凉笑着说:“当然可以,榫卯很有用,上古时候我族的机关城,便是以灵流灌注入榫卯机关,从而使整座城池运转。”
惊蛰听得云里雾里,隐约觉得是很厉害的东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学习。
直到可以回去的时候,越凉做好了所有家具。
他将所有的东西凑在一起,这个卡在这个上面,不知怎么的,几件家具就拼成了一个偌大的长方形木块,用树藤一缠,直接能背着走。
惊蛰没料到这么多东西还能拼成一块大的,看得目瞪口呆。
越凉背起自己的家具颠了颠,还挺沉,但心情倒是畅快。
自己果然是宝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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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花了大半天时间来打制家具,回到家后只匆匆吃了一点玄武们送来的食物,又花不少时间来安置自己的新家。
门窗大小都正合适,桌子就摆在床的对面,两张小木椅做的是前世的风格,只可惜找不到树漆涂抹,颜色仍是光秃秃的白,但终归是有地方坐了。
他还找来了一种纤细而柔软的花藤,这种花藤在前世时也有,专门用来做垫子。好几股同时挽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柔软的垫子,用火烘烤掉水分后铺在床上。
玄武们睡的是一种长而柔软的干草,从地面上收割而来,非常不易。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舒服的东西代替,只能铺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整张床平整而舒适。
越凉能吃苦,但只要有机会,就绝不会亏待自己。若自己拥有一张舒适的床,就算白天在怎么劳累,到了晚上也能好好纾解一番,这是他多年做族长,总结而来的经验。
他拍拍手,看着整洁而干净的室内,这里早上还只有一口石棺,到了深夜,桌子硬物一应俱全。
越凉累得满头大汗,松快地舒了口气,“呼,没有灵力倒也无妨,有一双手足以!”
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石棺上,想了想,走到石棺边,俯身将太炀抱了起来。
“……哎哟,心肝儿你可真沉!”
他将太炀抱到床上,让他靠里侧躺好,心想睡在床上毕竟比睡窄硬的石棺舒服得多,万一夫郎睡得太久,叫石棺硌伤了哪儿也不知道。
太炀穿着一身厚重正式的君服,外袍皱褶很不方便,他直起身看了看,又操心地将太炀扶起,帮他脱掉了外袍。
没想到脱了一件还沉重得很,太炀像只可怜的蚕,套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睡得很不舒服。
越凉没多想,手伸向他腰间解开腰封,又将手伸向他的衣领,想让他松快一点。
一边扒人衣服还一边念叨着:“这么紧,是不是勒得慌?哎,我知道是什么感受,刚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像有人卡着我的脖子似的,也不知道玄武族如何能想出这么繁复的衣服。”
他专心动作着,内心平静毫无波澜,毫无邪念,于是没有看到这个躺着的人眼睑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眼。
太炀一睁眼,就看到有个人压在自己胸前,以极粗鲁的方式在和自己的衣带做斗争,还念念有词,“我真服了,这衣服是天帝他老人家做的?怎么和那老头儿一样难缠。”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手,抚上那人的脸庞。
越凉身子猛地一震,一抬头,正正同他对视上。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谁也没有先动作,时间仿佛凝滞了。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越凉才下意识道:“喔,金色的眼睛,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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