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跑？”乔依一声大喝，声音之中夹扎着些许道音，震得一干厉鬼眼中凶芒弱了几分。
    那个狡猾的小骷髅，似乎已经知道乔依发现了它，转身就逃，身边的骷髅急忙让开通道，而后自觉上前堵住来路。
    “就是它，小胖！”乔依伸手一指，两人同时放弃与一众骷髅的纠缠，纵身而起，跃在半空，有如苍鹰搏兔，急扑而下。
    那小骷髅上下颚抖动，空洞的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啸，身后数十具骷髅头瞬间疯狂，叠罗汉一般堆起，朝着半空中的二人扑去。
    小骷髅借机遁回坟堆之侧，双爪刨动，掀起泥土纷飞，转眼间重新没入土中。
    轰……
    一声大响，尸山骨堆一般的众骷髅，被乔依和夏小胖先后两道灵力手臂掀翻，墙倒屋塌般散落在地，臂骨腿骨脊柱骨各种骨头犬牙交错，纠缠在一起，几乎都爬不起来。
    “丫丫个呸的，欺负你家小胖真人心怀慈悲，不对你们这些破骷髅头臭冤魂下死手是吧？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惹恼了我，全给你们打成骨渣！”夏小胖骂骂咧咧地道。
    乔依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盯着被骷髅们拱的乱七八糟的坟堆，坟上三棵枯死的大柳树摇摇欲坠。这个狡猾的老鬼，一见大事不妙，竟然抛弃他的一堆子孙后代，钻回了坟墓，当起了缩头乌龟。
    “我们怎么办？”夏小胖似乎还不解恨，抬脚将一个好不容易爬了出来，茫无头绪之下又胡乱爬到他身边的骷髅，一脚踹开。
    “什么怎么办，挖开啊！”乔依没好气地道。
    “挖……挖开啊？掘人祖坟，这事不太好吧？”夏小胖迟疑地道。
    “呸，什么不太好？这死骷髅，自己都把自己的坟扒开了，还差咱们这两下子？”乔依不屑地道。
    “我是觉得这事好做不好听，传出去有损我炼器大师夏小胖真人的名号！”夏小胖撇了撇嘴道。
    “呸，你有啥名号？我还是炼丹宗师呢，我都没说啥，你还担心上了！”乔依继续鄙视他道。
    夏小胖赧然一笑，道：“好吧，反正挖了也没人知道。这个死骷髅，等挖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取出日曜剑，夏小胖摩拳擦掌准备开挖，想了想又道：“我说乔依，这家伙这么能钻，不会钻到其他地方去吧？”
    乔依将几个爬过来的骷髅头踹出几丈远，伸脚跺了跺地面，转头道：“你想多了。这死骷髅老鬼，一个死人，躺下也就巴掌大的地，占了合葬的便宜，顶死也就坟堆这么大的地，过了便不是它的地盘了，想往外开拓，得问问土地公公愿不愿意。”
    “早说吗？”夏小胖不满地摇了摇头，一脚踹开近体的两个骷髅，伸手摸了摸那柄闪亮的日曜剑，叹息道：“日曜啊，日曜，今日委屈你一会了。不饮敌血，却又来挖坟掘墓，我也是迫于无奈，你可不要怪我！”
    他一剑扬起，正欲挥下，眼角余光一瞥，却看到乔依抱胸而立，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你怎么不挖？”
    乔依理直气壮地道：“我要帮你看着那些骷髅架子，不让它们打扰你挖坟；二来，不是你说的挖坟掘墓有损名号吗？”
    夏小胖一翻白眼，气结道：“我呸，用不着你帮我看着。大家兄弟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事跑不了我，也少不了你！”
    乔依耸了耸肩，道：“我也想挖，问题是凤叱灵性十足，里面还有凤凰残魂，我要用凤叱挖坟，估计凤凰残魂能先把我给灭了！你总不能让我那个虎尾棒倒腾吧？”
    “切，你想挖才怪。”伸手一拂，他取出一柄黑不溜秋的月牙铲，扔给乔依道，“这下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乔依瞥了一眼他的手指，道：“咦，看来范师叔是下血本了，储物戒指也送给你了！”
    “那是，动手吧，挖坟的！”夏小胖洋洋得意地道。
    乔依上下翻看他手中的月牙铲，笑道：“我说小胖，你这炼器水平也不怎么样，怎么炼出来的都是些黑不溜秋的东西？”
    夏小胖老脸一红，道：“这些都是我练手之作，刨坟啊，你想用什么样的？”
    乔依笑了笑，随手挥出几道乌光，将三棵枯死的大柳树铲飞出去。两人一边留意身边的骷髅，一边御使手中的法宝开始挖掘。
    土块掀飞，土堆中传来尖利沉闷的鬼啸，一众骷髅颇不情愿地再次扑了上来，乔依眉头微皱，手中的月牙铲一晃，打出一道黑色光华，将近体的几具骷髅击飞出去。只是，或许坟墓中的老骷髅下了死命令，这一众骷髅却是一改之前的不温不火，悍不畏死地扑了过来。
    “小胖，快挖！”
    乔依回头叮嘱了一声，手中的月牙铲一晃收了起来，已然换做趁手的凤叱，火光闪动，将骷髅再次拍飞。只是，此时的一众骷髅，凶性大发，根本不作迟疑，落地后，挣扎着爬起，再次围拥了过来。便是那些臂骨腿骨被击飞的，由于魂魄并未消散，仍是能够汇聚过来。
    噗……
    身后一声闷响，夏小胖已将坟墓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一块藏身之处，已然无法隐蔽身形，小骷髅破土而出，慌忙逃窜。
    夏小胖早有准备，手中的日曜剑一抖，旋即收起，金环一晃，耀耀生辉，将其套住。
    “过来！”夏小胖朝着小骷髅勾了勾手指，金环应着他的呼唤，拉着小骷髅飞了过来。
    身后，眼见小骷髅被抓，一众骷髅此时反而消停了下来，停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张望。
    啪！啪！啪！啪！
    “我让你跑！我让你当缩头乌龟！我让你害我挖坟！我抽死你！”夏小胖口中喝骂一句，便朝着小骷髅光亮的脑门拍上一巴掌解恨。
    小骷髅眼中红芒闪动，口中呜呜鬼啸，却是不知说的什么。
    夏小胖一愣，皱眉道：“乔依，我们虽是抓住了这家伙，可是怎么和它交流？”
    乔依一愣，经夏小胖这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这些附身骷髅的厉鬼，虽然有了些道行，也有灵智，可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这些厉鬼开口说过人话。
    当年的长平万人坑之中的厉鬼，虽然也是声声鬼啸，却还能说话。难道是这百余个厉鬼道行不够？似乎也不对，这群冤魂之中，似乎也有鬼差境六层的家伙，也是一样的没说过人话。
    “小胖，麻烦了，我看这些厉鬼虽然还保持一些灵智，可是不知怎么的，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不是吧？白忙活了？”夏小胖瞪大了眼睛。
    乔依神色微凝，点了点头，道：“只怕是的！”
    “我要吐血了，这怎么办？”
    乔依微一沉吟，道：“还有一个办法，度化它们后，再试试看！”
    “也只能这样了！”夏小胖垂头丧气地道。
    双眼微闭，调匀气息，青铜古灯自乔依丹田轻轻旋出，灯芯虽然沉寂无光，灯台却光华流转，温润透亮，道道青光弥散，照亮了这片坟地。
    仿似一抹柔和的清风拂过，空气中，因为厉鬼骷髅而弥漫的凶戾鬼气，瞬间消散无踪。那一刻，一众骷髅，只觉体内的那丝执念，被青光扫过后，轻轻晃动。
    乔依眉心火印一闪，张口一喷，一朵琉璃色的火苗出现在面前，心念一动，三昧真火飘身而上，点燃了青铜古灯。
    一个手指粗细的火苗燃起，淡淡的金色光辉飘散而出，并不刺眼夺目，有些幽暗，有些轻柔，偏又给人一种清亮神圣的感觉。
    所有的骷髅齐齐一怔，静默无声，便是被金环束缚住的小骷髅，也是停住了挣扎，怔怔地盯着那盏与镇压它们数百年的铜灯截然不同的青铜古灯。双眸之中，红芒跳动，仿似有一种渴望和疯狂。
    传说，厉鬼执念不散，便游荡人间，不入地府，直至冤屈得解，执念消散。可是，除了那种穷凶极恶滋生邪意的厉鬼，没有谁不想化去执念，转世投胎。
    冥冥之中，一众骷髅，似乎感知到了挣脱宿命的机会，仿似幽冥鬼蜮的大门已经朝着它们开放，一种奇异却盼望已久的吸力，遥遥罩定了它们，照亮了它们的前路。
    它们想要放肆地呼喊，可是那盏青铜古灯就那么悠然旋转，神圣不可侵犯，令它们收住了想要发出的鬼啸。
    乔依盘膝席地而坐，周身金光绽放，似乎有异力支撑着他，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侧，一盏青铜古灯摇曳生光，金光阵阵，蔓延出去，将他笼罩，一圈又一圈，宛如神冕加持己身，整个人形同远古大神再临世间。
    他双目低垂，宝相庄严，开口诵经：“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不知什么时候，夏小胖放开了对小骷髅的禁制，盘膝坐下，随着乔依一同闭目诵念。片刻之间，一道细微至极的金光从他体内冒出，协同着他诵经的声音，仿似溪流入海，汇聚到乔依周身璀璨的金光和声声震颤心灵的道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