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胖
老陈头的庭院中,乔依手执毛笔,笔锋自然如行云流水,转眼间一张药方书就。
来看病的是个得了多年偏头疼的教书先生。药方一落入手,他习惯性地先看了看,药方上几行工整的楷书,初见之下有些纤弱,仔细看去却又另有一股绵绵泊泊的内劲蕴含其中,当下捋须点头微笑道:“外柔内刚,匠蕴于心不露其表,平淡中另有锋芒隐藏,小友好字,好字啊!”
乔依笑了笑,看着有些迂腐的教书先生,说道:“先生,照方抓药,每日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分两次服下,七日便好。”
“哦,好好,谢谢先生。”教书先生回过神来,收起药方,转身就要离去。
“这位先生,您还没给钱呢?”老陈头连忙提醒道,乔依看着好笑,这位教书先生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就连钱也忘记给了。
教书先生老脸一红,转过身来,从怀中取出二十贯铜钱,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去,一时间慌里慌张险些被老陈头家破损的门槛绊倒。
“咯咯,这个老爷爷好好玩哦。”鱼鱼清脆的声音响起。
教书先生离去后,门口迟迟没有出现下一个病人,乔依微觉诧异,当下放开灵识感知一下。
片刻之后,乔依平静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起来,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真当他好欺负么,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乔依站起身来,一旁老陈头有些诧异地道:“小哥,怎么了?”
乔依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苍蝇又来了?”
“苍蝇不是夏天热的时候才有么,鱼鱼怎么没有看到哪里有苍蝇?”鱼鱼立刻丢开手中乔依给她买的拨浪鼓,跑了过来。
乔依伸出手去摸了摸鱼鱼可爱的小脑袋,道:“鱼鱼真聪明,是大哥哥说错了。哥哥出去一下,鱼鱼乖,去跟着爷爷。”
鱼鱼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老陈头伸出手拉着鱼鱼,盯着门外若有所思地道:“小哥,是不是又出事了,实在不行我们这郎中就别做了。”
乔依摆了摆手,笑道:“陈爷爷,没事的,我出去看看。”
他刚欲迈步,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从墙外传了过来:“那害人的妖怪在哪,本真人今天要替天行道。”
乔依闻言一笑,索性背负着双手站在院中,静候来人。
门外,几个官兵凑拥着小胖子到了门前,却是畏畏缩缩不敢进来,小胖子一挥衣袖,昂首道:“你们且在门外候着,本真人独自上前即可。”
乔依看着门口渐渐走进的身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小胖子来到院中站定,但见院中站着一人,身材修长消瘦,面目清秀,一张脸孔竟是有几分熟悉。
两人愣愣地看了对方片刻,忽地小胖子圆溜溜的眼睛一转,说道:“你就是在这里行医,恃强凌弱的妖怪么?”
乔依神色不变,回道:“难道你就是来此替天行道的真人么?”
两人同时点头,鱼鱼被老陈头拉住站在一旁,眼见来人很有些敌意,当下娇声道:“大坏蛋,你要来和我大哥哥打架么?”
老陈头连忙伸出手来,将鱼鱼的嘴捂住,场中气氛有些不对,鱼鱼在此时开口明显有些突兀。
两人却是头也不转并不理会,忽听乔依又开口说道:“这位真人,身形奇伟气质不凡,敢问真人可是姓夏?”
小胖子黑胖的脸神情一动,顿了顿,说道:“这位妖怪,你面貌清秀妖力惊人,莫非是姓乔?”
鱼鱼推开老陈头的手嚷嚷道:“大坏蛋,我大哥哥是神仙,你才是妖怪呢?”
“咩”,说完还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对视的两人双手紧握,浑身发颤,又过了数息,终于,两人嘴角同时裂开一抹微笑。
“小胖!”
“乔依!”
片刻前还诡异地对视的二人,忽地紧紧抱在了一起,互相捶打着对方,眼中有泪花滚滚。
老陈头和鱼鱼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怎么看着两人是要开打的模样,却又忽然抱在一起了。
夏小胖与乔依四年多未见,容貌比之分离前都是大有改变。初见之下只是有一股熟悉感各自生出,然而二人对视片刻后,自小养成默契,便让他们不约而同的认出了对方。
半晌,两人平静下来,互相审视对方一会,乔依忽地笑着说道:“小胖,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胖了?你们玉衡峰的伙食看样子不赖吗!”
夏小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笑道:“我刚刚拜入玉衡峰门下时,就想着去混个伙房的差事,只是我师尊季真人不许,我只能偷偷的和管伙房的师兄混熟,饿了就去混些吃喝。几年下来,不知道被师尊骂了多少次。”
乔依呵呵一笑,也不嘲笑他,二人相熟至极,彼此的习性都是了如指掌。
夏小胖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笑道:“你的事我可是都听师父说了,说是你现在会炼丹了,回头随便给我来个千儿八百瓶的,我回去后也能在师兄师姐面前显摆一下。”
“你以为这丹药是萝卜青菜,大街上几贯铜钱一筐啊?”乔依笑着捶了他一拳,接着道:“当心吧,少不了你的。”
夏小胖哈哈一笑,也不在意,说道:“我还听说你这家伙都玉清境五层了,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我前些时日才刚刚修到玉清境两层,师父还高兴的不得了,说我是天纵奇才。我这样都是天纵奇才了,那你算什么,怪才?妖孽?”
乔依呵呵傻笑,也不答他,其实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真让他说他还真是说不上来。
夏小胖也不在意,话题一转,问道:“对了,乔依,你有没有天昊的消息,自从那夜山洞一别,就再也没见过。”
乔依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在南隅时见过掌门的楚凌飞师兄。”
夏小胖顿时一喜,问道:“楚师兄,他怎么说?”
乔依摸了摸头说:“楚师兄说天昊一切还好,已被掌门师伯收归门下,应该在早些时日就已经玉清境第二层了。”
“还是天昊聪明,修为走在我们前头,不对,是走在我前头才对,你这个妖怪不算,呵呵。”
俩人这一番叙旧,把院中的二人给看傻了,他们言辞间的一些东西,老陈头和鱼鱼不是很明白,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看明白了,这个小胖子应该不是坏人,而且早就认识乔依。弄明白了这些,俩人放下心来,坐在桌旁休息。
至于院外的黑痣和刀疤脸一行人,则是等的很不耐烦,小胖子嘴上吹嘘的厉害,进入院中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了,里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又不敢探头去看。若是小胖子在里面占了上风还好,万一小胖子一进门就被擒下了,他们此时进去那就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众人渐渐耐不住性子,你推我搡,却都不敢上前。最后,在刀疤脸和黑痣的联手威逼下,一个小个子的衙役吞了口唾沫,摸着墙脚,一步三回头的向门口潜行过去。
门口,小个子衙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帮平日里称兄道弟,关键时候让他顶缸的狐朋狗友,委屈之至,闭着眼睛把脑袋伸了过去。
正欲睁眼,却听耳旁小胖子的声音响起:“这位兵爷,你来刺探消息的么?”
小个子衙役听到他的声音如蒙大赦,拍了拍胸口,压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睁开了眼睛,果然,小胖子一张黑胖的圆脸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小胖子那张不怎么英俊的黑脸,竟比庙中供奉的仙女还让人感到亲近。
“仙长,你把那妖怪除去了?”小个子衙役小心地问着。
“你说的妖怪,是指的我么?”一个淡淡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还有些稚嫩,却如晴天霹雳炸在他耳边,小个子衙役伸手指着乔依。
“你……你……”
话未说完,竟然白眼一翻,仰后便倒。
乔依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有这么可怕么。当下伸出手抓住衙役的衣服,把他拖了出去。
门外,刀疤脸一干人见是小胖子仙长和乔依一起出来,顿时惊慌不已,转身就要逃。
乔依面色转冷,忽地一喝,道:“站住,再向前跑,我将你们每个人的两条腿都留下来。”
刀疤脸和黑痣一行人顿时停在了路上,一动也不敢动。
乔依随手将小个子衙役丢在地上,拍了拍手,道:“把你们的人给我带走,不得再来此处,否则我将你们一个个都留在此地。”
夏小胖接着道:“你们这一帮混蛋,竟然敢骗真人我,说是什么妖怪在此兴风作浪,这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师兄弟,瞎了你们的狗眼。再敢骗人,下回真人我打碎你们满口脏牙。”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离开,教训人的滋味就是爽啊!
一群官兵连忙上前抬起昏迷的小个子衙役,飞也似的逃走了。
今日被这群官兵这么一闹,再加上夏小胖的到来,乔依也就没了再行医下去的兴致,和老陈头说了一声,便将众人遣散了。
夏小胖下得山来,先是回村拜见了爹娘,然后一路随意地逛着,如此已有数月。他是个偷懒的性子,哪有兴致独自跑到荒山野岭去寻什么机缘,一路上只挑些大的城镇或是有人的地方行走,这般走下来,机缘没有遇到,修为没有什么增长,倒是怀里的银子快要花光了,圆滚滚的肚子也日渐变大。今日好不容易提起兴致为民除害,没想到被人骗了,不过这样也好,倒是遇到了乔依。
夏小胖很快就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定下来了,那就是跟着乔依混,有丹药,有奇遇,有吃有喝,啥都不用操心,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