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辰开车折返慕遥学校的时候，那个叫马丽丽的，已经被拖出来教训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放学走得晚”的小姑娘，被轻而易举地查出并逮到，俨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们到底是谁啊？”她正在呜呜地哭，看到黎北辰走过来，马丽丽吓得瑟缩了几分，整个人往操场的围栏上靠，“这里是学校……你们在这里打我，学校会找你们的！鹕”
    明明害怕，嘴上却不肯服输。
    她轻声抽噎着，目光忿忿地瞪着黎北辰和那几个先到的下属……她的双颊微微发红，可见明显的掌印。黎北辰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她是被教训过了。
    “我……我警告你们，我们学校是不允许校外人进来的，你们等着瞧……”她大口喘息着，同时磕磕巴巴地出声，试图震慑住眼前这一群“校外人员”咕。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下属不耐打断——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下属低咒一声，扬手就想过去继续扇，这回却被黎北辰拦住。
    “不过一个小朋友，犯不着这么较真。”黎北辰轻笑，拦住了下属后收手，慢条斯理地踱到马丽丽身前，“我不动手，你愿意和我说实话么？”
    毕竟只是个高中生，他犯不着用严苛的方式教训她。
    恃强凌弱的事情，他不屑。
    “我……我……”她刚被下属吓到，整个人都贴在铁丝网上，而黎北辰的靠近，让她心底更是发寒，面色扭曲得几乎大哭出来，“你敢动手我就喊人了！”
    有一种人，不动分毫，便能让人不寒而栗。黎北辰显然就是。
    “你可以试试看。”黎北辰不由笑了，说话的同时，他侧开一步，朝身侧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直接上前一步，猛地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马丽丽完全被扇懵了。
    “你可以试试看喊人了。”还是黎北辰的提醒，才让她从惊恐中回神，然后坠入另一轮的惊恐，“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叫人再动几次手……”
    她一个劲地摇头，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她心里很清楚：哪里会有人过来？明天是周末，很多同学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已经空了一半，而且今晚也不会有教导处查夜……她在这里被打死也没人会发现！
    “……我知道错了！我听话！呜……”她恳求着，几乎朝黎北辰跪下来，“你们别打了……”
    黎北辰没表态，只是在她身前蹲下，淡淡出声：“关于慕遥的谣言，都是你传的吧？”
    慕遥？
    马丽丽愣了愣，下一刻彻底慌了神——她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为慕遥来的！可是她没想到，慕遥真的在校外有男朋友？那些都是她添油加醋编的啊……
    “被打傻了？”见她不说话，黎北辰懒懒追问，低凉的嗓音中透射着丝丝威胁。
    “我……”马丽丽的喉咙一哽，自知理亏的她连声音都低了好几度，“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嫉妒慕遥，有点小矛盾……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想起黎北辰最初的那句“小朋友”，马丽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解释，尽量说自己因为年轻才不懂事，企图得到他这个“大人”的原谅。
    可惜，黎北辰不喜欢听这些，他亲自过来，是来解决问题的。
    她在传出一堆的流言之后，倒强调自己是“小朋友”了？
    “好吧，小朋友。”她实在解释得太急，黎北辰有些插不上话，索性顺应了她的话点点头，却在夺取了发言权后，话锋一转，“但是你欺负到我家小朋友了，懂么？”
    她可以在他面前装可怜，装弱者，但是别忘了，慕遥和她是同龄人。
    她污蔑慕遥的时候想过这些么？
    “我……我知道错了！我可以找慕遥道歉……”她开始感觉到了可怕，抽抽噎噎地保证，“我再也不说她的坏话了……你们就行行好让我走吧？”
    “哪有那么容易？”下属冷哼，紧了紧拳头，想着索性弄死她算了！
    流言都传出去了，道歉有什么用？
    黎北辰却是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然后
    tang转向马丽丽，冷冷地要求：“道歉就不必了。既然你那么喜欢造谣，不如我再给你几个名单，你也去造一造？”
    黎北辰的要求，听着实在匪夷所思，不仅下属蹙眉，就连马丽丽本人也是愣在当场——他给了她几个名字，均是她的同班同学，有男有女。而他的要求就是传这些人的谣言，必须闹得比慕遥的事情更厉害，更离谱……
    “做得到吗？”他说完，全程都是慵懒肆意的语态，临了才语气骤然一冷，“半个月时间，做不到，就卸你一条胳膊。”
    “能！能做到！”马丽丽连忙点头。
    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黎北辰他们当成了“社会人员”，类似混混的一个群体，所以黎北辰随口而说的威胁，她是绝对的相信，用力地点头保证。
    黎北辰总算满意地松了口：“滚！”
    *****
    马丽丽连滚带爬着跑远了，黎北辰也淡定地起身离开。
    “黎少！”下属有些看不过眼，在他身后跟了几步，“就这么让她走了？”
    怎么连点起码的惩戒都没有？
    好不容易才查到是她穿的谣言，就这么放走她，今晚不是白忙活了？
    “嗯。”黎北辰淡淡应声，挑眉反问，“怎么了？”
    “这样放过她……”下属嘟哝了一声，面色显然有些不甘，恨恨地握紧了拳头继续，“慕小姐被她害得那么惨，这样放过她对慕小姐不公平！”
    “这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对于下属的询问，黎北辰摇了摇头，坦然而答，“你别忘了，我来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要报复的话，派人过来直接除掉马丽丽就是了。
    他的目的，是还慕遥一个清白。
    “如果所有人都在说一个人有问题，那大家都会相信这个人有问题；如果一个人在说所有人有问题，那这个人就有问题。”他似笑非笑地说完，转头朝下属看了一眼，“懂我的意思了么？”
    下属恍然。
    原来这才是黎北辰的安排：让马丽丽去解释，大家不一定会相信慕遥的清白；而索性让马丽丽继续造谣，疯狗一样地污蔑其他人，大家很快就会知道她说的话不可信，慕遥自然也就清白了……
    只是——
    “这回没收拾她，实在便宜她了。”下属感叹。
    黎北辰倒是一点都无所谓，轻嗤出声：“她造那么谣，还怕没有人收拾她？行了……走吧。”
    ********
    相对于普通的报复，他的方式，算得上是棋高一着。
    他没再刻意引导，不过马丽丽也没让他失望。据说她在校园里也当了回风云人物，弄得整个学校谣言四起，得罪了一大片人……后来她被其他受害者请的校外混混揍到医院，弄得住院留级。
    当然，她的这些惨淡，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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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慕遥没怎么睡着。
    她的脑子有些乱——除了爸爸要回国的惊喜，还有关于黎北辰的事情。他在今晚莫名其妙地出现，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
    慕遥不禁觉得，自己也被他带乱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慕遥不知道。
    她只能肯定一点——她的心里很纠结。就像抓住一朵花，一边往下摘着花瓣，一边在嘴里低喃着“喜欢他、不喜欢他”的游戏……她的理智和潜意识冲突了。
    *****
    终于熬到天亮。
    慕遥起了
    个大早，把家里都收拾干净。她正想着今天的安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还是黎北辰。
    瞥见屏幕上那熟悉的三个字时，慕遥一愣，接电话的动作不禁有些犹豫。她迟疑了数秒，才慢吞吞地按下了接听键：“喂？黎北辰，你找我？”
    “嗯。”黎北辰在对面开口，声音很随意，“今天有空么？去一趟公司。”
    “今天？”慕遥疑惑，“今天不是周六吗？而且，为什么让我去你们公司？”况且，她爸爸现在不在那边上班，他实在没有叫她过去的理由。
    “你爸下周一就需要上班，过来帮他打扫办公室。”他理所当然地丢出命令，在慕遥答应之前，已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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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遥去了公司。
    周末的办公楼很冷清，幸好底层有门卫值班，他认识慕遥，也就放她进来了。慕向贤的办公室设在顶层的角落，他在家说过，办公室搬到顶层，是他升职的标志。
    慕遥坐电梯径直上了顶层。
    整个办公区空无一人，周围寂静得可怕，纵使慕遥穿着运动鞋，也能听到自己轻小的脚步声。她咬了咬唇，没在外面瞎逛，直接进了爸爸的办公室——
    和总裁室比起来，爸爸的办公室小很多，只能算一个较大的工作间。
    这里几个月没人待过，地板和桌面依旧被保洁擦得干干净净，只是放在桌面上的那几盆植物，明显都干了。几个月没浇水，那盆仙人掌显得很“瘦”，而旁边另外一盆绿萝，索性都枯萎了……
    “唉！”慕遥轻叹一声，动手把这些盆栽料理好，然后再整理桌面，顺势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理好。
    总算是——
    干净，又有人气的样子了！
    等到爸爸回来，应该会夸她的吧？
    慕遥喜滋滋地想着，想要把枯萎的花丢掉算是完工，可一回头，却不禁吓了一跳——黎北辰就站在门口，懒懒散散地靠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忙。
    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你吓死我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蹙了蹙眉嘟囔，“你怎么周末也上班？我刚刚还以为没人……”
    她真没想到他也在。
    “如果我不在，哪敢让你一个人来？”黎北辰失笑，坦然自若地抛出这一句。在慕遥还没理解其中的深意时，他已走过来，扯了扯她身上的黄色外套，半开玩笑的口吻扯开了话题，“勤劳的小蜜蜂……收拾完了没？”
    “把这个扔掉就好了。”她抬手，举起那盆已经枯萎的植物，正想说马上就好，她打扫完就走，不会打扰他的时间。却没想到黎北辰抢先一步，直接将她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那正好，我的办公室也需要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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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办公室比爸爸的大了不止两倍。
    慕遥刚踏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垮——这么大的地方，得打扫多久？他真的把她当成保洁用？为了整她？
    “让我打扫？”她神色怏怏地回头看了眼黎北辰，“那你呢？”你平时自己都不整理的吗？
    可是某人的厚脸皮超出了她的想象——
    黎北辰摊了摊手，回答得镇定自若：“我就站这里，看着你打扫。”
    看着她抿唇不高兴的模样，他强忍着眼底的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哄：“你帮我打扫卫生，我中午请你吃大餐，怎么样？或者下午再请你玩？”
    这样，一整天的安排都有了。
    “……我要吃龙虾。”默
    默地环视了一圈他办公室的占地面积，慕遥闷闷地要求，然后动手开始整理。
    黎北辰清冽一笑，故作勉强地答应。
    只是在手碰上口袋的时候，他才蓦然发现自己今天没带钱包。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今天的计划！他只需要打个电话回家，让管家派人送钱包过来，然后自己留在这里盯着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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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完电话回来，慕遥已经在整理了。
    黎北辰的办公室很大，乍一看上去很乱，但整理起来却很简单。他的“乱”，都是随意摆放着的书显得乱：沙发上、茶几上、窗台上……几乎能放的地方，都有展开的书摊放着。
    哪有人这么看书的？
    慕遥默默地整理，心中却不免有些狐疑：他的“乱”，显得太刻意了！好像是人为故意的！
    不过在她这种猜想更坚定之前，她已将最后一本书归回原味，她没向黎北辰追问，只是拍了拍手展示：“还行吧？不乱了。”一眼望去，整洁了不少。
    黎北辰却是不怎么满意。
    “抽屉还没整理。”他示意了一眼，淡淡提醒。
    “抽屉是你私人空间……”慕遥反驳，停顿了一下喃喃继续，小脸上不禁有些尴尬，“里面放的都是你的私人物品……那个，我不好帮你整理的。”
    万一翻出来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嗯。”黎北辰失笑，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是很私人的东西，你要小心整理。”
    都说是私人的了，怎么整理？
    “我不干。”她已经有百分之八十觉得他在故意正她了，慕遥有些负气地蹙了眉，态度强硬着摇头拒绝，“黎北辰，你是不是想整我？我不会上当的。”
    黎北辰无语。
    “慕同学，拉个抽屉而已，我能整到你什么？”他无可奈何地摇头，索性自己走过去，拉开了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桌面上，“给你的。”
    没想到酝酿了这么久，铺垫了什么久，最后还是要他自己把礼物送出去。
    本来，还想让她自己发现的。
    “是什么？”慕遥狐疑，人已往前走了几步，好奇地探头多看了两眼——
    这是一个暗红色的精致纸盒子，上面夹着一张浅黄色的纸，纸上有他潇洒刚劲的字“送给慕遥”。如果她刚刚应了他的要求继续打扫，她在打开抽屉后就能看见。
    “送我的？”慕遥有些不敢置信。
    黎北辰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确定没写错。”
    他当面送礼物给她？
    慕遥又惊又喜。
    虽然决意不再喜欢，决定要理智对待，但是得到他的礼物，她依旧会加倍惊喜……这是种很难溢于言表的情绪。慕遥咬着下唇，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纸盒子。
    满满一盒子的玻璃星。
    这些星星，五颜六色的都是玻璃质地，而且也都是玻璃珠样的大小。这份礼物很简单，一眼看上去可能不值什么钱，但是却很精致，每一颗玻璃，都是经过细心打磨，表面很光滑，而且都被做成了星形……
    慕遥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抓着那些小星星，有些爱不释手，把玩了半晌，才想到站在旁边的黎北辰。她一回头，便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慕遥不由脱口而出：“你干嘛要送这个礼物给我？”
    “上次欠你的流星雨，补给你的。”
    他的眼中盛满了温柔，那是上次她昏倒之后，他所有的柔情和承诺。
    慕遥不知道。
    相反，黎北辰重提那场流星雨，慕遥的脸色不由一僵。她像是瞬间从游离中清醒，头顶有一盆冷水浇下来，彻底浇灭了她刚刚的欣喜和激动……
    黎北辰还用那样的方式拒绝过她呢！她难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来犯花痴了么？
    “我……我出去一下。”放下那个小盒子，她几乎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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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北辰再次找到她时，慕遥已经洗完了两把脸。
    冰凉的水刺激了面部神经，也让她的头脑恢复了几分冷静，甚至在看到黎北辰的时候，还能状似无意，牵强着扬唇冲着他笑：“那个……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不吃饭了？”黎北辰眉头一皱。
    “不吃了！”她的回答极快，目光躲闪着不敢看黎北辰，心跳越来越快。
    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这样她比较容易调整。
    慕遥如是想着，可黎北辰却没让她如愿。
    她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的长臂一捞，猛地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拉了回去。他拦住她的去路，直接将她抵上墙，面色有些冷：“慕遥，你躲什么？”
    从她发烧醒来开始，她就已经不对劲，她逃避什么？
    “我……”她不知如何开口，一抬头，便能撞上他眼底的幽邃和认真。她的心跳再度加快，她觉得自己快被他弄疯了！
    就算是再不自量力一次吧！
    她真的忍无可忍——
    “黎北辰，”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