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到了山下的露营地，向导忙碌着安排住所，黎北辰这才发现她的脚似乎受了伤。她一直都拄着用树枝充当的登山棍，脚步很缓慢，走山道的时候看不出来，到了平地他才发现她的步伐似有些踉跄……
    “脚怎么了？”黎北辰蹙了蹙眉，径直问出来矾。
    “啊？”慕遥一愣，反射性地看向双脚，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她便连忙扯着笑容摇头，“没什么啊！”她忍着疼痛，故意跺了跺脚，试图赢取黎北辰的信任射。
    可其实——
    真的好疼！这么崎岖的山路，她从未如此拼命爬过……脚下的运动鞋又是新的，还微微有些磨脚，这么一路走过来，她感觉好像脚还被磨破了皮。
    “……我真没事。”逆着他怀疑的目光，慕遥继续动了动，“就是走得太累，腿酸！”
    她不娇气，也不做作！
    她相信黎北辰也不喜欢那样的女生。
    “随便你。”黎北辰没再追问，只是凉凉地丢出三个字，直接走远。
    ******
    “慕遥，你今晚住那边！”向导很快过来为她“分配房间”，所谓的“房间”，只是临时搭建的小帐篷，精致小巧，一个帐篷最多也只能睡下两个人。
    慕遥循着向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看到了属于她的那个蓝色帐篷。
    她很喜欢！
    “那个，是这样的……”向导顿了顿，面色却是有些为难，“因为其他人都有了组合，所以目前只剩你一个人。你今天晚上一个人住，应该没事吧？”
    向导的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她的年纪还小！刚刚听公司的员工说，她还是个高中生，这样孤零零地给她安排“单人帐篷”，会不会太孤立她了？小女孩么，晚上总会怕黑什么的……
    “我没问题的。”慕遥却胸有成竹地保证，再三感谢了向导的安排，然后一撅一拐着回自己的那个帐篷……她不贪心！有住的地方能留下来，她已经很开心了！
    本来，她还以为会遇上中午盒饭那种事，如果连住的地方都不够，那才真的是要尴尬了！
    “记得放完东西出来烧烤啊！”向导默默地松了口气，顿了顿又想起来，朝着慕遥的背影大声喊着，“东西都准备好了，五分钟后就开始烧烤！”
    *********
    慕遥应了，却没再出去。
    放下自己的东西，她便瘫坐在帐篷里，再也不想动一下。她觉得今天的体能已经耗费到了极限，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去填饱肚子，只想快点睡一觉……
    可是……脚怎么办？
    慕遥脱了鞋子，看着隐隐渗出袜子的血印发呆，最后索性往帐篷里一倒——不管了！这里是荒郊野外，条件这么艰苦，她难道还能处理不成？
    “哗啦！”
    正思量间，帐篷上传来明显的声响，似乎是手掌划过帆布的声音。慕遥反射性地坐直了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拽来外套遮住了双脚：“谁啊？”
    帐篷的拉链在下一秒被人拉开。
    慕遥还没看清来人，一个塑料袋便扔了进来，对方的力道不小，慕遥惊呼了一声险险避开，差点被塑料袋砸了个正着。然后黎北辰掀开帐篷布，弯腰坐了进来：“我问向导要的，你自己挑有用的用。”
    他的神色冷清，眼底带着几分别扭，将塑料袋拽过来，重新丢在了慕遥身前。
    “是什么？”慕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好奇地低头扒拉着袋口瞧——都是一些医疗用品。双氧水、纱布、剪刀、膏药、止疼喷雾……各种各样的应急用品，几乎应有尽有。
    慕遥怔了一秒，下一瞬陡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就问她脚怎么了？显然他是知道她脚受了伤，又不知道具体伤在哪里，所以就把向导的备用物品都拿来了……
    她咬过下唇，默默地想：黎北辰……真好！
    “谢谢。”慕遥低头道谢，在里面跳了几样东西，把剩下的还给他，“我要这几样就够了。”
    黎北辰挑眉打量了她留下的那几样东西，又垂眸扫过她始终盖着外套的双足，淡淡地说出自己的推测：“脚磨破了？”她拿的都是一些简单的清洗消
    tang毒物品。
    慕遥讶然地张了张嘴，正犹豫着如何接口，更踌躇着如何当着他的面处理伤口……他却拎起那个塑料袋，突然弯腰退出了帐篷外。掀着帐篷小小的一角，他在外面问她：“你想吃什么？”
    怕她误解，黎北辰也画蛇添足了一句：“……那边在烧烤。”而显然她这样子也走不了。
    慕遥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眸光不由一亮——
    他要烤给她吃吗？
    “我要吃鸡翅膀！”她也不客气，双眸发亮，小脸上尽是期待，“还要烤鱼、烤玉米、烤香菇……对了！如果还有海鲜烧烤的话，我想要……”
    她兴奋地报出一串的食物名，只是没等尽兴，已被黎北辰的低喝打断。
    “够了！”他忿忿地松手，任由帐篷那小小的一角垂下，慕遥看不到他的身形，只能听到他略显不耐的声音，似在不满地嘟哝，“我一次烤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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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北辰再回来时，慕遥已处理好了双脚的擦伤。
    只是腿酸……依旧酸着！
    ****
    他掀开她的帐篷布，慕遥便闻到浓郁的烧烤香味。她一抬头，便能看到黎北辰手里那装得满满的盘子，上面还有她“钦点”的：烤鱼、鸡翅膀和香菇。
    “谢谢你！”她神色一喜，扑上去就想拿来吃，黎北辰却陡然退后一步，让她抓了个空。
    “出来吃。”黎北辰开口，“别弄得一帐篷烧烤味。”
    算原则，算习惯，也算是洁癖。
    “好！”有吃的，慕遥自然是怎么样都好，直接光着脚出来，舒服地往帐篷外一坐，“好多啊，我们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的……”
    客气了一番，她便坐下来狼吞虎咽。她今天中午只吃了个苹果，又爬了一天的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解决完一整条鱼，才有闲暇抬头，却发现黎北辰什么也没吃，只是看着周围昏黑的夜色发呆。慕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深远，有些淡漠……
    “对了，你晚上住哪里？”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他不会是把帐篷让给了她，然后他自己就没地方住了吧？
    那她绝对不会接受的。
    黎北辰蹙了蹙眉，很自然地曲解了她的意思，凉凉地回她：“各睡各的，晚上不要来吵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遥迅速地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住的地方……我不是那种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竭力撇清，很认真地在解释，黎北辰听着，不由莞尔失笑——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能对他做什么？
    某些事情，主动权是掌握在男人手里的。
    “哪种人？做什么？”黎北辰回头，故意截断了她的话，反问着关键词逗她。见到她窘迫局促的模样时，他不禁觉得心情好，觉得她幼稚，好玩。
    慕遥没话说了，只能低头，狠狠地咬烤鸡翅膀。
    黎北辰坐在她身侧，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动作，看到她一切的羞窘反应……偶然看到他站在嘴角的碎屑，他很自然地伸手，想要亲自帮她拂去，可是在指尖触碰上她的前一秒，他不由停了动作。
    像是一场慢镜头的幻想，他在这场暧昧中豁然清醒。
    他在做什么？
    明知道他该对她收手止步，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黎北辰……”慕遥也是一愣，因为黎北辰这个动作而怔住，她的表情也是有些怪异，像是置身于他营造的这场慢镜头，喃喃地将出声，“你以后……”
    夜色冷清，他能听到她细小又微甜的声音，一点点地渗入他的心里——
    “你以后会慢慢喜欢我吗？”
    此话说出，谁都没有先动。
    似乎是一场无言的竞争，谁先有所动作，便是谁先乱了神……
    最后是他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这种浓郁的暧昧气氛瞬间被破坏，黎北辰倏地收了手，起身掏出了手机接起：“哪位……对，我是黎北辰……什么……好的，我马上就赶回来！”
    她不知道他讲电话的内容，却能听到他明显转为紧张的语气。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好的。”她在揣测的时候，黎北辰已快速地挂断电话，抬脚想要离开。
    “你去哪儿？”慕遥先一步叫住他，不由关心，“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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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退出了这次的素质拓展活动，慕遥陪着黎北辰一起到了医院。
    黎常业住在监护病房。
    这里拒绝家属探视，家属也不能和病人有接触，只有一个透明玻璃的门，让人能看到病房里的情况——黎常业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他的全身都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监视器线，他正处于昏迷，带着氧气面罩，唯一能证明活着的证据，便是他喷在氧气面罩上的水蒸气……
    “病人这是哮喘发作，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在一旁尽责地解释病情，“可能最近他精神压力比较大，原本还有焦虑症，所以受到任何刺激，都会发生心因性的哮喘。”
    “虽然这次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以后要更加注意，千万不能有太大压力！现在已经入秋了，等到了冬天，哮喘的诱发因素更多，而且也更容易致命……”医生拍了拍黎北辰的肩膀，“尽量照顾着点吧。”
    交代完一切，医生先行退了出去。
    全程，黎北辰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玻璃门外，视线始终停留在躺在里面的人身上，目光有些空洞，有些……恐慌。就像无措的孩子，生怕被夺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别紧张，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不会有问题的！”
    “公司的事情我们都会帮忙，不会让黎总有压力的……”
    “黎总之前也有住院过，这方面还是可以控制的！他之前也克制了哮喘很久！”
    “……”
    夜里来这里的，当然还有一些公司的高层。听完医生的讲述，这些人率先想到的便是来安慰黎北辰，想要靠黎北辰先在黎家赢取新的一席之地。
    慕遥没插话，一直都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她觉得——那些身居高位的叔叔们说的，不能说他们错，但肯定不是黎北辰想听的。
    她和黎北辰一样，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妈，父亲是他们亲人中的唯一！世界早已是父子（女）之间的相依为命！如果父亲的健康遭受威胁，那就等于自己的命少了一半，自己的天塌了一半……
    若是没有父亲，那全世界……
    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黎北辰。”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慕遥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喃喃地出声，“你爸爸会好起来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是
    一个人。”
    这点上，她或许比别人更了解他。
    黎北辰没回头，只是从头至尾一直沉默的人，终于轻声开了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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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医院门口。
    这个城市的秋意渐浓，晚上站在室外，微微有些凉。慕遥是在确定了黎常业没事之后，才主动告辞回家的。天色已晚，黎北辰送她到了马路旁。
    他不多话，心情依旧在低落。
    慕遥有些不忍心，她偷偷地看了黎北辰好几次，却始终找不到更多安慰的词。直到，她大脑中不由回忆出那天钓鱼的时候，他在溪边曾和她说过的话！于是——
    “黎北辰，你要不要抱抱？”
    像是当时他对她所说的那样，用这样的方式，给予一层安慰。
    黎北辰一愣。
    而慕遥也没像他当时那样等她选，她在提出这个问句的时候，便已伸手，主动地在身侧抱住了黎北辰。双臂环上他的同时，她喃喃地再度出声重复：“黎北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会让他是一个人。
    说完，不等黎北辰推开，她已识相地松手，迅速地跑开出去，直到跑得远远的，才努力冲他挥手：“我回家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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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黎北辰微微有些出神。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电话，却让他的眸光再度恢复了冷暗——
    “我爸为什么会哮喘发作，有调查结果了么？”
    “是。”电话那端的人唯唯诺诺地回答，“前段时间那个交给慕向贤负责的项目，最近出了点纰漏，今天黎总亲自处理了一些问题，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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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慕家依旧是平静无波。慕遥到家时，桌子上放着一大包的零食，还有一个小盒子，下面压着留有慕向贤字迹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串的叮嘱，精简下来就只是几句话——
    ‘爸爸最近很忙，可能这几天回家都不规律。
    盒子里是爸爸给你买的手机，方便你联系爸爸。
    要继续努力好好学习，一定要保持能保送的好成绩！’
    慕遥没有多想，随意地收了那张纸条——黎叔叔现在病了，爸爸肯定会很忙的……
    重点是——
    爸爸给她买了手机？
    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