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笑声
红药想起来了。
是了,徐玠之前便对她说过,国公府之事,便是他赠予她的一场“机缘”。
他还说,这关乎她后半辈子的话本子和美食,让她定要紧紧抓住。
原来,他所谓的“机缘”,便是这个?!
一念及此,红药的后腰陡然便是一挺,一声“尼玛”脱口而出。
老身要变成国公府的姑娘了?
老身要成贵女了?
老身马上就要过上话本子随便看、美食随便吃的好日子了?
娘呦,谁来把老身给打醒吧,老身……好得很!
欢喜、开心、快乐,诸如此类的情绪如炸开的泡泡,“啪、啪、啪”地响着,满世界都像开了花儿。
怪道那话本子里会说“美得冒泡”呢,原来还真是。
红药几乎无法抑制满心的雀跃,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旁咧……咧……咧……
还好有俩耳朵拦着,不然真能咧到后脑勺去。
她挺背站直、两手叉腰,很想仰天大笑三万场。
发达了!
那些话本子里的女主才有的际遇,她顾红药也终是遇上了。
去他的王府公子哥儿!
去他的翩翩美少年!
本姑娘还是公府贵女呢!
本姑娘捣饬捣饬也是个美人儿呢,哼!
红药鼻孔朝天吹着气儿。
刘瘸子,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这一刻,红药……膨胀了。
她真的很想马上冲到刘瘸子跟前,大声告诉他这个消息……呃,好吧,这本来就是刘瘸子安排的。
红药颓唐了一息,却又很快被更大的欢喜冲昏了头。
管他呢。
总之,她顾红药马上就要发达了,哦嗬嗬嗬……
红药用力握住嘴,却终是握不住那喷薄而出的笑声。
恰有几个小宫人路过,被这笑声吓得直哆嗦,红药这才惊觉,她似乎笑得有点儿过于惊悚,忙端端立好,不苟言笑地冲她们挥手:“去忙你们的。”
小宫人一溜烟跑了。
也许是吓跑的罢,红药没在意。
这一刻,她的心早已飞出了宫墙,飞去了定国公那华丽的府邸。
过不了多久,她便再非任人踩踏的小小奴婢,而是国公府贵主儿。
好日子正向她挥着小手绢呢。
红药越想越美,使劲儿控制着嘴角,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出格。
再者说,她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此事也不过先就这么一说,方才刘氏也说了,让她回去好好儿想想。
没准儿人家府里也要好生想一想呢?
平白无故地认个闺女,哪怕国公府家大业大,亦并非小事,万一事有不谐,她这厢不就白高兴了么?
虽然勉力压抑着满腔的欢喜,可红药心里还是很清楚,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刘氏身为国公夫人,断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既说出了口,则表明国公府已然打定了主意,如今就看红药的意思。
红药的意思是:
来啊,认亲啊。
这等好事,她自是乐见其成。
原先她还有些打不起精神,总觉得出宫之后,那日子只怕也没多大意思,可现下,她却充满了希冀。
从前,那泼天富贵不与她相干;而今,眼前富贵已是触手可及,她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每逢夜深人静之时,哕鸾宫那一排后罩房里,便总能听见女子的笑声。
这大冬天地,又下着大雪,大家都窝在被子里睡觉呢,冷不丁外头飘过一串“咯咯咯”的笑声,真能把人活活吓死。
红梅她们都吓得不行,以为在闹鬼,好在那位始作俑者终于高兴完了,笑声也没了,这事儿才算消停。
欢愉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不消多时,已至岁暮。
建昭十五年岁暮的京城,被接连的几场大雪装点得格外晶莹,满城缟素映一川烟火,高楼上望去,宛若琉璃世界。
这个年关,诚王府过得有些冷清。
岁暮当晚领宴归来,诚王府中亦开了夜宴,便设在东暖阁,那大圆桌前零零散散坐着王爷一家子,拢共也就八个人,堪堪坐满一桌。
王妃眼瞧着不像,便将随行而来的几名姨娘、侍妾也都叫上,还想请幕僚、管事、账房先生等一同的入席,在旁边开上两席,图个热闹,却被诚王给驳了。
无法之下,王妃只得自己撑起场面,王世子并恒静郡王也在旁凑趣,总算是将家宴给应付了过去。
待宴罢,王妃便领着王世子等一众小辈去正房守岁,诚王则托辞有事,先行离开。
而其实,他根本无处可去,且哪里也不想去罢。
他只是踏着漫天飞雪,将自己关进外书房,既不叫点灯、亦未烧炭盆,便在那冰窟一般黑暗的屋中枯坐,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而待书房大门开启时,他的面色已然黑得如同莲池上砸开的冰窟窿。
“来人。”他站在屋门口唤了一声。
两名小厮应声而至,齐齐躬腰行礼。
诚王沉着一张胖脸,语气不善地开了口:“本王要去外头走走,你们把屋里都给收拾好,记得多烧几个炭盆儿、多点几根蜡烛。大冬天的,你们是要冻坏本王么?”
最后一问,直是振聋发聩。
两名小厮面面相觑,心下直喊冤。
您老一来就进了屋,半天不吭声儿,他们哪儿敢随便往里闯啊?万一撞见什么秘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刷”,诚王吩咐完了,很是用力地一甩袍袖,指向前方黑漆漆的庭院,整张脸的肉都在不满地抖动:
“再,叫几个人去花园把灯笼都给点上。大节下的,也不晓得弄喜庆点儿,本王看你们这一个个儿的都是人头狗脑,丁点儿记性不长的都。”
骂完了,眯缝眼儿陡然瞪得溜圆:“还不下去传话?等着本王亲自请么?”
两个小厮吓得浑身乱战,慌慌张张应了个是,便飞跑下去传话去了。
吼了这一通,诚王似是舒心了些,展了展宽大的衣袖,负起两手,施施然跨出了书房的大门。
雪下得正紧,北风低咽着穿过庭院,卷起大片的雪花,檐角的灯笼光影间错,映照出墙边一剪梅影,似有若无的梅香随风而来,淡极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