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铜甲毒犬
光凭刚才的事,我一时间都没有调查的兴趣了。我看了眼褚成梁,又跟陆宇峰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跟组织碰碰情况,再做下一步计划。我是话里有话。昨晚阿峰把电筒密码发给组织了,估计这么长时间,组织该有回信了,有句话说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要做任务,还是先把内奸揪出来再说。陆宇峰想了想,点点头,又招呼我们往回走。褚成梁没说什么,只是咧嘴笑了笑,他稍微显得有点小得意,就好像在说,之前劝你们别来,你们非得来,这下碰一鼻子灰了吧?我们都没多说什么,就打算这么闷闷的走,可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地,传来一阵笛声。
我以前听过别人吹笛子,讲究的悠扬、清脆与悦耳,这现在的笛声,拿刺耳、恶心来形容都不过分,甚至刺激的让我都有种要掏耳朵的冲动。潘子忍不住都咧个大嘴,吐出舌头来,骂了一句,哪家呆比,五音不全还吹笛子。但陆宇峰一句话提醒我们了,他说,不好,这是驱兽术,有人要召唤野兽袭击咱们。
我也想起来了,在下盘山时,那个捧着马蜂筐的杀手,在最后搏斗时,就要吹小笛子。如果在空旷的荒郊野地,真要面对一发疯发狂的野兽,我们还真没啥好法子,只能肉搏,但现在离梅山村落很近,我不信我们逃回村落后,还会有野兽跟过来。陆宇峰带头跑起来,我们四个紧跟着。潘子一时有个疑问,趁空问道,阿峰,驱兽术有那么玄乎么?陆宇峰回答,咱们外来人,都觉得驱兽术不可思议,但这真的是梅山教的拿手绝活,最早的黄帝、蚩尤大战,蚩尤就找来了三苗人和梅山部落,用了驱兽驱虫术,而三国时期,南蛮王孟获,也有一个专门的驱兽部队,这都跟梅山教脱不开关系。我对黄帝与蚩尤的历史不了解,但对七擒孟获可谓耳濡目染。这一瞬间,我心里把笛声的恐怖程度,往上提升好几格。
其实跑个一里多地,我们就能回村了,但在中途,前面灌木丛突然动了起来,三只怪物,先后从里面钻出来,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我冷不丁看着这怪物,愣住了。因为它们看着像大笨狗,可浑身上下的毛显得黏糊糊的,好像披着一层盔甲一样。褚成梁识货,跟我们说,大家小心,这是一种浑身裹了树脂的狗,你们看它露出的牙也黑黢黢的,很可能经常吃腐肉,都带着毒呢。就凭褚成梁的话,我断定,这狗是虫师养的,不然哪有几个变态,能用这种恶心的法子虐待宠物的?
这三只毒犬根本不给我们缓歇的机会,它们汪汪几声,全扑了过来。陆宇峰把手表举起来,对着三只毒犬,嗤嗤嗤的射出三针。这三针都奔着眼睛去了,意图把它们射瞎。但毒犬真机灵,要么低头要么抬头,全把飞针避过去。而且这么一来,三只毒犬脾气更爆了,气得直哼哼。陆宇峰下了命令,让我们拿出武器,迅速把这三个狗解决掉。
我们五个人分成三组,陆宇峰自己跟一直毒犬单挑,褚成梁和宛小宝一组,我和潘子一组。我们这是抱团厮杀的节奏。我和潘子都老搭档了,配合很默契。我俩先用砍刀对着毒犬砍了几下,但我发现,树脂太硬了,砍刀失去了威力。凭手感,砍在上面,跟砍在石头上没什么分别。我和潘子赶紧换武器,又把甩棍拿了出来。我心说别看刀对付不了它们,但甩棍上有锤头,我就拿小锤头钉它的脑袋,不信不能把它弄出脑震荡来。
潘子给我打掩护,他舞着棍子又蹦又跳,吸引住毒犬的注意。我默喊一声走起,一甩棍砸了上去。我是赶得不巧,毒犬稍微一躲,棍子砸偏了,正好打中狗鼻子了。狗鼻子可是敏感位置,这一下不仅没要了毒犬的命,反倒把它疼的嗷一声,还跟我玩命了。它一口把甩棍咬住,又来回甩脑袋乱晃。毒犬发起疯来,劲可真大,我试图跟它较较劲,但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最后我握着棍子,都有种被它晃得来回跟着跑的架势。我心说得了,这棍子不要了,不然这么晃悠下去,我别闪了腰。我急忙松手,潘子趁空也用甩棍砸了毒犬几下,也都没打对地方,我俩不得已,又退了几步,聚在一起。
这期间其他三人也跟毒犬打得火热,只是形势一边倒,我们根本斗不过这种变态的畜生。陆宇峰又对宛小宝喊话,让这位木瓜妹子想想法子。宛小宝是药理方面的专家,她裤带也是个聚宝囊,她索性让褚成梁先抗住,又从裤袋里摸出几个药粉,撕开后对准三只毒犬抛了过去。我不知道这药粉到底干嘛用的,但毒犬闻到后,全咳咳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们五个趁空想逃,毒犬却上来一股劲头儿,死活堵着我们的去路,只是一时间它们难受,也没攻过来。这把我急得,心说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三个畜生太不地道了,怎么还赖着我们不放呢。陆宇峰也被逼的没招儿,最后一叹气说,咱们也上树歇一会!
这附近的树都很大,尤其有一棵,离地不高的主树干都分叉了,这种树杈很结实,我们五个就都奔着它去的,想都挤在这里。褚成梁本来很积极,但我就看不上他这种积极劲儿,这次我和潘子故意挡在他面前,让宛小宝先上树,紧接着我和潘子也往上爬。我们仨是没遇到啥危险,全都稳稳的坐到树杈上,等褚成梁再想爬时,变化来了。有两个毒犬缓过劲来,奔着阿峰和褚成梁扑过来。我看到这儿急忙对宛小宝催促,让她在弄点“催泪弹”撇下去,可宛小宝无奈的一抿嘴,说那药粉被用光了。我真要问问她,为啥不多带点,但也明白,她那个裤带也不是真的百宝箱,哪有那么大地方啊。
在关键时刻,陆宇峰还是挺照顾褚成梁的,他一对二,拳打脚踢,乱舞甩棍的跟毒犬死磕起来。这种打法很费体力,有百米冲刺那种不要命的劲头,冷不丁这俩毒犬被打怕了,吓得连连退后。这期间褚成梁还傻了吧唧看热闹的,我气得对他喊了一句,你快爬树!褚成梁回过味,也玩命的往上来。
这些毒犬的智商绝对不低,最后那个一直没动的毒犬,看到褚成梁要逃时,它突然冲了过来。陆宇峰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对付两个毒犬上,对第三只毒犬,他无能为力了。看的出来,这毒犬想跳,问题是它身子被涂了树脂,根本蹦不起来,只能前脚搭在树上,像人一样站立一下。褚成梁这个废物,他爬这么一会儿了,离地还不高,毒犬一抬头,一下咬到他脚了。褚成梁疼的哇哇叫唤,还张牙舞爪起来。他现在可是在爬树呢,这么张牙舞爪的,岂不是容易摔下去?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潘子说了句帮忙后,我俩从行李包里把绳索拿出来。
我们一人一条绳子的顺下去,让褚成梁趁机抓住,又一同发力,想把他拽上来。我和潘子是全使了劲了,一下子就把褚成梁拽上来一大截,但那毒犬真凶悍,死死咬住不松口,这么一来,我们两人一狗的玩起拔河来。褚成梁是受害者,疼的嗷嗷叫唤,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一旦我和潘子松开,他要摔下去的话,后果可想而知。这时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心说褚成梁要是敌方的人,那现在这个苦肉计演的可太不值了,说不好听些,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啊。褚成梁也不是干忍受,他被毒犬咬急眼了,伸出另一条腿,对着狗脑袋噼里啪啦一顿踹。毒犬根本不可能受伤,但也被踹疼了,它嘴里呃呃直叫,又乱拧脑袋,想加重对褚成梁的伤害。只是这么一来,拧来拧去的,突然间,褚成梁反倒解脱出来了。他的鞋子与裤子,全被毒犬撕扯下来了,我和潘子势头不减,一下把他拽上来了。
按说现在气氛很冷,我们这是在生死搏斗呢,可看着褚成梁的下半身,我、潘子和宛小宝全愣了。宛小宝还稍微脸红的低下了头。我估计我们是谁都没想到,褚成梁竟然穿了一条丁字裤,把他下半身显得特别性感。我心说真没看出来,这爷们还挺闷骚。潘子更是口无遮拦的来一句,我的妈妈呀。褚成梁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呆呆的看了我们几眼,又猛地用手捂住内裤,瞪着树下马上了,反正爹长妈短的没好话。他纯属迁怒,把火气都撒在毒犬身上了。
陆宇峰看我们都安全了,他也急忙抽出身,奔着我们这边快跑过来,还扯开嗓子喊一句,接住我。我还有点琢磨不明白呢,心说他再想爬树是不是来不及了,就算他能爬再快,有什么用?这树下蹲只毒犬守着呢。可陆宇峰很聪明,也根本不爬了,索性拿毒犬当踏板,一脚踩上去,又借力猛地一跳。他背着行李包呢,这么一跳,当然没什么高度,可我和潘子眼疾手快,赶紧把绳索丢了下去,让他及时抓住了。陆宇峰还特意使劲抬高腿,这么一来,毒犬就算缓过劲想咬他,也够不到地方。我和潘子飞快倒手,把陆宇峰提了上来,我们五个一起挤在这树杈上。
这时候,笛声又出现了,但很短暂,吱吱几声后,再次沉默了。我不懂音律,却也品出来了,吹笛人很高兴,也隐隐有嘲笑我们的意思。我心里有点窝囊,更有些郁闷,心说自打来到这里,我们一遇到危险就上树了,咋这么倒霉呢?而且眼前这三个毒犬跟之前遇到的狼群不一样,天亮了,狼群还能散去,这三只毒犬可不管天亮不天亮的,它们品字形的趴在树下,大有跟我们耗到最后一刻的架势。我问陆宇峰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干坐着。陆宇峰摆摆手,说让他再想想。
这样又过了五分钟,远处飞来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那个侏儒鹦鹉,估计这小家伙在家里待闷了,飞出来找我们来了。它一边飞还一边说了句话,爷来了!我心说它还是爷呢,就那小体格,都不够三只毒犬塞牙缝的。侏儒鹦鹉落在一个树枝上,隔远望着我们。我是没觉得有啥,但陆宇峰一下来了灵感,他对着侏儒鹦鹉摆手,喊了句,来,到爸爸这儿来!侏儒鹦鹉真听话,嗖嗖飞来了,落在阿峰手掌上,又调皮的问,干嘛干嘛?我一时间脑袋转过不来了,心说这鹦鹉智商怎么这么高,貌似这几句话说的都挺有逻辑的。
陆宇峰指着北面,对着鹦鹉说,吕政、吕政。接着他又指着我们说,危险、危险!我看明白了,阿峰是想让侏儒鹦鹉去报信,把吕政叫过来,毕竟他是个本地猎人,对待毒犬,一定会有好法子的。侏儒鹦鹉一直看着阿峰,阿峰又反复强调好几次后,它啊啊叫了几声,一扭头,竟真奔着北方飞去。
它这么一离开,也让一个毒犬站起来了。这狗看鹦鹉不爽,试着追出去。侏儒鹦鹉不仅没害怕,还故意往下压低飞行,让毒犬有机会又是伸爪子又是张嘴咬的。但侏儒鹦鹉不可能让毒犬咬到,这么逗了几次,鹦鹉失去了兴趣,再次飞高,还骂了一句,呆比,爷会飞!除了陆宇峰没太大反应意外,我们四个坐着树杈望着鹦鹉,全拿出一副诧异的表情。接下来我们就剩等了,我估计快则一刻钟,满则一个钟头,吕政就会出现。
没多久潘子突然咦了一声,还伸手对着裤裆使劲抠。我冷不丁不知道他咋了,心说难道被树杈硌到敏感部位了?我跟他说,让他别出乱子,换换姿势,老实点坐着。潘子没理我,但扣了一会后,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只死蚂蚁来。这蚂蚁真大,跟小葡萄干似的,尤其嘴上带的那个巨颚,看的让我心里直发毛。褚成梁识货,他看着蚂蚁,脸色都变了,跟我们说,这是巨颚树蚁,以树上生物为食,领土意识很强,咱们倒霉了,这树底下一定有它们的老窝。我们都往树干上看了看,我发现在树根区域,有黑压压一片的蚂蚁正慢慢往上爬呢。别看褚成梁没再解释啥,但我也明白,这群蚂蚁要么把我们当成入侵的敌人了,要么就当食物了,一堆不得成千上万的蚂蚁冲过来啊?我们还在树上待着,肯定会被它们咬死的。
现在形势很悲观了,成了桥头有狗、桥尾有蚁,我们被堵在中间了。我们都有点着急,毕竟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我掂量一番,觉得我们还是跟毒犬搏命的好,它们只有三只,相对好对付一些。我也这么跟陆宇峰建议的。可陆宇峰突然笑了,很无奈,还有个小动作,摸了摸行李包。随后他又说,本来不用动宝贝的,想留着对付虫师和蛊冢的,但现在一看,真是不由我能做主。其他人没听懂,我有点一知半解,我能感觉出来,他说的宝贝,指的是行李包中的玩具车。可这玩意儿是什么宝贝?要我看,跟破烂儿没什么区别。
陆宇峰这次主动拉开背包了,从里面拿出一个大轮玩具车来,把车底下一个摁钮摁了下去,又对准树下空地,使劲一撇。他还暗中耍了个巧劲,让玩具车,平稳的落在地上,车轮贴地。三只毒犬没见过玩具车,冷不丁没敢过去,有只毒犬还警惕十足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四个彻底跟观众一样。陆宇峰又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来。这上面有一个方向键,跟游戏手柄似的,还有两个按钮,一红一绿。
他先把绿的摁钮摁开,又摁着方向键。这玩具车竟然启动了,还吱吱的乱跑。陆宇峰突然像年轻二十岁一样,嘴里滴滴嘟嘟的配着音。我不知道说啥好了,也想不出来自己能说什么。潘子更是拿出一副瞧怪物的样子看着陆宇峰,念叨的,我的亲娘,阿峰疯了!那三只毒犬观察一番,有一个胆大的,盯着玩具车当先扑了出去,用爪子一下摁住玩具车。但陆宇峰遥控呢,这玩具车又嗖的一下跑开了。其他两个毒犬也不怕了,全奔着来,它们仨还凶性大发,全张嘴咬在玩具车上,你争我抢起来。
我有个猜测,难道陆宇峰用玩具车吸引毒犬注意,就像壁虎断尾巴一样?我们再趁机逃跑?但这未免有点儿戏了吧?三个毒犬能这么轻易上当?还没等我问呢,陆宇峰表情恢复到常态了,他抬起头,拿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默念一句,善哉!接下来他毫不犹豫的摁下红色摁钮。
就在摁下的一瞬间,那玩具车突然轰的一声爆了,合着这哪是车,压根就是个小型移动炸弹。这下三只毒犬倒霉了,几乎是近距离盯着炸弹爆炸的,它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陆续倒地,死的不能太透了。别看我们离炸弹地点有段距离,我也能隐隐赶到迎面而来的一股热流。这下危险彻底解除了,我们利索的下了树,也不管那么可恶的蚂蚁,全甩开大步往村里跑。可没跑过久,褚成梁哼哼起来,还叫我们停下。我以为他没鞋穿,跑起来硌脚了呢,我就想给他鼓鼓劲,让他坚持一下。可等扭头一看,我愣了。褚成梁光着那脚丫子上,留着几个牙龈,而且伤口附近都肿了,他脸色也苍白。我明白了,他被毒犬咬了后,中毒了。这事可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陆宇峰先赶回去,蹲着看了看伤口,又稍微一琢磨,下定一个决定。他一把将褚成梁背了起来,跟我们说,接着跑,回家再说。
我们全是带着急匆匆的心情冲进家门的,我和潘子也急忙把兽皮褥子归拢一下,让褚成梁平躺在上面。本来陆宇峰让宛小宝查看褚成梁的伤势,看接下来怎么解毒的好。但就当宛小宝仔细瞧伤时,侏儒鹦鹉带着吕政赶来了。他们本来往南面林子奔,潘子瞧到后,把他们叫住了。吕政很热心,进来后一看褚成梁这德行,他一皱眉,又接话说,“你们让开,我来解毒。”
我们赶紧腾地方,虽说宛小宝也懂医术,但术业有专攻,吕政这个本地猎人来救褚成梁,把握更大一些。他蹲在褚成梁身边仔细看了看,我留意表情,发现他先把眉头皱起来,随机又舒展开,把手一伸,对我们说,拿水来。我们早晨打了一些水,屋里还有剩余,潘子把水端来问行不行。吕政没回复,直接接过水,用它清洗褚成梁脚上的伤口。本来这伤口附近全是淤泥,直到清洗干净时,我发现这伤比原预想的要严重的多。
伤口附近都黑了,还有发红发肿的迹象,吕政只是用手指轻摁一下伤口,褚成梁就忍不住哼了一声,而且相比刚才,他都有半昏迷的架势了。吕政一模腰间,拿出一壶酒来,这应该是本地自酿的酒,他拧开壶盖,就势往褚成梁伤口上倒,又跟我说,伤者不要大喊大叫。都说在伤口上撒盐是很残酷的,但往上面倒酒,这威力也小不到哪去。我们没有麻药,为了能让吕政专心救治,我只能用了一个土办法,一伸手把褚成梁的嘴巴捂住了。我还怕褚成梁咬我,这手还特意往外鼓了鼓,留出一些间隔来。
酒渐渐洒落,褚成梁疼的整个身子抖着,嘴里也哇哇喊,不过被我手这么一挡,传出来的只有闷闷的呜呜声。用酒消毒,这也是刚开始有些疼,等适应了,或者说麻木了,褚成梁又回归常态,拿出一副蔫头巴脑的样。吕政又把他的猎刀抽出来,先用刀尖把伤口扩大,又用刀背往外挤血。刚开始出现的血,都有些发暗发黑,但吕政很有耐心,拿捏力道不断地挤着,最后还顺着大腿经络,扩大了挤血的范围。我们眼睁睁看着,血渐渐变红,最后成为鲜红色的,不过这一来也没少出血,我估摸这出血量,要是拿去献次血都够了。褚成梁的反应也不小,还哼哼几声,只是看着他那么销魂的表情,我们都强忍着没笑。我以为这就算完事了呢,宛小宝还找出纱布想给他包扎。但吕政又拦住了,在我们诧异下,他摸着胸口,拿出一种怪草来。
这草绿绿的,看着有点野花和芦荟结合体的感觉,我当然不识货,但宛小宝冷不丁都愣了,问了句,野生的铁皮石斛?吕政点点头,念叨一嘴,这是好东西,我真有点舍不得。潘子看他俩把这草说的这么神秘,他忍不住再问一嘴,这玩意很珍贵么?宛小宝举个例子,说雪山灵芝多难弄,这玩意儿就多难,而且药用价值跟灵芝也有的一拼。吕政不理我们,犹豫一会后最终下了决心,把铁皮石斛放在嘴里嚼起来。等嚼烂了,他又吐出来一点,小心的往褚成梁伤口上摸。褚成梁很感激吕政,趁空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话,可接下来吕政的一个动作,又让褚成梁显得极其无奈。
他把剩下的铁皮石斛全吐出来,塞到褚成梁嘴里了,还强调说,你被毒影响了,身子有些僵,不适合咀嚼,直接咽了就可以。这可是两个男人间的“喂饭”,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而且蹲这么久,我也累了。索性站起来,四下溜达一番。最后褚成梁迷迷糊糊睡下了,吕政把我们四个叫到一边,强调说,你们这个同伴,至少要调养三天,这几天很可能出现上吐下泻的征兆,你们别做买卖了,好好照顾他吧。我们都点头,吕政不多待,拿好他的东西,扭头走了。可我刚才纯属面上做戏,到底“做不做买卖”,还得阿峰决定。陆宇峰想了想,拿了个主意,他说今天遇袭,敌方明显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与其我们在费力找他们,不如让他们主动找过来。我往深一合计也对,我们主动,就是敌明我暗,要是敌人主动过来,我们所处的形式还能好过些。
接下来我们四个都在屋子一层歇息起来,宛小宝一直在褚成梁旁边坐着,拿出一副照顾人的架势,而我们哥仨都坐在墙角。这期间陆宇峰拎着行李包上了二楼,我知道他干嘛去了,应该是用无线通讯器问电筒密码的事了。宛小宝挺好奇,在阿峰上楼时,她一直盯着看,我是没说法,但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天生是好奇的动物。侏儒鹦鹉显得无聊,而且自打来到这种充满原始风味的梅山,它变得欢实多了。它现在不折磨我了,反倒打起褚成梁的注意来。它凑到褚成梁身边,要么大声喊,爷问你,你咋了?要么就在褚成梁耳边不住的嘘嘘。褚成梁没什么精神头,被鹦鹉烦着,也没啥办法,只能闷头熬着。我最后看不下去,把侏儒鹦鹉逮住,放到屋子外面去了,我心说反正白天也不需要它,让它去林子里找食吃吧。
陆宇峰在二楼足足待了半个钟头,才又背着行李包走下来。我发现他没啥异常表情,看到我时,还不漏声色的微微摇摇头,这让我猜到,组织还没把电筒密码破译出来。没想到这密码竟有这么复杂。
我们一直等到了中午,正好聚在一起吃带来的食物。吕政又来了,这次他没背着弓挂着刀,显得很随便。他进来后一看到那些瓶瓶罐罐的速食产品,就连连摆手说,上午我猎到三只勺鸡,用石锅炒了,我自己吃不完,请你们过去吃。在昨晚见到他时,他可是跟我们明算账,但现在却摆明了请我们白吃饭,我知道经过短短不到一天的接触,他把我们当朋友看了。我们也不想吃速食产品,这玩意儿没多大营养,更不如热乎乎的饭菜有吸引力。我们仨都没拒绝,这就要跟他走。但宛小宝没动地方,她看着褚成梁,说要照顾他。想想也是,我们不能把一个病号单独留到这间屋子里。陆宇峰就跟宛小宝说,我们仨先去吃,一会回来给她带点。
在乌州,我们都用锅来炖鸡,但吕政这边,是干锅这种吃法,配着几种野菜与调料,独有一番风味。他还请我们仨喝了酒,其实这酒度数不高,就比啤酒猛一些吧,但我们吃饭的气氛很好,有说有笑,没多久也都弄得面红耳赤。正当快吃完的时候,我听到他家屋外突然有人敲锣,当当当的,显得很急躁。吕政很敏感,最先站了起来,我们仨都望着他。吕政说,村里但凡出现大事,都会敲锣的,咱们出去看看。我本来挺纳闷,心说这大白天的,本来还好好地,也没地震也没下雨,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呢?我们出了屋子后,发现也有村民出来了,他们都往一户偏僻人家那里赶去。吕政也招呼顺大流过去瞧瞧。这家真热闹,屋门前站满了人,但我们四个大老爷们也不怕挤,一边借光一边让让的,全钻了进去。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冷不丁看着屋子正中间躺着一个死人时,愣住了。
这是个女的,衣衫不整,死相也真惨,她脖子都快被砍断了,只剩一点皮在那当啷着。满地的血,还有一些挣扎过的痕迹。这时有两个男子正蹲在尸体旁边验伤呢,还有个干瘦汉子,坐在地上一脸迷茫,眼角挂着泪,这干瘦男子就该是死者的丈夫。我是没敢往前靠,尤其刚吃完饭,直反胃。陆宇峰和吕政没觉得有什么,也凑过去一起验伤。陆宇峰是验伤的行家,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先指着死者脖子,看伤口边缘往里凹着,切口不那么整齐,尤其部分地方还有轻微塌陷的痕迹,这应该是被钝斧砍出来的,凶手很残忍,把死者杀死后依旧挥斧,能弄出这种伤势,至少砍了不下五次。另外,看死者胸口这么脏,下半身裤子上有抓痕,凶手还试图对死者非礼,只是因为死者反抗,他这种恶念没施展成功。随后阿峰又掰了掰尸体的四肢,下结论到,从僵硬程度和血液凝固颜色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吕政听得连连点头,也拿出一副钦佩的神色看了陆宇峰一眼。而我发现,其他人的眼神不怎么对劲,尤其在陆宇峰说话期间,本来验伤的两个男子,对陆宇峰有种敌视的感觉。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帮二百五,不会以为陆宇峰是杀人犯吧?这时候,不知道谁从门外喊了一句,把现场气氛弄得更加严肃。
他说,我们村子一直很太平,自打来了五个外地人后,一天之内,失踪一个人,死了一个人了。他说的失踪人口,就该是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带斗笠的死者。只是我们回来后,一直没机会跟村里人说这事,在他们眼里,还不知道这人已经死了,都以为是失踪了。当然了,现在不是谈论死者的时候,我们得找证据表明清白。
我指着吕政,跟大家说,我们是外来的没错,但没杀人,这两个小时之内一直跟吕政在一起,他可以作证的。吕政也立刻点头,给我们洗脱嫌疑。但那个一直坐着哭的干瘦汉子,突然发话了,他指着我们仨问,“你们一共五个人,你们仨跟吕政吃饭喝酒的,是没嫌疑,那另外两个呢?他们难道不会偷偷过来施暴杀人么?”
我听干瘦爷们的话,突然间想笑,心说他真是不了解我们五个人的情况。除了我们仨以外,宛小宝是个女子,不可能女人对女人调戏吧?至于褚成梁,那就更别说了,虽然这小子有点色眯眯的,但他那躺床不起的样儿,就算有那贼心,也是力不从心啊?我们刚来这里时,整个村子就排外,干瘦爷们的一番话,让这些村民竟一下不分黑白了,大有不给我们解释的架势,门里这两个验伤的,全站起来了,屋外那些人,也又要冲过来的意思。关键时刻还得吕政,他站起来拦住这些人,扯着嗓子解释,他想的跟我差不多。我一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张嘴了。反正场面乱了有几分钟,那干瘦爷们又说话了,他说我们一伙人到底有没有嫌疑,在这对峙没有,让我们仨带路,他们要看看宛小宝和褚成梁。我一合计,这也行,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也赶紧起身。本来这帮村民都要去,不排除有看热闹的,但陆宇峰跟吕政说了两句,又让吕政出面,把这些人轰散了。最后我们仨和吕政在前,后面跟了五个梅山猎手,算是代表了。虽然这么一来,我心里压力小了很多,但这种一前一后的走法,也让我觉得,我们仨是犯人。
这次无妄之灾,让我肚里压着火气,我打定主意了,等一阵洗脱嫌疑时,一定出言损损他们。外来人咋了?我们正大光明,磊落敞亮。可意料不到的发生了,当我们回到屋子时,发现屋门开了,宛小宝不见了,褚成梁虽然还躺在地上,脖颈却被割了一个大口子,早就毙命了,一手拿着砍刀,一手紧握着拳头。我们仨当时就急了,一同当先冲了过去,吕政和五个猎手也随后围了过来。
褚成梁属于死不瞑目,一定有心事未了,陆宇峰还初步看了看他脖颈的伤口,说道,切口边缘整齐,砍刀就该是凶器,伤口从左至右越来越浅,再从血迹喷溅来看,死后也没移动过位置,这是一起自杀。吕政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为褚成梁的死感到惋惜,还是为了那几个铁皮石斛,毕竟他以前费心费力,这一切全被费了。而那五个猎手,一同低下脑袋,显得沉闷多了。因为这么一来,他们村里死人了,我们五个中也有人毙命,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凶手另有他人。
陆宇峰经历得多,能压下悲伤的心情。他理智的四下看了看,又看到褚成梁那握紧的拳头了。他凑过去,使劲掰了掰,把拳头打开。我发现里面竟揉着一张纸。这或许是线索,看我们也要围过去,陆宇峰说让我们别动,他先看看。他把纸条摊开,我能看到上面写了三行话,我就跟阿峰说,没啥保密的,读出来吧。可陆宇峰这次失态了,他都有些木讷了,看架势,还反复读了两遍,拿出一副荒唐的表情。吕政忍不住了,往前一凑,把纸条抢过来,他没先看,反倒很大声的读出来。她真漂亮,长得跟翠花似的。我实在没忍住杀了人。自知连累他人了,以死谢罪!
这纸条里的她,不用谁多说都知道,指的就是那女死者,我一时间都懵了,心里来了一股火,心说褚成梁啊褚成梁,咋就这么不争气呢,那女死者打扮那么土,咋就看上她了呢?等回乌州,随便找个推油的,都比她强吧?还翠花、翠花的叫着。吕政一下把脸沉了下来,那五个猎手也稍微退后一些,各自把匕首抹了出来。他们拿的其实也算不上匕首,都是石头做的刀,但意图很明显了,要把我们仨就此消灭。
陆宇峰站起来了,他喊了一句,让对方冷静一下。又指着那纸条说,这是陷害!吕政,你知道褚成梁伤势,他有可能去杀人吗?这一下提醒我了,其实刚才一下子,连我都没转过这弯儿来。而且我又接话说,宛小宝不见了,极有可能被凶手带走了。那五个猎手依旧不怎么相信,吕政倒是低头琢磨着。陆宇峰趁空把行李包拿来了,就是装着飞车炸弹那个。我知道阿峰这是留了后手了,一旦他们不理性,我们为了活命,也得跟他们真刀真枪的斗,这一包炸弹,可是我们逃跑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