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坐在座位上喝矿泉水, 吃小面包。
    本来侯轩为了奖励他的表现，还买了棒冰，但那浑身洋溢着香甜气息的“大脚板”行至半路, 就被教练强行缴获，罪名是“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冰的东西”。
    数据分析师见小皇子嘴里吃着面包, 眼睛还可怜巴巴地望过来，心中正义感爆棚：“教练和人也不能重籍吗？”
    “什么重籍？”
    “当了教练, 就不再做人。”
    教练舔着甜丝丝、凉飕飕的棒冰, 心情好, 嘴皮子也利索：“你当人还要申请的吗？那我不一样, 我天生的。”
    小皇子吃完面包，默默走到教练左手边坐下。
    教练将剩下的棒冰一口咬完了，然后还啧啧地嘬了两下。
    小皇子望着他欲言又止。
    教练将棒子扔了, 显示自己吃得干干净净。
    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双方教练准备提交名单。小皇子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眨着眼睛，歪头看教练。
    白嫩嫩的脸, 水灵灵的眼, 叫人看着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以前他用这招对付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屡试不爽。每次他还没开口, 他们已经掏心挖肺地想要把所有好东西一股脑儿地送到他面前。
    奈何——
    教练是钢铁直人——已经不是性别的问题了：“喉咙不舒服？你看, 我就说你不能吃棒冰吧。”
    小皇子一只脚在地上滑来滑去，旁敲侧击：“比赛好像快开始了。”
    “我有眼睛, 看得到的。”
    “哦, 那……下一场比赛的名单拟定了吗？”
    “当然。”
    “我好像还没有收到通知。”小皇子委婉地提醒。
    “呵！”王晓东刻意在他面前重重地踏了一趟, 嘴里还发出了一声讥嘲声。
    教练白了他一眼：“喝什么喝？你是梦游到酒桌上了吗？”扭头, 对眼巴巴的小皇子说，“下一场你休息。”
    为什么？
    小皇子睁大眼睛，几乎要脱口质问了。
    他上一场明明打得很好！
    根深蒂固的天地君亲师思想让他在最后一刻克制住了，但……还是生气。
    他突然伸出手。
    教练睨了他一眼：“干嘛？”
    “棒冰。我的。”小皇子非常用力地说。
    教练：“……”
    比赛在即，教练当然不会跑出去买棒冰，所以就十分无赖地表示先欠着。
    小皇子羡慕地望着正准备二度出征的单梦龙、陈景辉和杜睿，以及替代他的另外一名主力杨海威。
    陈景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看哥哥我怎么打他们。”
    小皇子心下失落，还是扬起笑容说：“加油。”
    数据分析师见小皇子蔫头蔫脑的样子，用手肘撞了撞教练：“你不解释两句？”
    教练说：“没必要。”
    其实在4v4第二场结束前，他和数据分析师两人就讨论好了下一场的人选。
    他极力反对小皇子再上场，理由很简单：“下一场，小卖部公会一定会精锐尽出，说不定蔺琛都会亲自上，我们没有赢面的。”
    在选手面前，他一定不会讲得这么直白，但数据分析师是他多年搭档，实在无需为了士气遮遮掩掩地说些虚伪的漂亮话。
    数据分析师问：“你不是打算让桑无瑕打进攻的核心吗？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
    “年纪太小，经验太少，打发太单一。”
    教练不留情地指出了他的三个不足之处：“他再上几场，就能被别人摸透路数，然后奇兵就会变成庸兵。”
    “雇佣兵？”
    “庸俗的庸。”
    教练原本就对小皇子寄予厚望，那两场堪称惊艳的表现更让他的厚望翻了倍又翻了倍。这么好的苗子，在茁壮成长到参天大树之前，必然要精心呵护，细心培养。
    现在圈子里的风气可没宣扬的那么友善。
    不必要的打击还是算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培养计划，写读书心得分析比赛只是其中之一。今天这场出奇制胜已经收到效果，再贪得无厌，只会打乱原先的步骤。
    第三场果然如教练所言，小卖部公会打出了蔺琛这张王牌。对于一支从来没有打进资格赛的公会而言，蔺琛的应对可说是给足面子。
    哪怕这场又输了，教练也乐呵呵的。
    相较而言，轻松拿下比赛的蔺琛反倒面色不佳。
    赵恺知道他是冲着小皇子去了，见状也很是无奈：“你在和小朋友玩捉迷藏吗？”
    蔺琛面无表情地坐下：“下一场我还上。”
    赵恺：“……”
    赵恺一脸拒绝：“你知道你的出场费和奖金有多高吗？我不想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因为支付不起薪水而瓦解。”
    蔺琛说：“你好像忘了，我是教练。”
    “我没忘。但教练不是任性的理由。”
    “哦，那老板呢？”
    赵恺：“……”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当了选手还当教练，当了教练还当老板，这么不辞辛劳！
    他深吸一口气：“那当然是您说了算。”
    毕竟，你收入中的一部分钱是你自己出的。
    蔺琛出征10v10，让观众席又沸腾了一次。
    要知道，当年的惠娜小卖部公会整体实力在整个游戏圈只能算中等，完全靠蔺琛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上来。
    而他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战绩，有一大半发生在10v10里。
    什么连拿七个人头啦。
    什么单枪匹马杀了对方重重保护的输出，扬长而去啦。
    什么最后一分钟，一挑三，反败为胜啦。
    极其嚣张，也极其强大！
    明明观众席离小皇子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些丰功伟绩依旧一字不差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少年难免慕强。
    尽管他对蔺琛的脸还很不喜欢，看比赛时的注意力却下意识地分散了一半在对方身上。然后发现，根本不用分散一半，因为屏幕上一大半的镜头都是围着蔺琛转的。
    神龙后裔的四个主力——
    单梦龙被他捶了。
    陈景辉被他撞飞了。
    杜睿被他砸废了。
    而杨海威……
    直接淹没在人海之中，根本看不见人影。
    如果说小皇子之前的表现，是叫人念念不忘的惊鸿一瞥，那蔺琛在这一局则是向整个“机甲虚拟”的游戏世界公告：
    何谓——
    王者归来！
    10v10比赛结束。
    观众席沸腾如煮。
    所有人如痴如醉地喊着“蔺神！”“蔺神！”
    没有加油，不用胜利，因为蔺神本身已经是胜利的代名词。
    小皇子眼尖。
    原本支持自己的两个姑娘正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呐喊，欢呼……全然忘了自己穿着神龙后裔的会服，摇着“桑无瑕”的荧光牌。
    小皇子心情闷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沮丧。
    赢下一局的得意与愉悦荡然无存。
    同样是嬴，蔺琛赢得坦坦荡荡，叫人无话可说，而自己却是靠着规则，逃跑跑赢的。一向自以为光明磊落的小皇子遥望着蔺琛，竟生出了一股抬不起头来的羞耻感。
    漫天的欢呼声中，解说声嘶力竭地宣布结果。作为蔺琛的黑粉，今天的于黑黑也有点黑不动了，尤其在他表达了比赛精彩靠技术这样的观点之后。
    于泰波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想转行，有一半的原因是出自对当今游戏圈的功利战术的不满。而蔺琛，就是那个能让“功利”无利可图的人。
    对于泰波的转变，蔺琛并不在意。
    像这种黑转路、黑转粉的，他当年不知见过多少。
    他只在意……
    那只狡猾的小黑粉到底什么时候弃暗投明？
    看比赛时不自觉喝多了水的小皇子在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很无奈地又跑了趟厕所，不过为了避开人，他独自上了二楼。
    二楼是行政区域，楼道没有人，洗手间在走廊底部。
    小皇子一个人走着走着，忽然有点紧张。
    明明是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却像有个人在跟着自己。
    等等——
    好像不止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真的有谁跟着自己？
    小皇子猛然回头。
    正打算上去打招呼的蔺琛被反吓了一跳，拟好的开场白也忘了，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小皇子松了口气，又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跟着我？”
    蔺琛反问：“你为什么避开我？”
    “我没有。”小皇子对他的印象多多少少有些改观，也没法像之前那样不假辞色了。只是……他还要讲多久，他好急啊。
    眼神不觉幽怨。
    蔺琛毫无所觉，还在逗他：“那我也没有。”
    “哦。”小皇子冷漠地扭头就跑，飞快地冲进洗手间，抢在对方进来之前，把门关上了，还从里面锁住。
    抬头看了眼标志牌的蔺琛：“……”
    他遇到了人生中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该怎么含蓄又不上颜面地提醒对方，他进的是女厕所？
    啪嗒。
    小皇子从里面开了锁，出来，眼神幽幽。
    蔺琛憋着笑：“你……发现了？”
    小皇子默默地走到男厕所前，突然转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特别邪恶？”
    “……”
    蔺琛笑不动了。
    有。
    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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