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疯狂的开始(5)
练金阳和黎琪好歹也还有自己的公寓,他们是体制内的人,所谓“将房子收回去”也并不包括他们,但在寻常百姓家,这就不啻于晴天霹雳。但大家一阵剧烈的颓丧和彻日彻夜的辗转反侧之后,也只能认清这个事实了,谁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有刚建国之初那些没搞清形势一有不满就直白去政府门口反应的傻子了。
孟林夫妇俩重新搬回了当初那个小帐篷,他俩当然不是未卜先知,只是贫穷惯了,不舍得将原来的帐篷丢弃。当初那些一得到房子种子就忘乎所以的家伙们都早把原来的帐篷扔进了垃圾堆。最近这一个星期垃圾堆变得不太平起来,各路民间势力蜂拥而至抢丢弃的帐篷,一开始只是亲朋好友组团,到后来成了社区之间的大混战,双方人数一度达到了四五百人,而且还动上了铁锹和棍棒,据说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甚至还死了几个人。
他们是老实人,可不敢招惹这个是非,就是真的没了帐篷,也不敢公然跟人战斗抢夺。另外帐篷还有很尴尬的一面——小孩子孟立寰距离结婚成家年龄还早,不会新分配帐篷,只得和父母在一起睡,这期间孟妻就像守活寡一样,强忍着不敢与丈夫行欢,有时候甚至只能喂孩子一点感冒药,趁他睡得很沉的时候便赶快抓紧时间抽动几下,就这样有了快感也不敢叫出来,就连喘息声也被压抑得很低。但是帐篷毕竟不是真正的家,先不说等到了冬天遇到大雪天气怎么熬得过,就单说孩子就算睡熟了,他们也不能大快朵颐畅快淋漓,外面总有些精力过剩的小青年冒充戴袖章的管理员,偷偷凑过去看个痛快,并在两人即将达到快乐的巅峰时嗷地大喊几嗓子,让他们吓得哇哇大叫,然后前者一路坏笑着撒丫子跑开了。经过这么几次折腾,孟林都快得精神病了,甚至出现了实际性的“直立难”问题,有时候任凭老婆怎么抚弄舔舐,他就是硬不起来,帐篷外面就是有只兔子跑过去,也当场吓得狂呼乱叫,立马一泻千里甚至直接软了下去。他还好说,实在不行,自己用左手就能解决,而孟妻可遭了老鼻子罪了,尤其盛夏,蚊子极多,热浪难耐,自己想要自行解决,却连被子盖上片刻的产生的温度都忍受不了。
期间据说南应龙还专门去探望了一下他们的邻居梁子宁一家,梁子宁貌似感激涕零,但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南部长走了以后,就会有人回来算账,并且还会说“仗着南部长撑腰,想翻身不成?”现在又开始弄帐篷了,因此孟林决定一家搬走,虽然都是在公共大型衣食住中心附近扎营,但必须与梁家保持一定距离,以免惹火烧身。
“这样做合适吗?”孟妻到底心眼善良,有些不忍。
“怎么不合适?个老娘们,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合适?嗯?”孟林常年压抑,性情也很烦躁,斥道,“你老老实实看孩子就行。你什么级别,这个管那个也管呢?别说他梁子宁一个打狗狂了,就说那八大学社的,前些日子不也很牛逼么?你猜怎么着了?”帐篷以及露天集体劳动对绿园的军警最大的好处在于,能够比较清楚地听见私房话,所以他说这些的时候必须格外压低声音,并且眼神不可以随便乱掠,否则一旦跟某个管事儿的对上眼,就算你说的话人家没听见,人家也能拿着棒子走到你跟前,冷冷地要你重复刚才说什么话了。
他将声音压得几乎走了样:“彻底完蛋了!那帮人发到沙漠地区进行开荒种植了!”
这话让孟妻很诧异,她很清楚,大种植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在已经是天然绿洲的地方更方便新的植物存活,二是种子本身来自正义大联盟的先进技术,与一般的种子不同。而沙漠地带垦荒的种植,如果不靠正义大联盟亲自来帮忙,单靠目前绿园所掌握的生化基因科技,还是很难做到将黄沙彻底变成绿洲的,就算要做也得需要大量**#控的死尸和畜力去做,这种活儿让活人来干,尤其是让那些弱不禁风的文化人来干,那还能干出什么来?她不大相信:“不能吧?”
“怎么不能?这不是小道消息,现在都在传呢!告诉你吧,上头根本没打算真正指望他们能开垦成功,都是在折腾他们呢!谭信首前几天说什么呢?‘文化水平越高,人品越坏!’现在人人都在说这句!现在谭信首说什么,都是名言,你必须去执行!……”
“可那些原本钢谷的科学家怎么只是普通的劳动改造,也没有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呀……”
“要不说你四六不懂呢?钢谷的科学家虽然是敌人的科学家,但金属电子信息科技最最起码也是真的科学技术,那是有用的。就算咱们绿园坚持生化基因科技为正道的理念,不屑于学他们的技术,可总也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所以说,研究科学的人,总还是有用的,也不能随便折腾他们,不然敌人那边的科学家一瞧,谁还敢往咱们这儿投奔呢?而那些文化人就不一样了,哪里还缺文史哲的人才?所谓为君者讳,自来也没听说哪个统治者喜欢文化人的,他们是两边不讨好,穷人看着他们酸溜溜一副清高样儿心烦,干实业的看着他们纸上谈兵觉得可笑,而统治者看着他们指手画脚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就没他们满意的,也是特别膈应。所以说这帮人不能造福经济发展,说白了唯一的用处就是专门骂这个骂那个,谁会喜欢这种人?一点儿实际用处也没有,还要他们干什么?肯定是发配边疆干苦力了!你知道吗?听那边有往这边写信的,审查了好几次才让过呢!有人有亲戚在那边,说一天就能吃一个土豆,多了没有,可干的活儿比一般的苦力还累,这才一个月不到呢就死了十好几个了,照样得干!按照上头说的,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改造思想和灵魂,你们还挑三拣四说吃这点土豆不够,这不是猖狂地向绿园进行反扑,还能是什么?那边不是监狱,可比监狱厉害多了,女的学者有的甚至都被……唉,什么也别说了,咱们的任务就是多种植,响应大种植政策,别的什么也别扯了!小心惹上麻烦,那就后悔莫及了……”
他这样说着,却突然住了口,在妻子诧异的眼光中,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怎么了?又……又怎么了?”孟妻有些不知所措,“我又哪里不对头了?……这衣服?这衣服不算艳啊?已经很旧了……好吧,你要不喜欢,我再换一件……”
孟林很生气,一摆手:“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他大手一挥,拽住孟妻脖颈上的项链,怒道,“你呀,你想让咱们全家都被你连累死掉是不是?你真够大胆呀?上头说要‘大改金属’,你的耳朵是拉屎用的?项链是不是他妈的金属?你甭给我支支吾吾这这这的,你就他妈告诉我,项链是不是他妈的金属?是不是?”
孟妻见他火冒三丈,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倔强地不屈服:“你……你不准打这项链的主意!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是从我祖辈就……”
“你放屁你!是你老公我打你这项链的主意吗?你明明清楚政策,你还敢违背?”
“这项链才多大一点儿,能改什么金属?捐不捐有什么差别?别人家也不见得没有留!哪那么多危险?看看你,每天活得跟个老鼠似的!你的胆子才多大……”
孟林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勃然作色,一把抓住妻子的肩头,狠命一拽将项链夺过来,没等妻子冲上来夺,就是一巴掌将她扇了个陀螺圈儿,孟妻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孟林见四周有眼光射过来,一阵寒心,颤声说:“闭嘴!姑奶奶……你想害死你的丈夫和儿子?给我闭嘴!”
孟妻也知道最多只能吵吵几句,要是被警察看见了问起来发现自己没把所有的金属都交上去,那就出大问题了,只能立即停止了抽泣。
孟林突然觉得对不住妻子,上去一把抱住,紧贴着耳朵,心情惨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是我没有本事……但……但我并不是没本事给你买首饰,我只是保不住你的首饰……现在就是**也不见得能保得住他太太的首饰,老婆,你得认清形势啊!”
孟妻委屈地说:“我知道……可是……现在多少家的首饰都被收上去了,我看那些警察、军人和管事儿的眼睛都放光,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拿去炼金了,他们肯定是抢了我们的财宝……”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我都清楚,可这又怎么样呢?他们决定我们的前途甚至生死,我们又怎么可能忤逆他们?他们要抢,我们只能任由他们抢……”孟林也有点夹不住泪了,“你要往好处想想,咱们起码还没有什么积蓄,一穷二白,抢了最多还是穷,也没什么损失。那些在钢谷时代炒黄金白银以及在乱世倒腾黄金白银的,家里多少金子银子?可那又能怎么样?上面忽然说这不叫财产了,这叫金属,是金属就得收上去,这是硬性规定,你还敢不交?再说金子银子本来就是金属嘛……至于到了‘他们’手里,又从金属转变成财富,那就跟我们无关了,我们根本管不着,也说不了理儿……老婆,认命吧,咱们总得活命……”
两人都沉默了,继续用力甩着锄头干着活儿,发着狠,别人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俩积极建设祖国热情万丈,实际上那是一种情绪的宣泄,直到午饭钟声响起,大家一天中最高兴的三个时间段之一到了,顿时都放下工具,前往公共大型衣食住中心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