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四 夜中游灵
目视黑暗之中被撞开的两扇城门,皮尔斯身上的魔法和战技光芒宛若希望之光一般倾泻进来,率领城内叛军的男人认为他已经获得这场叛变的胜利。
“哈哈!干的好,我的孩子!”
男人发出一声得意的高笑,他伸手摘下遮挡面目的兜帽,他的模样立即暴露在周围火把的光芒之中——正是恩卡拉城的城主、皮尔斯的父亲,佩顿·雷德菲尔德。这只狡猾的狐狸从一开始就躲在私军里,混入诺兰德城。
两千三百余人的攻城军转眼与六千余人的城内叛军混在一起,组成一支超过八千人的庞大力量,浩浩荡荡扑向诺兰德城的西面,诺兰德军营地。佩顿·雷德菲尔德有足够的信心,从双方的人数而言,在完全可以视为八比一的绝对优势下,就算诺兰德军半数以上的成员都是魔法师,也只不过是让他晚一点摸到胜利的旗帜而已。
这场战争似乎已经定下结局,佩顿甚至认为他没必要设想如果打不过诺兰德军会怎样。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疏漏的地方。
阿兰萨从来不高估自己的能力,至少在谋略方面,他还不会认为他能够战胜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但这并不代表阿兰萨拿佩顿·雷德菲尔德没有办法。在荆棘大陆人族土的很多战争学院中,都非常流行一种讨论命题——和一只比你更狡猾的狐狸游戏,要怎样才能获得胜利。
答案其实很简单,创建一种游戏规则,让狐狸沉迷在你的游戏规则里。奇怪的是,论证这个答案的并非战争学院中,那些从真正的战场上退役下来的,前身是德高望重的将军的老教授们,而是一名路过的哲学家。这讽刺的结果恰恰证明,目光被局限在游戏里,并由此推论出谋略的人,他的视线永远不如创造游戏规则的人看的远。
阿兰萨从一开始就有了打算,佩顿想和他玩这个游戏,但他没有全胜的把握,那便改变游戏规则好了。
在雄心勃勃的佩顿率领军队攻向城西的诺兰德营地时,城东,西里尔的身影闪烁在楼房之间,转职为骑士的她在这时难得的兼职了森林猎手,追击一名仓皇逃跑的侦察兵。如果他把消息带到叛军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匕首昼灭在她的手上散发久违的寒光,在那名全身蜷缩在马背上侦察兵,试图控制战马转过最后一个折弯时,昼灭如同一只饥饿难耐的毒蛇,从西里尔的手上飞射而出,划出一条银色的线,精准而迅速地穿过这名侦察兵的脖颈。
侦察兵的尸体立时从马背上栽下,他睁大的双眼布满绝望,他或许也很清楚他死掉会代表什么,他是前往城东的最后一名侦察兵了,如果他没把消息带到佩顿耳中,就意外这佩顿永远也不会知道城东发生了什么。
但西里尔的追击并未因此结束,她踏在墙沿上的步伐陡然加快,而后猛然爆发,带着西里尔的身体飞跃而下,长剑孔雀从她的腰际抽出,在夜幕下划出月牙形的光刃,却是将战马的脑袋一份为二。马尸壮烈的翻滚在地,往外拖出好远才堪堪停下。
做完这些,西里尔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的身体却依旧紧紧贴在墙上,脑袋小心翼翼探过折角——还好,那庞大的叛军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街边发生了什么,最后几个编队正跟着大队的步伐冲向城西。
而在这时,西里尔的身后,一道又一道人影踏着消无声息的脚步从街的尽头走了出来。他们没有骑着战马,显然步行更容易掩藏他们的行踪。
是阿兰萨等人,以及,整支诺兰德军。
就像质疑佩顿的那名副官所猜测的,阿兰萨不会傻到把诺兰德军留在城西的诺兰德军营里,事实上,在莱亚提莫被紧急召回诺兰德城后,阿兰萨就悄悄的把诺兰德军战士们伪装成新兵,搬到诺兰德城东面的一条主干道上。至于此刻的诺兰德军营里究竟有什么,阿兰萨相信身为亡灵法师的莱亚提莫一定会给佩顿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阿兰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侦察兵和战马,爱昵地摸了摸西里尔的头发,说:“嘛,辛苦你了……没想到这家伙跑得这么机灵。”
“没什么。”
西里尔淡淡的回应,她把染着血的孔雀和昼灭收好,而后转身走回队伍中去。阿兰萨扭头看向她的背影,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已然发现,战场上的西里尔与常时的西里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看向阿兰萨时不同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理智告诉他西里尔明显表露出双重人格的迹象,但他却对此毫无办法。他的目光又回到街口折角的方向上,确定叛军们已全然消失在对面的另一个折角里,朝城西去了。阿兰萨的目光再次旋转,便落向不远处的城门,攻城的皮尔斯显然没有像西里尔那样霸道的攻城方式,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把城门撞得粉碎,而只是撞开。不过看两扇城门有些倾斜的角度,阿兰萨认为在修复它之前,这道城门是关不上了。
“嘛,我们走吧。”
阿兰萨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大摇大摆的走出折角,朝城门方向步去,在他的身后,诺兰德军的战士们一言不发的跟随着。
当这支军队悄无声息地离开诺兰德城时,另一边,佩顿率领的叛军终于冲入诺兰德军的营地。
这座营地紧紧贴着诺兰德城城墙的墙角,两边的围墙直接倚靠城墙建立,围墙往外是一条贯穿全城的河流,这端的河流穿过城墙底部,汇入护城河,十余道坚实的铁栏把河流的交汇点阻隔起来,以防止护城河内的水栖魔兽混到城内的河流中,当然,也防止有心人通过这个缺口进入诺兰德城。
而想攻入这座军营,唯一的入口就是横跨河流的一座石桥,为了拖延时间,阿兰萨离开时便把这座石桥摧毁。此刻,佩顿的人马只能聚集在河流的东面,与军营围墙上的弓箭手对射。
对面没有任何照明,黑暗之中,佩顿无法判断对面究竟有多少名弓箭手,但通过对面每一波箭雨的规模,佩顿判断,对面的弓箭手仅有五十余名。这数量在他八千余人的队伍面前,实在太没有可比性了。
于是,佩顿挥手之间,就有数百名弓箭手搭箭上弦,一波箭雨裹挟威武的风声扑向诺兰德军军营。这还是河边的空间只能容纳不到两千人的缘故,更多的弓箭手和战士和停留在身方的街道上,不然,诺兰德军营遭受的箭雨恐怕能用暴雨形容了。
然而,这波箭雨落下之后,对面竟依然能够做出回击,更令佩顿感到抓狂的是,回击的箭雨规模与方才无异,依旧在五十余名弓箭手左右!
“该死!”
佩顿阴沉着脸,暗骂出声。魔法师加持的防护罩亮起点点光芒,帮他挡去箭雨的威胁,然而,他身后的战士们便没有这样的保护,拥挤的空间甚至让他们很难躲避,转眼之间,又是数十名战士负伤或者死亡。
佩顿身旁那名身穿金色铠甲的副官依旧锲而不舍地下令弓箭手回击,佩顿此刻的表情却不像先前明朗——忽然之间,他竟有种不祥的预感,对面始终没有减少规模的箭雨让他感到诡异,但他已经没有余地去感到不祥,更没有心思猜测这抹诡异的根源,他很清楚,他已没有退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择手段的击败诺兰德军!
“别担心,父亲!”
皮尔斯似乎发现了佩顿的异常,他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父亲说:“你看,魔法师的土桥就要建好了,管他的弓箭手有多少,我们直接杀过去!”
闻言,佩顿点了点头,莫名的焦躁也缓和许多。他却没有发现,他现在竟和他那不经头脑的儿子达成了共识。
再几番对射之后,叛军中又多出数十名失去战力的战士,而对面的弓箭规模依旧没有丝毫减少,虽然每次都只有五十余支箭朝河这边落下,但对耗起来,叛军的损失却似乎要比军营里的对手要多得多。好在,这时候,几名大汗淋漓的魔法师终于用他们手中的法杖完成了一座不小的土桥,横跨河流。
“哈哈!都给我上,杀光他们!”
佩顿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焦躁化作一声兴奋的呼啸,他高举手中的长剑,竟一马当先,带着一众战士,冲过土桥,扑向隐在黑暗中的诺兰德军营!
然而,当他跨过土桥,正接着火把的光芒寻找诺兰德军营的路口时,却看到一具瘦小的身影闯入橙黄的火光之中。
它的步伐婀娜多姿,手中纤细的长剑宛若乐者手中优雅的长笛。
但它的真实面貌却狰狞而扭曲,是一具浑身漆黑的骷髅——黑骑士!
这名黑骑士身穿专门为骷髅打造的金属铠甲,保护着每一个关节,身后的披风却是它生前唯一的遗物,披风上清晰的标志证明,它生前的身份,赫然就是索菲城的城主,亚美亚妮·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