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端云甩了个符箓想把这颗小石子清走，却不料眼看是石子，实际上是口香糖，仿佛“黏”在了阵法上一样怎么也擦不掉，随着阵法的移动，这块小石子也一起移动，寇端云有充足的证据，这绝对是故意的。
    她往台下看去。
    此时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比剑法擂台和炼器擂台围观的人数加在一起还要多，这其中大部分是冲着她而来，而看到和她对阵的八阵仙姑，吃瓜群众兴致就更浓了。
    “这位端云仙子虽然这些年没怎么露脸，但当年可以在渝州风头占尽，小小年纪修为便相当了得，人送外号小神女。”
    “小神女又如何，对阵的可是八阵仙姑！当今修真界能有几个人的阵法超越得了仙姑？”
    “就是就是，当年的小神女也没比过八阵仙姑，后来又受了伤，如今更是比不过了。”
    别人的丑闻与不幸总是能令吃瓜群众津津乐道，一时间台下嘈杂一片。
    寇端云不为所动，她仗着自己眼力极佳，一片片地扫视，果不其然，傅敏也站在人群中。她站在程晏身边，不停地对着程晏说说笑笑，但程晏似乎对她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将目光定定地投向擂台之上。
    傅敏心下无趣，拉了拉站在另一侧的景扶苏的袖子，景扶苏笑着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那意思是让她专心看擂台上比赛。
    “寇端云，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和我对擂还敢不用心？”
    寇端云将心神收回，专注眼前的对阵。忽然周身闪过一阵光芒，八阵仙姑以为她终于要将灵力阵开大，浑身戒备起来，却不料寇端云竟是开了一个防御罩。
    八阵仙姑更是生气，眉毛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你开防御阵做什么？你究竟会不会打擂！”防御阵是在对敌之时防着有人偷袭自己而使用的一种阵法，但现在是在擂台上，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自己或是其他人还能偷袭她不成。
    但她话音尚且未落到实处，就间防御罩上忽然光亮一闪，似乎是有什么裹挟着灵力而来的东西被弹出去的痕迹。这一闪在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台下立刻炸了锅：“好像是有人偷袭？”“谁那么不要脸！”
    寇端云刚才已经将景扶苏藏在袖子里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景扶苏仗着自己修为高，瞒过了周围人，却逃不过她这双24k钛合金的眼。就在他第二次动手的一瞬间，她开启了防御阵。
    只不过......寇端云有些诧异，景扶苏这次的动作幅度也太大了。寇端云又看了一眼程晏，却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程晏将手中剩下的几颗小石子藏到袖子中。
    就在这片刻之间，二人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口大鼎。台下一片哗然。八阵仙姑得意道：“这是眉山派的一件高级法宝，名叫虚空鼎，平日里放置在我眉山主峰峨眉峰中，距此地一千五百里。”
    她着这话，吸引着寇端云和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话音一落，一把璀璨流光的宝剑又凭空出现在那口虚空鼎上。
    这把宝剑辨识度很高，上面镶嵌着七颗流光溢彩的宝石，由此得名“七星”。众人推搡着傅宁玩笑道：“傅仙君，你的宝贝可叫人夺走啦！”
    傅宁下意识往腰间一摸，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他俏脸微红，骂道：“你能别用这么奇怪的措辞吗？”他边说着边有些担忧地看向台上。传送阵作为一种物流便捷工具，比的就是谁能在更短的时间内传送出更多的、更大的、更难传送的法器法宝。
    如今八阵仙姑已经传送出两件，一件是距离远等级高的法宝，另一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了傅宁的佩剑，不得不令人叹服。可反观寇端云身前却还是空空如也。
    二人身后各有一个巨大的沙漏，一是用来计时，二是用来衡量传送阵法的程度。眼下八阵仙姑的沙漏已经有三分之一处亮起了莹莹光芒，可寇端云的沙漏却是暗淡一片。
    寇端云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着急的，她看上去还在十分悠闲地和地上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相亲相爱。傅宁觉有有些奇怪，取出一张符箓在眼睛上一抹，将台上看了个清楚，他立刻转身跟程晏指了指，用口型说道：“咒石，要不要帮她一帮？”
    此时程晏手中的一把石子还剩下两三颗，就在八阵仙姑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传送出的法宝上时，景扶苏又在暗地里向寇端云动手。他伸手偷袭，程晏就帮寇端云去挡，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在台下也互相较量起来。
    他是为了攻击寇端云？程晏心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帮眉山派。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对擂，对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之人，这种情况下还需要外援相助，那说明八阵仙姑一定有问题，程晏给了傅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寇端云看着对方面前摞起来的越来越高的法宝，心想这法阵可真好，要是自己早点学会，搬家还需要把大包小包往楼上扛？旅行还需要带行李？双11还需要等快递？
    相见恨晚！她一边吐槽，手中法决却是眼花缭乱闪个不停。忽然胸口一阵暖流涌过，灵力好似奔涌的溪水，从周身倾泻而出，拍打到地面的咒石上，瞬间将它击了个粉碎。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原本被八阵仙姑压制得死死的阵法像是睡饱了一觉缓缓醒过来的猛虎，不断扩大扩大，直至撞上八阵仙姑的阵法边缘，撞得八阵仙姑往后退了好几步。
    傅敏眼见不妙，着急地唤了声：“师父！”又下一城的傅霁川足见一点，跳下擂台，直接朝寇端云这边赶来。炼器擂台那边本就少得可怜的人这下几乎全被吸引走。寇庭舟坐在台上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
    坐在他对面的程昱掩唇笑道：“寇掌门干嘛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寇端云的阵法还在不断地变大变大，就在所有人都期盼着寇端云能传送过来什么东西时，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阵法中袭来，众人眼前一花，纷纷捂住眼睛。
    寇端云强忍着光线，眯着眼睛，却发现周身场景迅速发生变化，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耳旁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这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才分辨出是一阵呼啸风声。
    寇端云缓缓睁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宫殿、广场、擂台和台上台下的人全都消失，触目所见只有一片断壁残垣的瓦砾。天空都被烧成红色，日月全都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一个明晃晃的圆盘。
    圆盘中央是一颗星子，璀璨夺目，像是镶嵌在红色丝绸上的钻石。钻石周围还散落着许许多多的碎钻，拼成一个圆盘的形状，挂在天空中，缓缓转动，像个巨大的棋盘。
    但仔细看却可以发现，这棋盘上布满了无数道细细密密的裂痕，大小不一，裂痕最大的地方几乎要贯穿整个圆盘，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这圆盘就会一折两半。
    圆盘下坐着一位身穿灰布麻衣之人，他背对着寇端云，因此看不清他的样貌，在他面前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寇端云一眼认出站在最中央那两个长相相似的少年，一人身穿红衣，眼中满是惊慌害怕，一人身穿白衣，护在红衣少年身前。
    坐着的人似乎在几人中寻找着什么，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晏儿，你来。”
    白衣少年往前走了一步。
    这似乎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那时候的程晏身形还未长开，虽然身高已抽出不少，但肩膀十分单薄瘦削。
    寇端云忍不住想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却发现自己始终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看着程晏一步步向灰布麻衣之人走去，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程晏走到那人面前，听那人缓缓开口道：“先天灵宝丢失，天下灵力阵不稳，过责全都在为师一人，为师愿以魂飞魄散之刑以谢天下。”
    寇端云抬头去看，原来那个玉盘便是天下灵力阵。
    前面的人全都跪了下来，“师父，不可！万万不可！”
    红衣少年膝行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紫宸前辈，不要这样做！”
    程晏回头喝道：“阿昱回去，莫要添乱！”
    紫宸散人仰天笑了两声，对程晏道：“好好好，你们师兄弟几个，你天资最高，你心肠也最狠，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程晏不知如何回答，面上无喜无悲。
    紫宸散人似乎笑了两声，“不错，很不错，我将紫宸仙府掌门之位传给你，也算是放心了。”
    程晏似乎找回了一点惊讶的情绪，他想开口却被紫宸散人抬手制止，“不必说，也不要以为掌门之位是什么好差事。”紫宸散人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天下灵力阵，“掌门的职责便是维护天下灵力阵平衡，保护天下灵力稳定。但如今阵眼已失，阵法濒临崩塌，唯有一计，便是将你做成阵眼，阵在人在，阵毁人祀。你可愿意？”
    程晏的脸色微微一变，身后一方脸宽眉的男子道：“师父，用活人做阵眼，这也太......这对师弟来说也太残忍了！”
    程晏抬头望着那个微微旋转的冰轮，似乎是在沉思。寇端云在程晏给她的那本功夫典籍上看到过以身补阵的记载，将活人做成阵眼，相当于将人炼化成物，且不说这个过程有多么痛苦，成功率有多么低，便是当真练就成功之后，今后阵法一旦崩塌，就需要他将血肉，修为，灵力乃至魂魄全部奉献给这个阵法，也就是所谓的活人祭祀。
    紫宸散人问道：“你可愿意。”
    寇端云拼命喊着：不可以！不可以答应！但奈何程晏听不到。一瞬之后，他的脸色又再次恢复了那种无喜无悲的神情，直视着紫宸散人眼睛点了点头。
    身后响起一片哭号声，立在阵法下的二人似乎浑不在意，紫宸散人开口道：“从这一刻起，你便是紫宸仙府掌门了，天下安危系于你一身。从今往后，阵在人在，阵若毁，你便以身祀阵。”
    他话音刚落，一阵耀目的白光便将他与程晏二人牢牢包裹起来。白光不断扩大扩大，像潮水一般把所有人都淹没。
    寇端云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台下倒去。在一片惊呼声中，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将她稳稳地接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