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庄
寇端云想起先前宋瑜说的话,问道:“你见我第一面时,说过有一个女子与我长得很像,就是先前救过你的那位女子吗?”
宋瑜点点头,“正是她。”
寇端云思考半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是不是脾气不太好,本事却不错?”
宋瑜回想了一番:“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脾气真是不怎么样。”那人对他的态度简直不要更冷淡,她问宋瑜的话宋瑜必须要回答,但每次宋瑜问她什么,她若是心情不好,直接就走人了。
寇端云不记得女配还有什么白月光替身的支线,那么会不会宋瑜当初遇见的那个就是女配云她自己?毕竟宋瑜就喜欢廿柒那个作死的调调的。
宋瑜又思索了片刻,对寇端云道:“不过她唱歌却是不难听,就是那首丝丝杨柳丝丝雨,每到晚上,她经常会哼起那首曲子。”
苏呈安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惊异,似乎被这首曲子勾起了什么回忆,但他很快又将这一点诧异隐藏起来,因此寇端云并没有察觉。
徐夫人缓缓睁开眼,看着鸦青色绣千瓣莲的帐顶,想起自己先前被廿柒推下水,又被救上岸,由死到生走了一遭,心中万分思绪闪过,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将床边打盹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吵醒,她揉揉眼看见徐夫人已经睁开眼,立刻扑到床边哭道:“夫人终于醒了,香雪好怕夫人再也醒不过来。”
徐夫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仔细问了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又问她廿柒如何了。
香雪跺脚道:“她将夫人推下水,夫人竟还惦念她!”但她拗不过徐夫人,只得将廿柒如何被赶出山庄,宋瑜如何去追她,二人如何被抓又获救的事讲了一遍。
徐夫人听着故事,眼前一亮:“快将我的纸笔拿来,这可是绝佳的素材。”
妖修已除,一行人便要辞别琅嬛山庄。宋瑜跑来给寇端云送行,他犹豫了片刻,问道:“云云,那块灵宝……”
傅宁替寇端云答道:“宋郎君,君子不夺人所爱,但你也看到了,正是那块灵宝扰得琅嬛山庄不宁,更何况这块灵宝已经解封,来争抢它的人还不知有多少,放在琅嬛山庄是祸不是福。”
宋瑜道:“这些我都知道,既然这宝贝如此重要,还是交给仙君保管为妙,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宋郎君请讲。”
“你们能不能帮我做一个模样差不多的,呃,反正柒柒看不出来就行。我就说是从你们这里抢回来的,她肯定高兴。你们也知道,她那个小贱人就是那样。”
“……”
“云云!”宋瑜忽然出声叫住寇端云,“我知道你此时不愿留在琅嬛山庄,我也不再勉强你,但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第二十八房永远给你留着。”
寇端云:“没必要,真的。”
暮春时节,林间芳菲已经谢了,只余一点残红,落在地上,飘入水中,像是隔夜的未擦干净的胭脂。
山间小路寂静,只有行人的脚步声,四个人安静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寇端云想着傅宁和苏呈安本是来琅嬛山庄抓妖修,如今妖修已经除掉,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不知何时会分别。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再想起即将到来的分别,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手中托着一个金色的圆球。苏呈安温柔的嗓音传来:“寇仙子,你的法器,我帮你修好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寇端云觉得这个金色圆球相比于之前更加明亮了些。她伸手接过道了谢,心想这下好了,直接就可以说拜拜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身边跑过去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嬉笑着喊道:“老头子来抓我们呀。”
他们后面跟着一个手拿板斧的老汉,“龟儿子有本事别跑!”
年轻男子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继续调笑道:“张老汉,反正你那闺女也被人糟蹋了,现在脑子也瓜掉了,不如给我们几个玩玩,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让你抱几个白胖大孙子。”
张老汉怒极吼道:“砍死你们几个畜生!”
张老汉到底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方才又一门心思生气,脚下没留神便被绊了个跟头。
他手中斧子先脱手,好巧不巧,那是个双刃斧头,两面都有刀刃,一面刀刃落地后死死卡在地上,另一面刀刃便直直朝上,正对着老汉的天灵盖。
寇端云吓得捂住了眼,片刻后却没有听到惨叫声传来,她透过手指张开的缝隙去看,只见那老汉以一个前倾的姿势被固定住。
苏呈安手指微微一动,卡死在地上的斧头便轻轻飘起来,落回到老汉手中,老汉渐渐直起身子,仿佛刚刚一切全然没有发生。
只有老汉心里深切地感受到了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滋味,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恐惧使得他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给苏呈安下跪磕头,“多谢仙人救我性命,多谢仙人。”
苏呈安语气温和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往后要多当心。”
林间阳光落在他身上,映得他五官愈发精致,不似凡人。
老汉心下一动,想着这位仙君既然救了自己,定然心存仁善,便得寸进尺道:“求仙君也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吧。”
张老汉住在琅嬛山脚下的村子里,平日里靠着上山砍柴,给渝州城里最大的酒楼鸳鸯酒楼送柴火,换些银两度日。
他有个女儿,名叫张小翠,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清秀可人。几天前鸳鸯酒楼忽然来了个大家公子要办酒席,酒楼里人手不够用,张老汉便带着小翠一起去酒楼里帮忙。
及至深夜,笙歌散罢,张小翠却不见了踪影。张老汉在酒楼里一通好找,最后在一间房间里发现了小翠。此时小翠躺在一张大床上,衣不蔽体,下.身一片狼藉,整个人已经昏了过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小翠在鸳鸯酒楼里被糟蹋了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开始打张小翠的主意,成天在张老汉家窗根底下徘徊,对着张小翠说些污言秽语。
张小翠却是一句话都听不到了,实际上,她醒来后整个人就傻掉了,不吃不喝不说话,时不时还作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像是受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张老汉老婆死得早,只得这一个闺女相依为命,纵然家境贫寒,还是带着小翠到处看病。
看过的郎中不知多少,可谁也瞧不出来是个什么毛病,最后还是渝州城里一个郎中对他道:“你这幺女不是心病,怕是招了邪,那日过后城里也有几个姑娘家来找我看病,症状一模一样。只不过有的更严重,见着男子就往人家身上扑呀。”
张老汉问:“城里还有其他闺女……”
郎中哎呦了一声:“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寇端云见到小翠的时候,就见她斜坐在床头,只一只脚上穿了袜子。
张老汉喊她她也不应,低垂着头,瞧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苏呈安取出一张符箓,银色的流光在古朴的符纸上流淌,半晌后符纸开始燃烧,最终化为灰烬。
傅宁看了一眼道:“确实是妖修所为。”
寇端云道:“最近渝州为何如此不太平?”
傅宁朝她手中的黑玉灵宝努努嘴。
快到了午饭时间,张老汉家一向是张小翠准备饭菜,如今小翠变成了这幅模样,张老汉只得每天白水煮面条度日。
寇端云数了数厨房里为数不多的食材,把袖子一卷,“我来吧。”
林芸嫣双眼瞪大,“端云你会做饭?”
傅宁点点头道:“端云在你昏迷的时候还给我们煮了奶茶。”
林芸嫣脸上闪过一抹酸涩,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错过了好多事,端云的世界里又多了其他的人,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抹妒意,口中喃喃道:“那时候我昏迷不醒,全然不知道……”
寇端云心想她许是自责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得想办法让她减少些自责才是,便指了指灶台上那些蔬菜对她道:“你帮我把那些菜都洗了好吗?”
林芸嫣哪里有不应的道理,把寇端云的话捧成圣旨一般,立刻出门打了盆水开始洗菜。
她虽然修为地位,又行事鲁莽,总爱添乱,但干起活来却是手脚勤快。寇端云看她洗得有模有样,便走到另一边和起面来。
傅宁来到寇端云身旁问:“我能做些什么?”
寇端云反问:“你会做些什么?”
傅宁尴尬地笑笑,寇端云也对他笑笑,指了指铁锅道:“烧些开水吧。”
寇端云开始揉面团,她把面团揉得光华,又搓成长条,手起刀落,切成一段段等长等宽的小面团。
她手指灵巧,阳光透过窗缝落在她指尖,映出一点晶莹,像是飞舞的小精灵。傅宁看得挪不开目光,忽然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对云山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寇端云立刻明白了过来,当时在井下,他便对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分好奇,只是当时情况紧急。眼下得了空,定然要将自己这技能好好研究一番。
她一句“是乐色的”就要脱口而出,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对傅宁道:“是竹青色的,比林芸嫣手里那根葱的颜色偏灰一点,袖口和领口绣着一寸宽的兰花花纹。”
傅宁赞道:“这么厉害!”
寇端云笑了笑,算起来似乎从她开始记事那天起,她就可以清楚地记得每天吃了什么饭,穿了什么衣服,见到哪些人,当天的天气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这种情况叫做超忆症。也就是所谓的过目不忘,所有看到过听到过的东西都会储存在大脑里,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调出来。
但是这种看似很爽的超忆症也会有一个致命的苦恼,记得所有的事意味着不仅记得愉快的事,更无法忘记那些痛苦的事。
寇端云摇摇头,“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不一定很好呢。”
“为什么?”傅宁问。
寇端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看着已经烧开的一大锅水,她把擀好的细面放了进去,说道:“食材不够多,做不出像样的菜,给你们煮碗麻辣烫将就将就吧。”
她嘴上说着将就,可落到一碗碗汤面里的手艺却十分讲究。
张老汉吃了两口,大呼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赶紧端着碗去哄张小翠吃两口。林芸嫣十分捧场地把一大碗吃光,傅宁一句话也不说,连吃两大碗,等到想盛第三碗的时候发现锅已经空了。
村子里飘动着美食的味道,先前在山间小路上遇到的那几个粗布衣裳青年寻着香味来到张老汉窗根底下。
“是小翠在做饭?她好了?”
“好像不是,是那个穿绿色裙子的幺妹儿,看到没?长得可乖呐。”
几个人贴着窗缝去看,只见寇端云不知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眼儿一弯,笑了起来,眼底那颗红痣鲜亮起来。
这几个青年平时便不老实,这几日又占了张小翠不少便宜,彻底被勾起火来,说寇端云长得乖的男子笑嘻嘻道:“今天晚上就这位?”
最先开口的男子道:“听说这是位仙子?”
“你怕啥子,你忘了咱们有那个。”
几个人一听,全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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